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之人不用忙

　　九月份，又一批新人准备入场。舒平办好了转正手续，正式拿到北京户口。今年国考招进来的人没有本科生，最低是硕士，而且是名校的硕士。一时间关于她运气好的玩笑话又兴起一阵，不过这时候舒平已经学会坦然接受，有时候还自黑一下。
　　财务处新来了位副处长姓连，据说是金副主任的大学师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羡煞旁人。每次对着连副处，舒平仿佛能从金副主任的眼睛里看到饱含少女情怀的光。注意到这一点的并不只有她。每次金副主任开会，就会有人结对出去，找地方嘀嘀咕咕。
　　更让舒平料想不到的是，村长大爷介绍的大胖子竟然过了国考，还打电话请她吃饭。舒平觉得自己对着那张脸吃不进多少，很坚决的拒绝。为了表明自己没撒谎，她找借口去何会计家躲清静。
　　“什么人呐，让你跑这么快。”何会计带着老花镜绣十字绣，看不上舒平那一惊一乍的模样。
　　“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走起路来跟推土机似的，非要请我吃饭。”舒平撇撇嘴，一脸的劫后余生。
　　“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这么上赶着。”
　　“您可别这么说，太吓人了。”
　　“说不准看你一见钟情了呢。”何会计说着自己都笑。
　　舒平摆弄着阳台上的花盆，跟何会计瞎贫，“要不是我们村长面子大，当时我就跑了，您是没看见那吨位，坐沙发上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想着吃龙虾。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想的，把个孩子养这么胖。”
　　这么胖的孩子请客很诚心，舒平陪着何会计溜了会弯赶回单位，他还在门口车里等。看到舒平低着头走路，大喇叭摁的震天响。
　　“舒平，这呢。”大脑袋从驾驶室伸出来，直着嗓门喊。
　　舒平走过来，远远看到胖子脸上竟然挂了副眼镜，这也增加不了多少文质彬彬的气质啊，她心里吐槽。
　　“走吧，请你出去玩儿去，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舒平对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敬谢不敏，“我晚上还要加班呢，不能去。你是村长大爷介绍的，如果你实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联系他比较合适。”
　　“已经感谢过他了，我现在要谢谢你。”胖子眯缝着小眼上下打量，今天他特意带眼睛过来的。阅尽千帆之后，还是原汁原味的姑娘看着好看，虽然土了点，但脸上不搓粉，身上不带金，干干净净的让人看着舒坦。不过仔细瞅瞅，也不是十全十美，“喂，我说你的眼睛怎么不看人呐，是不是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我在翻白眼，没看出来啊，神经病。”舒平再也忍受不了这堆肥腻，掉头就走。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呢。”胖子从车里挤出来，摇摇摆摆的跟在舒平后面追。
　　“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认识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你面子。再骚扰我，小心我找警察逮你。”舒平愤怒的舞动胳膊，掉头走人，胖子走得慢，到门口被警卫拦住。
　　张晓雯和方明翼联袂出现，只看到结尾，张晓雯笑着问，“门口那是你朋友么？”
　　舒平气哼哼的，半路扔下一句就走，“我哪儿配认识这么高级的朋友，真是倒霉催的。”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张晓雯笑了一句，看了看方明翼，又歪头看看门口，没找到热闹看，“舒平去年赶得机会真不错，换到今年，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有了机会能抓住也是本事，”方明翼跟舒平不熟，没随便评论。他父母在老家省里有点权力，自己又凭本事考到北京，成长环境太优越，眼光自然就高。
　　“她前段时间办了好多信用卡，催收账单的挂号信在宿舍有摞，周末还经常找的兼职。”张晓雯的腰杆在舒平面前是最硬的，也爱说她。
　　“哦？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方明翼印象里的舒平是个很安静的小姑娘。
　　“可能吧，平时挺节俭的，这次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问也没问出来。”舒平买公寓的事情没有张扬，只告诉何会计知道。
　　“她家是农村的吧？那是不容易，试用期的工资那么低，而且她还是个本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家里稍微出点事儿就是大事儿。”方明翼点点头。
　　“是啊，都不容易。我们这批去年进来的人，于欣欣的负担是最轻的。独生女，公婆看着长大。一结婚家里直接在北三环买的房。前段时间我们去家里看她，找了两个保姆伺候。现在车也开上了，就等着生孩子。老方，你们家几个孩子？”张晓雯最终的目的是想打听出方明翼的底细。
　　“只有我一个，父母还没到退休的年龄，挣得比我还多，车也是他们给买的。”方明翼笑了笑，没有吃父母的自觉。
　　“我还有个弟弟，父母的情况跟你差不多，不过我妈已经退休了，只有爸爸还上班，他们这段时间在张罗我弟弟的婚事。”张晓雯主动说出自己家的情况。
　　方明翼笑了笑，张晓雯家里的情况他专门找人打听过。她家在当地只能算是普通人家，父亲在工厂做技术员，母亲以前当护士，她口中的弟弟，实际上很不长进。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现在靠父母养着。
　　这种条件的姑娘再好也要考虑考虑，而且也不是非她不可。现在么，北京的生活紧张枯燥，张晓雯又对他有点意思，放掉这块嘴边的肥肉不吃，心里觉得亏的慌。于是就跟钓鱼似的，隔段时间撒点鱼饵，慢悠悠的吊着张晓雯不停的围着他转。
　　张晓雯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翻开，心里着急方明翼的态度。她以前交过一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但阴差阳错的，两个人没能走在一块。方明翼是她寻摸好久才瞄准的对象，直接奔着结婚去的。
　　“周末想去看电影么，刚上映的美国大片，网上一边倒的好评。”张晓雯豁出去了，不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么，她先把这纱给扯开，看看方明翼到底想什么。
　　“行啊，你请我看电影，我请你看音乐会，俄罗斯歌剧院的剧目。”这种钱方明翼还是愿意花的，“鸟巢的大场子，感觉应该不错。”
　　“好呀好呀。”张晓雯觉得自己主动的约人出来是做对了，方明翼是被动型。
　　舒平骂着娘回办公室的时候张乐还在加班没走，他现在一门心思弄那个网站，每天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舒平悄悄机房的门，“张哥，还忙呢？”
　　“快忙完了，舒平进来坐。”张乐敲着代码，电脑屏幕映着脸蓝汪汪的，“最近老看你现在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找你说个事儿，有家辅导机构联系我，愿意让我去那边上课。”舒平觉得这事儿很神奇，有人在网上看到她的视频，主动邀请她去面试，看过她那堆证之后，没试讲就录用了。
　　“做的不错啊，舒平。”张乐抬起头，很惊喜的表扬。
　　“虽然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但还是要来谢谢张哥给我介绍的机会。”舒平有些小得意的说。
　　“不用谢，你也帮我不少忙。有机会你尽管去试，不为钱出去长长见识也好。”张乐这话完全是不缺钱的人说的，舒平出去兼职就是为了赚钱。
　　“那我答应了这边，你朋友那边的辅导班我就去不了。”舒平的目的就是说这事儿。
　　“去不了就去不了，没事儿，那里的负责人是我哥们，放心吧。”
　　舒平跟张乐打好招呼，回办公室整理账本。算上本职工作，她现在兼了三份职，一天一天的这么熬着，信用卡慢慢就还上了。
　　舒平觉得自己挺能耐的，买房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人悄悄就办了。过程是辛苦了些，可学到的东西也多。
　　国庆放假前，马主任忽然通知她换个岗位，到徐文峰办公室帮忙写材料。舒平糊里糊涂的搬着自己的东西上二楼，来到周处隔壁的一间小办公室。
　　“欢迎啊，舒平同志。”徐文峰皮里阳秋的笑着，站在门口看舒平搬东西。
　　“徐哥，我以后就听你指挥了，需要做什么尽管吩咐。”舒平以前感觉徐文峰挺傲气一个人，没怎么接触过。
　　“都是为领导干活的，不存在谁指挥谁。”徐文峰摆摆手，“盼着有人来分担点工作盼了好久了，希望以后我们通力合作。”
　　舒平点点头，她的工作无非还是原来那些，上传下达，接电话跑腿，给人打下手。当然也有些变化，相比在会计中心，现在接触的人少多了，很多时间都花在电脑前。
　　十一国庆节，舒平第一次坐飞机到广州，落脚在舒爸舒妈的出租屋里。
　　“相比每天绞尽脑汁写八股文，我还是更愿意在柜台贴□□报账出报表。”舒平幸福的吃着舒妈妈做的饭，跟舒爸爸发牢骚。
　　“领导让你干啥你干啥，哪来那么多想法。”舒爸爸微笑的看着消瘦很多的小女儿，疼爱掩藏在心里。
　　“我姐怎么那么忙呢，大老远过来也不管我。”她还想看看舒战的男朋友是何方神圣呢。
　　“这时候正好是旺季，网店正忙着备货呢。”舒妈妈把舒平爱吃的菜都摆放她前面，笑着看她吃。
　　“要不我也去帮忙吧，这次来就想让你们看看我，现在看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啦。”舒平吃好了饭，碗一推舒妈妈自动端走。
　　“不用你添乱，这两天你就各处玩一玩，散散心，在单位里天天拘着，好不容易放假，怎么舒服怎么来。”舒爸爸绕着女儿转圈圈，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舒妈妈从擦着手厨房出来，越看小女儿越不舒服，“二丫，怎么也不买几件新衣服，都工作一年了，怎么还穿那几件。”
　　“哪有钱买新衣服，工资都还信用卡了。”舒平得意洋洋的把自己买公寓的事情一说，本以为会得到表扬，谁知舒爸舒妈听了都摇头。
　　“房子不是已经给你买了？那么大的地方不够你住？赚了钱就对自己好一点，看看你这身打扮，跟打几年饥荒似的。”舒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二丫就是这脾性，改不了了。”舒爸爸示意老婆闭嘴，没看到舒平的白眼已经翻天上去了。
　　“都是已经工作的人了，还不知道打扮，以后怎么找个好婆家。”舒妈妈气的指指舒平的鼻子，“跟你姐真不像一个妈生的，她是有点东西恨不能都挂身上，你们俩平均平均多好。”
　　舒平不理更年期的舒妈妈，凑到舒爸爸面前，“爸，过了试用期我涨工资了，现在一个月四千多呢。以后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舒爸爸点头似啄米，“不错不错，还是二丫你孝顺。”
　　舒妈妈被气笑了，“那我呢，我就没有？”
　　“只给爸爸买，不给你买，谁让你嫌弃我。”舒平笑嘻嘻的翻包拿出一个细细的金项链递给舒妈妈，“你只有这个，戴上让爸爸看看。”
　　“你姐给我买的比这粗多了，”舒妈妈接过项链，对着镜子戴上，“样式也不时尚，凑活着看吧。”舒平撇撇嘴，发誓以后再也不给舒妈妈买东西了。
　　“爸，这是给你的。”舒平给舒爸爸买了双老头鞋，布帮布底的，“如果穿的舒服，以后你的鞋我就包啦。”
　　“这里天这么热，这鞋穿不了几个月。”舒妈妈嘟哝着，看了看舒平的包，“有你姐的东西么？”
　　“买了，她挣钱比我多，所以就给她买了点吃的。”舒平把东西拿出来，翻着包示意舒妈妈已经空了。
　　“有吃的也不错，”舒爸爸踩着新买的布鞋，眉开眼笑。二丫别看年纪小，心里有数着呢。
　　“差点忘了，”舒平一拍脑袋，把舒妈妈去年偷偷塞给她的卡找出来，“妈，这个还你，里面的钱都让我花光了。”
　　舒妈妈一把抢过去，看了看舒爸爸，又白了舒平一眼，“这些钱可是你姐给我的，你现在用了，以后可是要还的啊。”
　　“知道啦，等我发了大财就还你。”舒平了一声，心说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藏什么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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