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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这一声响指，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随即她猛然回忆起来，叶淮风说过，这是唐门杀手的追命箭！
与此同时，司徒英连叫都未叫一声，只大张着嘴，一只漆黑的铁箭从他后脑射入，口中穿出。那箭威力极大，几乎轰掉了他半个脑袋，鲜血淋漓，露出半口白森森的牙齿。
追命箭太快，司徒英还未死透。他凸出的眼中映出夏寒烟的棺材。那棺材盖缓缓滑开，夏寒烟直直立起，毫无血色的脸面无表情地盯视着他。
一瞬间司徒英的眼神都因巨大的恐惧而扭曲涣散。
他临时前所能想到的，唯有鬼面公子的诅咒应验了。夏寒烟的鬼魂朝他复仇了！
他的头颅终于彻底裂开，脑浆分崩离析地迸溅一地。
此时鬼城的机关已经停下，脚下黄沙不再下漏，叶淮风抱着曲念落在地上。
“……夏姐姐？”曲念小声试探着呼唤。
叶淮风却注视着夏寒烟手中的弩机，面色苍白，沉声道：“唐寂。”
唐寂，天下第一杀手。唐门易容之术，天罗诡道的机关。曲念脑中飞速晃过这些念头，双膝一软，一把拉住叶淮风的衣袂。
“唐寂是女的？”曲念始料未及。
“我好像也没说过她是男人吧。”叶淮风嘴上揶揄，眼神却十分慎重。
便在此时，唐寂竟当真如同鬼魂一般，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不见了？”曲念失声道，“我们快跑！”
“不能跑。”叶淮风任凭她拉扯衣袖也不动弹。
曲念几乎吓破了胆，叫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唐寂来了，就跑路没得商量吗？”
“不行，现在一旦动了，就会死，”叶淮风蹙眉道，“因为一旦唐门隐去身形，就是要发出追命一箭了。没人跑得了。”
“那她马上就要杀我们了？”曲念惊呼。
“唐寂有个规矩，她不杀女人和孩子，所以她的雇主只会雇她来杀我，”叶淮风警惕地感受着四面吹来的风的气息，取出一支玉笛递给曲念，“小念念，吹响这只笛子。”
曲念讶然地看着手中如冰雪般莹白的笛子，“这是什么？”
“雪凤冰王笛，晏秋墨给的。”叶淮风将剑插在地上，闭上眼，双手捻诀。
“吹什么？”曲念会吹虫笛，管乐相通，她也大致能吹这种笛子。只是此时她头脑一片混乱，只得怔怔开口问。
“随便吹。”叶淮风修长的手指不断捻诀，一股清透的气流从脚下旋开。
都这种生死关头了让吹什么笛子，而且还随便吹？这神棍是不是已经吓傻了？总觉得各种不靠谱……算了再信他一次吧……曲念心里碎碎念着反而冷静了许多，她举起笛子，放在唇边凝神吹了起来。
悠扬的笛声回荡在鬼气森森的荒城，宛如倏然注入一潭死水的潺潺溪流。
曲念留意到叶淮风所布的气阵，正是当初遭遇毒尸时的名为“镇山河”的气阵。只要站在这阵中，便可不被外界所伤，是纯阳紫霞功中最为上乘的内功。
随着笛声，阴霾的天空竟然飘起了纷纷细雪。
忽然气流一变，不知何处竟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这支笛子你从何而来？”
“故人所赠的旧物。”叶淮风倒还有心情和她一问一答。
“故人是谁？”那女子又问。
叶淮风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女子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绕圈子：“不过是个隐居深谷的郎中。”
“他叫什么名字？”唐寂迟迟没有动手，却频频发问。
“唐姑娘问他的名字做什么，”叶淮风笑了笑，已推测出她此刻隐身的具体位置，“我那朋友多年前断了双腿，如今只想躲开俗世纷扰，不愿别人打扰。”
谈话之间，云层中一声高亢的嗥鸣，竟陡然俯冲下一只巨雕。叶淮风一只手仍在捻诀，另一只手却拎起曲念，一把将她丢上正低空掠过巨雕背上。
与此同时，一声令人汗毛倒立的响指。曲念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击力毁天灭地般朝巨雕射来。
叶淮风却在响指响起的前一瞬，冲出气场一剑刺向唐寂隐身之处。
因为这一剑，从来例无虚发的追命箭竟第一次偏斜，堪堪擦过巨雕的翅膀。巨雕一个旋身拔地而起，霎时飞出追命箭的射程之外。
“道长！”曲念望着地面哭叫。
叶淮风匆忙中一抬头，朝她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曲念才明白过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一起逃。他说唐寂要杀的只有他一人，他把救命的笛子递给了她。他做这一切时她竟都没有察觉他心底的想法。
追命一箭，这世上没人躲得过。
曲念望着地面上逐渐变成黑点的人，流着泪自嘲：这是她第几次丢下这人独自逃命了呢？
-
不知飞了多久，曲念伏在大雕背上，瑟瑟发抖，脑筋却意外的条理清楚。
唐门擅长易容，唐寂易容成夏寒烟尸体的模样，悄悄藏在棺材中跟随他们。墨城里的机关想来也是她布下的。因为雇主付了钱，所以她不肯让司徒英杀了叶淮风，于是她便杀了司徒英。
那夏姐姐的尸体又在哪里呢，她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引来杀身之祸？
而自己的父亲尸骨未寒，也未能替他收殓……
至于道长……道长他……
曲念把脸埋进大雕的羽毛之间，压低声音抽噎。正在这时，她忽然又感到了那种强横的冲击力。追命箭？她心中一惊！大雕嗥叫着拍打翅膀，从天空中迅速降落。曲念掉落进一泓潭水中。
就在她几乎被淹死之时，有人拎着她衣领把她提了起来，放在了地上。
曲念抹了把脸呛咳着，勉强睁看眼，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相貌无奇，几乎让人过目即忘。但曲念却知道自己见过她一面。
因为女子的右眼皮上纹着一朵紫罗兰。她曾在客栈中见过。
曲念爬起来，后退了几步，眉头紧锁，“……你是唐寂，原来你在客栈就跟上我们了。”
唐寂并不多言，朝她伸出手，“把笛子给我。”
曲念咬牙道：“道长呢？”
唐寂的声音清冷沙哑，让人联想到被常年淋雨而斑驳的石桥，“死了。”
曲念如遭雷击，“你杀了他？”
“对，”唐寂平淡道。
“你杀了他！你这个恶鬼！妖女！我恨你！”曲念嘶吼。她的心脏充满了剧痛、悲愤和恨意。
“那个纯阳宫道士临死前和我做了笔交易。”唐寂却说。
“什么？”曲念一惊。
“他说，以这支雪凤冰王笛为酬金，要我护送你去雁门关。”唐寂说话时并不急躁，却也听不出任何其他的感情，“虽然硬夺也未尝不可，但我并不想杀一个孩子。”
曲念闻言，整个人僵立着，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溢满太多的感情，几乎将她逼疯。
——以这支雪凤冰王笛为酬金，要我护送你去雁门关。
这样的行事，简直太像叶淮风的一贯风格。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轻易将自己的性命当做筹码，甚至还有心思讨价还价一番。
他从什么时候决定和唐寂做这种交易了，恐怕是从他决定独自留下赴死之时，就已经决定了吧。
曲念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他考虑到自己死后无人能继续护送她去雁门关时的那副苦恼样子，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雇佣杀死自己的仇人唐寂。这个人心中仿佛只有利弊，无关爱恨。她真的很想去纯阳宫看一看，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好，送我去雁门关，就把笛子给你。否则的话，我会立马折断它。”曲念注视着唐寂，语气冷静得像冰。
叶淮风死了，她还活着。爬，也要爬去，她对他发过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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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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