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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人
寸心养了近月的伤，终于能好好走路了，便随阿离一起上街找那陈公子。
阿离边走边把玩着街边小推上挂着的玩意，赏完一个又一个，见到架上挂着的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墨脸面具，顺手一早便取了下来，挂在脸前，只露出两只眼睛，对着寸心努力挤着眼道，“三姐，你说那陈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妖啊，照你说的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我们怎么找啊。”
两人眼看就要走远，摊主伸手欲拦未拦，摸不清是阿离是要买还是不买。
寸心拿过阿离的面具，挂了回去，“这妖靠杀人夺舍活着，以后必定还会杀人，即便他现在装着凡人的样子，到底还是个妖，行为举止应该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反正，有他在的地方不会太平，咱们多问问，兴许能找到些线索。”
人世这么大，找个妖多难啊。
阿离一想起，就忍不住叹气。
“三姐，你说咱们找着了这妖，咱们打得赢吗？上回你是私引了天雷才赢的，哎三姐，你说你犯了天规，私引天雷这罪名得有多严重？”
“够我上回剐龙台斩妖台的了吧，反正少不得要褪身皮。”
寸心说得轻松，阿离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瞧着寸心，脑袋浮现出剥了皮的三姐，血淋淋的三姐……
寸心不意瞥见阿离惊得跟离了魂似的傻样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心，没哪路神仙会想到是我的。”
阿离仍急得不得了，“那万一咱们跑得不够快，那天你引雷之时被什么地仙给瞧见了呢。”
寸心却因着被自己提醒了下，猛然想起另一件事，不，一定有人知道是她干的，天哪噜，那位大神一定得军务缠身没人给他报告也没空管这些事！
寸心一把抓住阿离的手，定定的看着阿离，“咱们接着跑吧，咱们跑得太不够远了。”
林州。
寸心与阿离从山林里穿出来时，恰遇一书生正在溪前洗脸，背着的行李架还放在旁边的青石上，最上头放着些书笔。
书生听见身后脚步声，回身一瞧，不由得愣了愣，这样的荒林里走出两个容色娇丽的姑娘，愣神间以为碰到了花妖狐女。然而很快书生就想打自己的脸，度对方气度之高仪，神色之清明，便可知是神山里来的仙女。
阿离看到书生又呆又愣，先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点捉弄人的心思又翻了起来，随口就开编，“凡人书生，我们姐妹因寿限将至，本欲往蓬莱求药，在路上碰到了一妖物，能含沙射影中者无数，却偏偏还能化成人身躲人耳目，我们一路追到此处，你可有瞧见？”
听得有妖物在此，书生不由得心下有些怵意，硬着脖子摇了摇头。
阿离装得有些失意的样子，又道，“没瞧见更好，也免得你被发现，你知那妖物不仅法术厉害，还可男可女，魅惑人心，要是碰是像你这样的青年男子，定会被……”
书生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阿离努力笑得温婉，“书生，你还是快些走罢，切莫独自在这样的荒森里停留。”
书生真像是被阿离骇到了，回头便抖着手收拾东西转身就跑。
看着书生背着行李惶急的小跑过林，阿离冲着寸心翻的无奈眼神扬了扬眉角。
谁想书生跑了一半，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跺着脚又跑了回来，跑子回来。
书生语气恳切，“两位姑娘不惧力竭心殚，为此妖物追迹千里，亦不愿纵之害人，此等披棘而不畏已身坠九重，怀不渝之矢志，吾等凡人闻之竟无以对，我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无能助二位，幸而识字，愿为赋之，著文传世，为二位神仙求荫。”
这倒着实出乎阿离的意料，阿离暗咬着唇，偷瞧着寸心，这书生怎么能这么认真啊？
寸心倒是来了兴趣，“那有请了。”
书生显是很高兴，忙卸了行李，拿出纸笔。
寸心和阿离瞧着书生行文如流水，不过倚树片刻，千言便成。
书生写完，瞧了一番，双手递过，“这篇送给二位，万望不要嫌弃。”
阿离看着书生又收拾好东西，轻松的穿林而去。
阿离偏了头，凑近寸心，瞧着这篇赋。
“……哀其倾城之貌，不因岁减而毁于语拙; 哀其绝代风仪，不传众口而颂于笔端。闻其乘扶摇，越五峤……”
阿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书生还挺可爱的是不。”
寸心的眼神落在一行字上，“......天地之苍苍，其极何缈，生死之溘溘，其逝何速……”
寸心将纸卷成一小筒，同着阿离一块往外走，颇有几分戏谑，“怎么，你喜欢上他了？”
阿离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嘛，我心中啊，只有九曲为我治伤的少年。”
“这么说你就不对了啊，你竟忘记了咱们为什么要离开九曲？”
阿离一下子就丧了气，要这么容易修成大道，修成忘情的神，哪来那么多妖为流连人间，哪来那么多幽鬼怨灵在蒿里徘徊。
是啊，谈何如易，寸心思绪略有些飘渺，心头浮起一些旧事，如今想来更觉苍茫，寸心幽幽叹气，“我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瑶姬违背天规私嫁书生，而三圣母宁死也要跟那书生在一起。比如这书生吧，不仅可爱，难得是通透清明。不过我很好奇，你说如果她们遇到的是这个小书生，凡人一方为着对方着想，还会那么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吗？人与神之间隔着天然鸿沟，要如何跨越，在一起也不过只能拥有短赞的欢娱，日后却是没有尽头的寂廖，需知万物瞬息生灭，唯天道永恒，而天道无情。”
阿离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寸心的话，心里却在哀叹自己，从前季遥是人，她是狐狸，如今季遥是仙，她是妖，这中间的距离，她怎么也追不上。
阿离随口搭了一句，“瑶姬我听说过，三圣母又是谁。”
“你也太不关注天庭八卦了吧。”
“我是妖哎，要关注也是关注妖事，上哪打听天庭的事去。还有三姐你说的我越发不懂了，欢娱即便短暂，那也是欢喜啊。”
“岂止你不懂，连我也不懂。”
阿离觉得脑袋都要糊了，都不懂，那她们是在讨论什么，还是来说点懂的吧。阿离便问了，“哎三姐，那你呢，你也喜欢书生？有喜欢的人吗。”
寸心犹如脚被看不见的藤蔓拽了脚一般，被绑在原地往前不得，寸心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笑，“你不知道吧，我曾经嫁过人来着，只不过后来分开了。”
“啊，为什么呀。”
为什么，为什么，往昔都沉在池里，实在没力气提，再要去想上一回心着实累得慌，刚离开西海时，虽明了过往恩怨难解，权作两清，拼则己拼了，也该是忘的时候，然则到底有着几分意难平，到如今，也只好叹一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唯一略觉可能得负上那么点歉意的是不该莽撞又闯入他的世界，不然他倒真有几分可能同月宫那位走近。
寸心半似玩笑的道，“哎呀也许，就是鲸鱼落在了我这小池塘里，反正就是不配。”
阿离叫了起来，表示不服，“才不是，三姐明明就是大海。”
寸心听了忍不住的笑，眼角都扬了起来，“哟这么夸我，说吧，想找我要什么呢。”
也许她已经不是池塘了，她变成了一条河，四处奔流。
“那现在呢，你还喜欢那条鲸鱼吗？”
“你又说错了，咱们的目标，是万物存在之理的天道。”
“天道为什么不能让别人告诉我们呢，难道对每个人都不一样不成，季遥肯定知道。”
“连凡人都说道理听了千万遍然而还是过不好一生，荆棘条不打在你身上，你没法知道什么叫通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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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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