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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夜色深沉，无风也无月。白日里热闹喧哗的江南城此刻也落下了帷幕，似是陷入了香甜的睡梦。只除了偶尔街头巷尾传来动物们在觅食的叫声之外，整个城里显得非常静谧与和谐。
但十二楼里还是彻夜通明。
“云湘儿，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窗台处传来一道金石击玉般的男音。
湘姑娘坐在梳妆镜前正任由自己的思绪飘向不知名的地方，耳畔传来的男声让她猛然一惊，她回过头来才惊觉是特使大人降临。湘姑娘连忙把手里捂热乎的金镶珠石点翠簪放到了自己梳妆匣子里，她方才不过是想了些事情竟连特使到了都没听到。
湘姑娘不见慌乱，她微微一笑，起身行礼:“云湘儿竟不知特使驾到，想来特使的武功又更上一层楼了。恭喜特使，贺喜特使。”
她的红唇妖冶，宛如扎根在深夜中取人性命的食人花。特使多看了她一眼她唇瓣的红，只觉得这颜色比血还要艳。
特使大人似乎一直不走寻常路。他几乎把整个江南城的窗户都翻遍了，估计要是有人问他曾翻过多少扇窗户，他也能答的出来。
“武功又上一层楼有何可恭喜的？我的目标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这个梦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特使大人的语气充满了落寞。他从窗台上翻身而下，坐在了云湘儿之前坐的位子。
正面对着梳妆镜，特使毫无男子气概地挑了挑眉毛，镜子里的面具男也随之挑起眉毛。他抿着嘴笑得娇羞，却差点把镜子轰了一个窟窿。
不阴不阳，不伦不类。
“特使大人武功造诣极高，您短短几日就可突破寻常人难以突破的武功瓶颈，所以打遍天下无敌手想必是指日可待。云湘儿相信那一天一定就在不久的将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湘姑娘深谙这个道理。
果然，带着玫瑰花纹镂空面具的特使扬唇一笑，邪气凛然:“哈哈，就知道你会说些我喜欢的话。”他转过身体，背对着梳妆镜看着湘姑娘。
“并不是云湘儿专挑特使喜欢听的话才说的，实则是特使大人本来就极为优秀，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缺点。云湘儿就是想挑几个缺点来说也是找不到的。”湘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安分地转动着，她俏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啊。我知道了，特使大人还是有一个缺点的。”
“哦？方才你还说本特使没有缺点，怎么又忽然想起了一个来？快说快说，本特使还挺好奇的。”特使大人显得兴致勃勃。
“那个缺点就是特使大人没有缺点。这个没有缺点的缺点让我们这些平凡人都自惭形秽，都不敢出现在您面前了。”湘姑娘边说边用帕子遮着脸，假意不敢看他，仿佛是自己的羞愧之心在作祟。
“你这张嘴啊就在我面前能说会道了。”特使勾着如玉般的下巴让云湘儿替他斟上茶水，说了这么久都口渴了，“好了好了别卖弄风情了。我且问你，最近我闭关一段时间未理俗事，你可听闻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这句话可算是问对人了。
湘姑娘把西山白露茶往特使手边一放，张口就来:“特使大人不知这几日城里都是在讨论通往双帝姬寝陵的藏宝图，几乎老人小孩们都知道，只要得到这张藏宝图，就得到了富可敌国的宝物，哪怕是想自立为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呢。”
“所以呢？现在藏宝图的下落呢？”特使把茶杯里的浮沫撇到一边，插口道。
湘姑娘一愣:“虽然出现了好几个传言，但藏宝图确实还没有真切出现在人前。”
特使肩膀一垮，像讨论今天天气一样没什么兴趣地说:“那不就是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江南城有人私藏藏宝图，但是现在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拿出确切的证据，说不准是有人想趁机把江南城搅乱，好浑水摸鱼。”
现在的江南城已不是往日的江南城了，明里暗里都聚集了来自其他两国的探子，许是闻着味都想要来分一杯羹。要是真的有藏宝图来吸引全部的目光，他们只盯着藏宝图和帝姬陵倒还好，要是目标是其他东西可就遭了。
也不知其他两国皇族背地里可有什么动作。
“特使大人说的对。”湘姑娘俯首应道。
“你别奉承我了，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特使的眼神仿佛利剑，深深刺透了云湘儿的内心，“据我所知，云湘儿可不是那等人云亦云的平常人。”
哪怕竖起铜墙铁壁来保护内心的湘姑娘身上也不免一凉，就好像她脑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被面前这个不知真面目的男人看到了。她慢慢低下头避开了特使的眼睛:“云湘儿只想跟随特使大人报效楼主，其他的从来都没想过。”
“忠心表得倒是迅速，不过你表错了人，下次记得在楼主面前表一表，说不定她一开心就给你个副楼主当当。”特使听多了这样的话，兴致缺缺地也不再追究方才的话题。
“云湘儿不敢。”
“看把你吓得，我就是开个玩笑。”特使的恶趣味又冒了出来，他的脸猛的贴近了湘姑娘的眼睛，意有所指:“除了藏宝图一事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咱们楼里倒是出了一件事，不过是事关莲姑娘的，云湘儿敬佩她，不知道当不当讲。”湘姑娘用眼角余光小心觑了下特使，发现特使大人果然露出了感兴趣的眼光。她可能并不清楚自己单单提的莲姑娘三个字就已经吊起了特使的好奇心。
“莲姑娘……莲姑娘她怎么了？”
“莲姑娘的屋子被贼人闯入，听说她把十二层的所有东西都丢弃不用了，说是不想留着被贼人污染的东西继续使用，那样会让她感到恶心。”
特使的脸上因为带着面具，导致了湘姑娘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她能从特使渐渐无神采的眼睛里读懂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叫做黯然。
奇怪，特使大人为什么要因为莲姑娘的事而感到黯然？特使大人分明对藏宝图的事都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可为何又听到这些话后会不开心呢？莫非，特使大人对莲姑娘……
她的探究被特使所捕捉到，特使心里大呼糟糕。他第一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用更加失落的语气解释道:“云湘儿，你说咱们十二楼里的姑娘虽然个个不是绝顶高手，但好歹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你说她们怎么就守不住一栋十二楼呢？居然趁我闭关之际闹出了被贼光顾的这种事，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捅到楼主那里，到那时我特使的面子还往哪搁？我估摸着现在楼里的人已经在议论我这个特使只是个绣花枕头了。”
原来只是因为面子问题吗？湘姑娘疑惑地又多看了他两下，但此时的特使大人已经把全部真实的心里活动都压了又压。就算云湘儿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也不一定能肯定什么了。
“特使大人的功劳怎么能就因为这一件事而全部抹消掉？好在莲姑娘也没有丢什么宝贝的东西。特使大人多虑了，咱们十二楼的姑娘们都念着您的好，决计不会在背后胡乱说话。”湘姑娘柔声宽慰。
特使没有说话，似乎还因为面子问题而想不开。
湘姑娘心里一动:“特使大人，您说为什么贼人会只光顾莲姑娘的房间？是莲姑娘房间里藏了什么东西吗？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来偷云湘儿和其他姑娘们的房间呢？”
她这话问的蹊跷，又仿佛是故意拿话引特使去想之前没有想过的地方。特使虽然不知道云湘儿是何用意，但这时也不得不顺着云湘儿的话去思索贼人为何要这么做了。
忽然，他惊疑地看向湘姑娘，眸子里充满了不确定。
湘姑娘点点头:“恐怕是了。有人怀疑莲姑娘藏匿了藏宝图，才会闯入咱们十二楼，若非如此，云湘儿想不出其他理由来解释这其中的种种巧合。”
“听说你屋子被人闯入了？哈哈哈活该，让你洁癖这么严重。照我来说啊，你最好搬去客栈住个几个月，到那时我保证你这癖那癖全都不见了。”贺兰秋翘着二郎腿，嘴里念叨个没完。
“我又不是没住过客栈，你也太小瞧我了。”莲洛抱着一碟鸡爪啃得欢快，边啃边把鸡骨头朝楼底下扔去。也幸亏这时候楼底下没人经过，不然非跳起来找莲洛晦气不可。
贺兰秋见她吃得这样有滋有味，顿时也不再揶揄莲洛了。他眼疾手快向碟子里一伸手，鸡爪就被他抢了一个过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怎么就吃不胖你。我昨天不过是多吃了一只烧鸡，今个就重了一斤。”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鸡爪子啃干净了，学着莲洛也将鸡爪往楼下一扔，刚巧砸在了醉醺醺往外走的土匪头上。
——土匪只觉得今日运气背到了家。
“哎哟，什么玩意？——哪个小王八往爷爷头上扔骨头？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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