男枪

　　常小念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自从回到伙食房那天，众人调侃他和丁大力之后，他心里总是怪怪的。

　　常小念走过校场，看见一个个兵蛋子打起拳来虎虎生风，一声大喝中气十足，一百个人齐声大喝，紧接着一拳一脚，一招一式，看的常小念心绪澎湃。

　　他看了一会，便叹了口气，径直朝山上走去。

　　山路陡峭，一路上的寒风把常小念的脸都刮疼了，他最开始想要攀到山顶上，不过到半山腰的距离，便已经累得不住喘气。

　　他只得作罢，坐在一处石头上，眺望着远处的兵营，从远处看去，兵营仍旧十分庞大，每一个区域都划分的十分清楚，东边是一处处房间，营帐，校场相比较自己的那地儿，不知道宽阔了多少，常小念看着一个角落，那里便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不知不觉，从征兵到现在，竟已经过了五年了。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似乎在出神，就连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丁大力一上来就看见的是少年端坐在寒风中，削瘦的背影，看起来孤寂得很。

　　丁大力坐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想什么？”

　　常小念愣了一下：“大力哥，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你，就跟着你上来了，险些跟丢了，我都爬上去了没看见你人影才转回来。”丁大力笑了笑，说道。

　　常小念挠挠头：“大力哥……”

　　丁大力看着常小念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常小念也接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自从上次回来之后，伙房里的人调侃了他和丁大力之后，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每一次对上丁大力那目光如炬的眼神，总会不自然地避开。

　　那眼神他在哪里看到过，今天，他忽然想起了，在过去那几年无数个夜晚里，自己守在帐内，霍虎从书本转移到他身上的眼神，那种目光似乎是在看一件十分重要，却舍不得触碰的宝物。

　　丁大力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后淡淡道：“莫要多想了，山上风冷，赶紧回去罢。”

　　常小念摇摇头，他觉得要和丁大力说清楚，可是一旦说清楚了，两人的关系或许就不复从前了。

　　丁大力：“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常小念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位于东面的某一个帐篷里，道：“大力哥，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和你们说，我为什么会来厨房当伙头兵。”

　　丁大力眸子渐渐沉下去，说道：“回去罢。”

　　“我曾经，其实是霍统领手下的一个帐内亲兵……”

　　丁大力：“莫要说了！”

　　淮元二年

　　新帝登基的第五年，大夏进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繁盛，他的繁盛并不是如今这位皇帝做出的贡献，反而是由于上一位皇帝，和如今兢兢业业的朝臣们，他们颁布了无数的法律，减轻徭役，免税三年，鼓励农耕等等……

　　这个年代没有贪污，没有盗贼，一切都十分的平和。

　　漠北的蛮夷被平了，南海的列国被灭了，倭寇不敢过海，北方民族割地退城，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一个好的方面发展。

　　可是，所有的大夏子民都知道，当朝的皇帝只是一个庸碌之辈，耽于美色，男色，即使朝臣和百姓再努力，都抵不过一个最高领导的颓废。

　　而在这一年，年仅十一岁的常小念正在农田里面劳作，忽然被要求征兵，去的还是相隔千里的西北方向的石头城。

　　虞氏企图将常小念藏起来，可是最后仍然被抓了出来，试问一个天下和平的年代，为何要征兵？答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常小念离开后，家中就只剩下虞氏一人，常小念即使年幼，却仍然知道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归家。

　　他仍然记得，母亲站在村口看着自己，眼中含着泪水，留给他的便只有一句话：“念儿，保重身体。”

　　此去路途遥远，征兵两万人，到达石头城的不过是一万八千人，还有两千人去哪了？或是死于野兽的血盆巨口，或是山谷之下，亦或是病魔之中。

　　常小念十分幸运地到达了兵营，长期没有营养的补充让他看起来面黄肌瘦的，早已经看不出以前的那个样貌，可就算如此，他仍旧被眼尖的看中，自然命运也改变了。

　　那时，他本以为自己会和身边的同伴一同去往兵营训练。

　　“那个少年……如何？”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常小念随意看了一眼，负责管理他们的军官脸上堆满了笑容，正在和一个粗犷汉子的军官说着话，语气十分恭敬。

　　他没有多想，兀自做起自己的事情。

　　“不错，只是太瘦，皮肤太黄了。”那个男人说道。

　　军官：“他们连赶了三个月的路，一路上风餐露宿，自然是看起来面黄肌瘦，可是就这样看，都是有着少年人的唇红齿白，日后养好了，岂不是一个俊美少年郎？”

　　男人：“可……若是就此送过去，岂不是挨骂，霍将军可不会等着他养好。”

　　军官：“大人，这你就不晓得了，本来，霍将军只为为了招一个帐内亲兵，周围多少只眼睛看着的，岂不是都是送一些俊美少年郎？霍将军虽然喜怒无常，可是为人正直，那些少年郎一送过去，定然不会入他的眼，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送一个此时看着一般的，可日后你且看他……”

　　男人恍然大悟：“你这家伙，果然鬼精！怪不得龙将军这么看重你！”

　　军官嘿嘿笑道：“不仅如此，那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便是大好。”

　　男人疑惑道：“好在哪里？看着这般小，笨手笨脚的，万一惹怒了霍将军，我岂不是要挨顿板子？”

　　军官：“大人，你可否成婚了？”

　　男人：“没有，怎么了？”

　　军官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这就对了，男子和女子，在霍将军面前都是一个样子，霍将军是断袖的事情，全军营都知晓，可这断袖也分很多种，有喜欢硬汉的，有喜欢带着女气的，有喜欢翩翩公子的，更有甚者，喜欢狎玩孩童的，我们虽不知霍将军喜欢哪一种，就单是选入帐内亲兵来说，这少年便是上上选……”

　　“若霍将军喜欢孩童，那便正好，若喜欢翩翩公子的，这般小的的年纪容易掌控，我们可以将这个孩子往未来的方向发展，若喜欢肌肉硬汉，亦是如此，既然霍将军要选少年进入帐内，那么这可就是一笔长期买卖，便是一本万利的，以后无论是什么情况或者是枕边风，都是了如指掌……”

　　那男人一听，果然大笑，连说了两个好，随后一拍大腿，道：“就他了！”

　　正午时分，一个个少年开始分配兵营，只有常小念被负责管理他们的军官叫住了，将他带着一个男人的身边。

　　“常小念是罢，好名字，你过来，不用跟他们去了。”

　　常小念看着那个男人，即使是一身朴素的铠甲，却仍然能够看出此人是一个小小的军官。

　　常小念：“为何？”

　　男人：“你且跟我来。”

　　常小念：“不要，我还等着吃分营饭呢。”

　　男人：“分营饭有什么好吃的？你现在跟着我走，我保准你以后每天都有肉吃。”

　　常小念年纪虽小，但是却又不笨，他狐疑地看着那个男人，说道：“你骗人，进了兵营还有这样的好事？”

　　男人：“我说会有好吃的，那就一定会有，到时候整天都是大鱼大肉的。”

　　常小念：“我才不信呢，除非你现在给我吃个鸡腿。”

　　男人：“嘿——小家伙胆子挺大的哈，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你信不信，只要我说一句话，就要把你压下去打屁股。”

　　常小念丝毫不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不能打我的，你不是负责我的军官，如果你打了我屁股，就是违反了军法，你也会被打屁股。”

　　那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小家伙，脑瓜子还挺聪明的，来，刚好今中午留了个鸡腿，可我们先说好了，我证明以后能让你大鱼大肉，你也得跟着我去见一个人。”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住的鸡腿，放在他的手上 ，常小念一打开，果然是鸡腿，三个月来的风餐露宿，哪里吃过肉，就连一丝肉味都不曾闻到，常小念双眼放光，也不顾旁边还有一个人正站着，也不管手上是否干净。

　　吃尽了苦头的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大口咬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有一块鸡皮落在地上，他慌忙去捡，那男人急忙拉住他：“这是做什么，我这儿还有，吃慢点，别撑着了！”

　　常小念一听还有，也不管落在地上的那小块鸡皮，伸出另一只手，嘴里还不断咀嚼着，男人看见他这个样子，苦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个油纸包。

　　“记住了，我将王准，以后听我的话，我保准你每天都有一个鸡腿吃。”王准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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