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尽劫波

作者:风的声音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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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锋扫六合(二)



      头三天,走得还算顺利。

      陈老七确实是识途老马。他不走官道,专挑那些地图上都没有的隐蔽小道。有时候穿过密林,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泥土和朽木混合的独特气息。林间光线昏暗,只有斑驳的光点透过枝叶缝隙洒落。有时需要拨开垂落的藤蔓,有时要弯腰钻过倒伏的枯树。

      有时候沿着溪流走,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游鱼在水草间穿梭。溪边石块湿滑,长满青苔,必须格外小心。

      陈老七提醒众人:“踩着有苔藓的石头走,那些看起来干净的反面滑。”果然,郑七不信邪,踩上一块看似光滑的石面,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亏李大牛一把拽住。

      有时候甚至要从悬崖边的窄道上侧身而过。那是在第二天下午经过的一处险地,名叫“鹰嘴岩”。岩壁向外凸出,下方的栈道宽不足一尺半,仅容一人侧身贴壁而过。脚下是百丈深渊,云雾在谷底翻涌。

      陈老七向众人示范动作:面朝岩壁,双手寻找固定点,脚横向移动。季无咎第二个过,他注意到陈老七选择的每一个手抓点都很牢固,显然是经过无数次验证的。

      “都照陈老哥的步子走,他抓哪里你们就抓哪里,他踩哪里你们就踩哪里。”季无咎对后面的人嘱咐。

      轮到孙二时,他胸口有伤,侧身移动牵动伤口,疼得额头冒汗。季无咎在对岸看见,高声道:“孙二,别急,慢慢来。要是疼得厉害就说,我们想办法。”

      孙二咬着牙,一步步挪过来,踏上实地时,整个人几乎虚脱。季无咎扶他坐下,检查伤口,幸好没有崩裂。

      “谢、谢谢季少侠……”孙二喘着气说。

      “你是为救我们受的伤,该我们谢你。”季无咎认真道。

      韩铮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点头。这季兄弟,重情义,有担当。

      季无咎发现,陈老七不仅熟悉地形,对沿途的江湖势力也了如指掌。

      第二天晌午休息时,陈老七指着东南方向一片丘陵说:“那边是‘黑虎帮’的地盘,三十多个喽啰,专劫过往商队。不过他们老大去年冬天喝醉酒掉进冰窟窿淹死了,现在群龙无首,暂时不敢出来活动。”

      韩铮啐了一口:“一帮乌合之众。老子要是顺路,非去端了他们的窝不可。”

      陈老七摇头:“韩大侠,咱们的目的是赶路,不是剿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三天上午,路过一片柿子林,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柿子,像一盏盏小灯笼。李大牛咽了口口水:“陈老哥,能摘几个不?俺好久没吃柿子了。”

      陈老七摆手:“这片柿子林有主,是前面王家村种的。山里规矩,有主的果子不能随便摘。”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往前走半里,有片野柿子树,那可以摘。”

      果然,走了半里,路边出现几棵野柿子树,果子虽然小些,但红得诱人。李大牛欢呼一声,三下两下爬上去,摘了满满一衣兜,分给大家。柿子很甜,众人吃得满嘴橘红。

      路过一个叫“野猪岭”的地方时,陈老七指着远处山头上的寨子说:“那是‘黑风寨’,三年前被官府剿了,现在空着。”

      那寨子建在山顶,隐约可见残破的寨墙和瞭望台。赵四眯眼看了半晌:“陈老哥,你说这寨子空了,那咱们今晚能不能去那儿过夜?总比露宿强。”

      陈老七摇头:“去不得。那寨子虽然空了,但附近有野猪群,经常去寨子里拱食,凶得很。前年有个猎户晚上在那儿过夜,被野猪拱了,肠子都拖出来了。”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

      路过一片桃林时,他又说:“这林子后面有个‘桃花庵’,住着个古怪的老尼姑,武功深不可测,最好不要招惹。”

      那桃林很大,时值深秋,叶子已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摇曳。林间隐约可见一条小径,通往深处。

      王虎好奇道:“陈老哥,那老尼姑什么来头?为啥说武功深不可测?”

      陈老七压低声音:“十年前,江北‘血手门’的副门主带二十多个好手来寻仇,进了这桃花庵。第二天早上,二十多具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庵门口,每个人喉咙上都插着一片桃花花瓣。”他顿了顿,“从那时起,再没人敢去招惹。”

      韩铮倒吸一口凉气:“用花瓣杀人?这得是多深的内力!那老尼姑什么名号?”

      陈老七摇头:“没人知道。她从不与外人打交道,偶尔有樵夫、采药人误入桃林,她会现身指路,但从不说话。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但那双眼睛,像看透了百年沧桑。”

      季无咎默默听着,心中暗忖:江湖之大,果然藏龙卧虎。以前自己总以为名门大派才是武林正宗,现在看来,山野之间,同样有高人隐士。

      韩铮听得啧啧称奇:“陈老哥,你对这一带可真熟。”

      陈老七淡淡地说:“吃这碗饭的,不熟地形就是找死。”他指着前方一座突兀的山峰,“看见那座山没?当地人叫它‘鬼头山’,山腰有个溶洞,洞里有蝙蝠粪,是上好的肥料。但那个洞不能进,里面有瘴气,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他又指向西边一片沼泽地:“那是‘烂泥潭’,看着是草地,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去年有两个外乡人想抄近路,陷进去了,等发现时,只剩两只手露在外面。”

      这些经验之谈,季无咎都默默记在心里。他越发觉得,请陈老七带路是明智之举。若无这样熟悉山林的向导,他们恐怕要走许多弯路,甚至遭遇不测。

      第三天傍晚,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

      山坳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缝进出,易守难攻。中间有块平地,长着厚厚的野草。旁边有条小溪,水质清澈。

      陈老七指挥众人:“王虎、赵四,你们去捡柴,要干柴,湿的不要。李大牛,你去打水。周三、周五,你们清理营地,把草压平。郑七,你照顾孙二。”

      众人各司其职,很快搭起简易营地。陈老七用石块垒了个灶坑,既能生火做饭,又能控制火势,避免引发山火——这是山里人的规矩,用火必须谨慎。

      韩铮的一个手下叫王虎,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实汉子,一边生火一边嘀咕:“陈老哥,咱们这走得是不是太慢了?照这速度,啥时候能到寒冰渊?”

      他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虽然知道山路难行,但连续三天都在深山老林里转悠,离目的地似乎还很遥远,难免让人焦躁。

      陈老七正在检查弓弦,头也不抬:“想快?明天就能到鬼见愁,你要不要试试从独木桥上跑过去?”

      王虎讪讪地闭嘴了。鬼见愁的名头他听陈老七说过,那地方他光想想就腿软。

      季无咎走过来,拍了拍王虎的肩膀:“王虎兄弟,急不得。石大师的伤固然要紧,但咱们若是冒进出了事,反而耽误时间。陈大哥带的路,看似绕远,实则最稳妥。”

      王虎挠挠头:“季少侠,我不是不信陈老哥,就是……就是心里急。”

      季无咎理解他的心情。其实他自己也急,但他知道,此刻急躁是最没用的情绪。

      季无咎坐在火堆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韩铮凑过去看,发现画的是附近的地形图。

      那图虽然简陋,但山川、河流、道路都标得清清楚楚,连今天经过的几个险要处都做了标记。韩铮看了一会儿,赞道:“季兄弟,你这记性可以啊!走过的路一点没忘!”

      季无咎头也不抬:“家母曾教过我,行路如读经,每一步都要用心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他指着图上一点:“这里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往北是鬼见愁,过了鬼见愁再走两天,就是雪狼岭。雪狼岭翻过去,才是寒冰渊。”他用树枝划了条线,“按陈大哥的走法,至少还要五天。”

      韩铮皱眉:“五天……石老哥等得了那么久吗?”

      季无咎沉默片刻:“等不了也得等。这是唯一的路。”

      陈老七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季无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年轻人,沉稳,细心,不骄不躁。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懂得尊重经验,不因为自己是雇主就颐指气使。陈老七带过不少队伍,有商队,有镖队,也有像季无咎这样的江湖人。大多数人要么自以为是瞎指挥,要么胆小怕事畏首畏尾,像季无咎这样既有主见又懂得放权的,少之又少。

      “季少侠,”陈老七忽然开口,“明天过鬼见愁,要起早。今晚都早点歇息,养足精神。”

      季无咎点头:“听陈大哥安排。”

      晚饭是野菜粥配烙饼。李大牛还采了些蘑菇,用随身带的一小罐猪油炒了,香气扑鼻。众人围坐火堆,吃得津津有味。这三天虽然走得辛苦,但伙食倒还不错——陈老七认得许多可食用的野菜、菌类,加上从黑石寨带出来的干粮,至少不会饿肚子。

      饭后,众人围着火堆聊天。赵四说起他当年学暗器的经历:“我师父说,暗器讲究‘稳、准、狠’。稳是手法稳,手不能抖;准是眼力准,十丈外打铜钱眼;狠是心要狠,对敌时不能犹豫。”

      郑七好奇道:“赵四哥,你最多能打多远?”

      赵四从鹿皮囊里掏出一枚铁蒺藜,在手里掂了掂:“五十步内,指哪打哪。再远就看运气了。”

      李大牛憨笑道:“俺还是觉得斧头实在,一斧子下去,啥都解决了。”

      王虎揶揄他:“大牛,你那斧头是实在,就是太沉,舞几下就累了。”

      众人说笑间,气氛轻松了不少。这三天虽然辛苦,但队伍逐渐磨合,彼此间也有了默契。

      夜深了,火堆渐弱。陈老七安排守夜,依旧是每人一个时辰。季无咎主动要求守最难熬的子时到丑时——那是一天中最冷最困的时候。

      山风呼啸,林涛阵阵。季无咎坐在火堆旁,添了根柴,望着跳动的火焰,心中却想着远方的同伴。萧先生他们,现在应该也找到落脚处了吧?石大师的伤,可还撑得住?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寒冰渊。

      第四日晌午,队伍在一处山坳歇脚。

      这是一个向阳的山坡,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众人卸下行囊,席地而坐。连续赶路,大家都有些疲惫,尤其是孙二,脸色苍白,但依然咬牙坚持。

      陈老七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连绵雪山:“看见没?那就是雪狼岭。翻过去,再走两天,就是寒冰渊了。”

      那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芒,巍峨壮观。但众人知道,越是美丽的地方,往往越是危险。

      韩铮眯眼看了看:“看着不远啊。”

      “望山跑死马。”陈老七摇头,“而且雪狼岭上有狼群,不是普通野狼,是雪原狼,个头比牛犊子小不了多少,凶得很。这些年,不知多少采药人死在那里。”

      王虎咂咂嘴:“这么厉害?”

      陈老七的表情严肃起来:“三年前,我亲眼见过一次。那是冬天,一支采药队上山采雪莲,三十多人,都是好手。他们在岭上扎营,晚上被狼群袭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第二天早上,我们去的时候,营地一片狼藉,帐篷被撕得粉碎,地上全是血。三十多人,只找到五具完整的尸体,其他的……都被拖走了。”

      众人听得心头一凛。李大牛握紧了斧柄:“那狼群有多少?”

      “至少四五十头。”陈老七说,“而且它们有头狼指挥,懂战术。先是派几头狼佯攻,吸引注意力,然后主力从侧面包抄。它们还会专门攻击落单的人,拖走一个,再围攻下一个。”

      赵四皱眉:“畜生也会战术?”

      陈老七看了他一眼:“在山里待久了你就知道,有些畜生比人还聪明。尤其是雪原狼,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自然有它们的本事。”

      季无咎默默听着,心中已有计较。若真遇上狼群,绝不能分散,必须结阵防守。好在他们九人都是练武之人,又有兵器在手,只要不慌乱,应该能应付。

      季无咎正欲开口,忽然眉头一皱,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他修炼流云剑法,耳目远比常人敏锐。刚才他听到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野兽的四足落地声,而是人的脚步声,虽然刻意放轻,但在寂静的山林中依然清晰可辨。

      陈老七耳朵动了动,低声道:“五个,从东北方向来。”

      这老猎人果然厉害。季无咎心想。自己是因为内力精深才听到的,陈老七纯靠经验就能判断出人数和方位,这份本事不简单。

      不多时,五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疤脸大汉,左脸颊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看着狰狞可怖。他手里拎着一把鬼头刀,刀身上有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其余四人也是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钢刀、铁棍之类的兵器。

      这五人显然不是善类。他们一出现,目光就肆无忌惮地在季无咎等人身上扫视,尤其在那些行囊和兵器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哟,几位这是去哪儿啊?”疤脸大汉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尤其在虞昭黎给的药囊上多停了一会儿——那药囊用料讲究,绣着精致的纹路,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那药囊是虞昭黎亲手缝制的,用的是上好的锦缎,绣着简单的云纹。在一群粗布衣衫的汉子中,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陈老七上前一步,抱拳道:“各位朋友,我们是过路的采药人,行个方便。”

      他说话不卑不亢,既不失礼,也不露怯。

      “采药人?”疤脸大汉嗤笑,露出一口黄牙,“采药人带这么多刀剑?我看不像。”

      他身后的四人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这是典型的劫道架势,封住退路,准备动手。

      韩铮“嘿”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摸刀。这暴脾气,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嚣张。

      季无咎按住他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朋友,行个方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语气平静,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我们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疤脸大汉盯着季无咎腰间的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小子,把你那剑留下,再留下买路钱,爷就放你们过去。”

      季无咎的剑虽然朴素,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品——剑鞘是上好的鲨鱼皮,经年使用油润发亮;剑柄缠着密实的丝线,虽然旧了,但缠绕手法讲究,是高手所为。这种剑,往往比那些镶金嵌玉的华而不实之物更值钱。

      “非要如此?”季无咎朝疤脸大汉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步履平稳,但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势。那是在黑风隘血战后沉淀下来的杀气,是在信念崩塌又重建后凝练出的坚定。这种气质,寻常江湖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刀头舔血的人最能体会——那是见过血、杀过人、经历过生死才能养成的气场。

      疤脸大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他在这条道上混了十几年,劫过的商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样的硬茬子没见过?今天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吓退了半步,这要传出去,他“疤脸狼”还怎么混?

      “装神弄鬼!兄弟们,上!”

      五人同时扑来。

      疤脸大汉的鬼头刀当头劈下,势大力沉,带着破风之声。这一刀简单直接,但狠辣实用,显然是在实战中磨练出来的。另外四人从两侧包抄,封死了季无咎的退路——他们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季无咎没拔剑。

      他侧身避开鬼头刀,左手一探,扣住疤脸大汉的手腕,一拧一送。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包含了擒拿、卸力、反关节三种技巧,是流云剑法中的近身招式“云手”。以前他总觉得这招不够凌厉,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功夫不在于招式多么花哨,而在于用得恰到好处。

      疤脸大汉惨叫一声,只觉得手腕像被铁钳夹住,剧痛之下鬼头刀脱手飞出。季无咎顺势在他胸口一拍,用的是巧劲,疤脸大汉连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煞白,一时竟喘不上气——这一掌震得他气息紊乱,虽不致命,却让他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与此同时,另外四人已经围了上来。

      季无咎身影一闪,如游鱼般从四人合围中滑出。右手剑鞘连点,精准地击中四人膝弯的“委中穴”。他出手极快,四人只觉得膝盖一麻,整条腿瞬间酸软无力,几乎同时跪倒在地,抱着腿哀嚎——委中穴被重击,短时间内别想站起来了。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时间。

      疤脸大汉目瞪口呆。他这些兄弟虽不算什么高手,但也是刀头舔血多年的悍匪,打过架杀过人,实战经验丰富。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像孩童般不堪一击。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四个兄弟就跪了。

      季无咎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还想要我的剑吗?”

      疤脸大汉连连摇头,声音发颤:“不、不要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少侠饶命!饶命!”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这年轻人看起来文弱,但身手之高,恐怕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之一。

      季无咎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约莫二两重,丢在地上:“这钱,买你们从此不再在此劫道。若再让我听说你们作恶……”

      他顿了顿,没说完,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疤脸大汉捡起银子,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地上的鬼头刀都忘了捡。那狼狈样,看得王虎等人直乐。

      韩铮走过来,咧嘴笑道:“季兄弟,你这身手又精进了啊。刚才那招‘云手’,使得真漂亮!”

      他是识货的,看出季无咎的武功又有长进。不仅仅是招式更纯熟,更重要的是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那是一个武者真正成熟的标志。

      季无咎摇摇头:“不是精进,是想明白了些事。”

      以前他练剑,总想着要快、要狠、要一招制敌。父亲教流云剑法时说过,“流云”二字,重在飘逸灵动,如水如云。可他总是理解不了,总觉得剑法就该凌厉霸道,就该一剑封喉。

      现在他明白了。剑法的精髓不在招式,而在用剑的人。心中有道,剑才有魂。刚才他用的虽然是流云剑法的招式,但意境已经不同——不再是单纯的攻防,而是一种对局面的掌控。他不杀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想。给这些悍匪一个教训,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比杀了他们更有意义。

      陈老七看着季无咎,眼中多了几分敬意:“季少侠好身手。刚才那几下,干净利落,不留余地也不下死手,分寸拿捏得极好。”

      他在山里混了四十年,见过太多打打杀杀。有些人武功高强,但嗜杀成性;有些人心慈手软,却优柔寡断。像季无咎这样既有实力又有原则的,实在少见。

      “走吧。”季无咎平静地说,“赶路要紧。”

      陈老七捡起地上的鬼头刀,掂了掂:“这刀钢口不错,可惜沾的血太多,戾气重。”说完随手扔进草丛。

      他常年与山林打交道,对兵器有种本能的感知。这把刀杀气太重,带着不祥的气息,不适合留在身边。

      队伍继续上路。

      王虎跟在季无咎身后,忍不住问:“季少侠,您刚才为啥给他们钱啊?那种人,打死都不冤。”

      他是真的不理解。在他看来,这种劫道的悍匪,杀了是为民除害。

      季无咎头也不回:“他们虽是悍匪,但罪不至死。给钱,是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若他们执迷不悟,下次遇见,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杀了他们容易,但他们的家人呢?也许家里还有老母幼儿等着养活。江湖恩怨,能不杀人,尽量不杀。”

      王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年纪轻,血气方刚,还理解不了这种慈悲。

      陈老七听见这话,又看了季无咎一眼,心中暗想: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有原则,但不迂腐;有善心,但不滥情。萧先生托我带路,看来是托对人了。

      他想起萧慕云找他时的交代:“陈老哥,这次要拜托你带几个朋友去寒冰渊。领头的叫季无咎,是个值得信赖的年轻人。这一路,还请多关照。”

      当时陈老七还有些疑虑——一个年轻人,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吗?现在他明白了。季无咎或许年轻,但心性、武功、担当,都不输给那些成名多年的江湖人物。

      有这样的领队,这趟寒冰渊之行,或许真能成功。

      陈老七望向北方遥远的雪山,心中多了一份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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