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有个小厨师。比她小。每天都很忙。非常安静。只是有时候在共用的阳台上晒衣服时小声哼哼爱情买卖。小个子黝黑方正面孔。天气好时扛着根破鱼竿出门。一次在两条街外的图书超市看到他，蹲在墙角看书。喝过一次酒。老家里喜爱的小姑娘也要来城里，安排住处，与房东商量过，如果林楠能腾出这个地方。他喝多了也跟柳雁一样说很多话。所有人都一样，有许多可以说的话，想倾吐的欲望。遇到三妹时每天两包烟度日维生。三妹看她有手有脚模样可行，建议她去她们工作的饭店打工，正缺人手。既然作了同事，又轮到拆迁，再合租一个地方同住彼此减少负担多好。
　　柳雁说，读书时读到落汤鸡。你知道我读书读不好。可当年出国，那天在机场我深切体会落汤鸡是什么滋味。果真是拔了毛在清汤水锅里体无完肤炖着的死鸡。翻滚、翻滚，然后肉就熟了。我出国，落汤鸡一样。
　　柳明程四年前曾要柳书言出国。他们之间的谈判过程艰难，长时间处于胶着状态。本没有她的事。她说爸爸我也想去。那是个最容易被认为怀恶意的时机。她是在挖自己亲弟弟的墙角，在兄弟有难时踩着他的背往上爬，这就是在打柳明程的脸，奚落他。因为与儿子的不统一。柳明程没可悲到这种地步，自己儿子还活着；姐姐就是这么做的！当自己弟弟死了么？
　　无论柳明程认为她是多么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手段可耻有缝即钻，还是认为她挑拨父子关系居心不良。柳明程从来不正眼看她，从她身边过去从来视而不见。因为现在柳明程甚至开始厌恶她，嘲讽的看她，她还是出国了。
　　柳明程是一家之主，她的老子。无论多么不放她在眼里，她会需要他的首肯。所以他有权利嘲讽她。她是他的女儿，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的好儿子，不出国就不出国。而柳雁就算用心险恶，多么的营营汲汲，也会被他看穿，看穿之后再怎么欺骗自己纯洁善良的弟弟得到好处也是跳梁小丑，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可以蔑视她，或者叫他心情好扔个包子给她，她会去捡。
　　但是她要出国。就算那是柳书言不要的，柳明程一番良苦用心无可奈何且心有不甘。柳明程问她，你要出国？
　　有人会为嘲讽乞儿故意把干净香软的馒头拣腌臜地上扔叫他吃。柳雁捡起来吃了。一张单程机票的钱。她唯一还能保存自己的方式只能是第二天一早必须背起行囊马上去机场。来不及哪怕一场相送。
　　她不过是个女儿身。连读书都不会。于是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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