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乞

作者:苏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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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下


      "皇上,皇上,该起了。。。"九儿唤了第三次,容珏才皱眉睁开惺忪的眼。

      "皇上昨夜睡得不安稳。"九儿边道边扶了容珏起身,唤宫女过来为容珏洗漱更衣。

      容珏展开手臂伸了伸,"快着点,朕可不愿意再被那帮老家伙啰嗦。"九儿会意,对着两个宫女道,"手脚都利索点。"

      金銮殿。

      赵容珏看着座下乌泱泱群臣,意兴阑珊。祁宁死后,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登基的这几个月里,前朝大学士,他父皇的内阁重臣们,已经明谏暗谏了数次,他这个皇上,在这边文臣眼中,实在够不上明君圣主。容珏几次看着文朔那摇头叹气的样子,心中冷笑,父皇所倚重的老家伙们,有几个真把他放在眼里。

      “皇上,北部边境近年来一直侵扰不断,先皇在位时便预着十年内必有一战,兵马粮草这些年一直备着。皇上登基后,今年各项大仪已用了不少钱,这全国选秀怕是又一大笔开支,兵部跟臣要钱要的紧,臣这实在为难。。。”户部尚书王隋跪在殿上,面露难色。

      容珏心里冷冷一哼,嘴角却是向上一勾,“朕记得兵部有好几位卿家特意上奏,关心朕的后宫和子嗣,朕很是感动,准了奏。怎知这如今却又是碍着军费了,倒是朕无能,不如兵部诸位教教朕?”

      王隋跪着,不回话,等着兵部的人出来吭声。从前人人皆道七殿下心性柔善,登了帝位后朝臣都暗自松口气,觉得今后的日子要比隆武帝在位好过。然而两个月以来,这位主子虽不酷厉,但也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王隋在六部尚书里最为年轻,颇受轻视,兵部为难他,他摸着容珏脾性不会为难自己,便当即上奏,懒得自己和兵部老家伙们周旋。

      容珏扫视众臣,兵部四品以上官员竟无人出列,倒是大学士孙慕开了口,“皇上,全国选秀的确劳民伤财,本朝仅有一次先例。不如劳烦太后和皇后娘娘在朝中重臣与亲贵中择些好家世的,皇上看上的便选进宫。”

      “孙卿所言有理。只是朕旨意已下,各地初选已经开始,此时收回,便是要让朕颜面无存咯,张衡,你说呢?”

      被点到的兵部尚书张衡跪下,“皇上,今年北境粮草的确尚未到位,臣向户部催请实属无奈。”

      “张衡,许桓,徐穆之,曹岩,何铭,余青尧,刘冉,沈嵘”,赵容珏将先前奏请的折子一封封拿起,而后重重摔下,声色转厉,“你们既要关心朕的家事,这军务花费又道是更重要,你们倒是给朕支个招。”

      厉声之下,朝堂俱寂,被点到的八名官员尽数跪下。

      张衡为首,兵部八位官员跪了许久,容珏始终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上,没有开口叫他们起来的意思。

      皇帝与这群老家伙僵持许久,终于有人支持不住了,“皇上,臣愿为皇上略尽绵力,明日便亲奉五百两至户部,算作臣为君上一点贺礼。”说话的乃是徐穆之,他母族本是大户,五百两虽超过其一年俸禄,但对他来说本也不算什么。此话过后,容珏扫视剩下余人,跪着的兵部官员于是尽数表态。

      容珏略笑了笑,“虽是杯水车薪,也是众臣一份心意,朕领了。起来吧。”

      跪着众人尽数起了身。容珏转而看向孙穆,“既然众卿体念朕心,朕也体念众卿,选秀停了,孙大人,按你所奏,劳太后择几位便罢了。”

      兵部几位主事吃了个暗亏,却是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道,“皇上圣明”。

      第二日户部便收到四千两。容珏在御书房听了奏报,轻笑一声。

      “皇上心情很好。”一旁方了之开口道。凌彻心惊,皇帝正在办公,这人居然敢随意开口说话,又非回报公务,全是闲聊,胆子不是一般大。

      “让老家伙们出点血罢了,谁让他们想管到朕头上呢?”容珏未怪罪,边笑边答,顺便侧着头打量了下方了之。说不上什么理由,但凡方了之当值,他便心情舒畅。

      方了之回了个略狡黠的笑,却不知为何落在他身上又颇有君子风度。容珏看着他,缓缓道,“跟着朕回宫也个把月了,你是什么人,为何沦落成乞丐,又在何处读过奇门遁甲,可想起来了么?”

      方了之正色,思虑了一会,道,“微臣有了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只记得儿时家中有座大宅,宅子里有书库,俱是四海藏书。想必是臣幼时读过。”

      容珏听了这话,凝神许久,轻叹了口气。“宫里只有一本,父皇命人抄了一本赠我,帝王之术非皇族不可读。朕怎么不知还有你这么个皇亲。”

      方了之沉默,“微臣不知,只能记起这些。”

      “欺君是大罪,方卿。”容珏不再看他,漫不经心说了句,手上摊开的是梁延今日密奏。

      一张淡黄色信纸,上书:“两个月前,弃于京郊荒山的那具尸身遍寻不见。臣带猎犬搜寻十日,百里内皆无踪迹,周边尸骨,均带仵作检验,无两个月内新骸。”

      容珏看完,顺手团了这张信纸,绽出一个不经意的笑,低声道,“耍朕,胆子不小。”

      凌彻见容珏的表情瞬时间变幻几次,便知主子又想起了那个人,给方了之打了个眼色,让他别再说话。方了之会意点头。

      “凌大人,现下不恨我了?”回侍卫营路上,方了之笑着问凌彻。

      凌彻摇了摇头,“你来历不明,心思叵测,若有伤害皇上之意,我还是会杀你。只不过现下你是我手下,你若犯下大错,整个侍卫营受牵连,我可不想别人被你祸害。”

      方了之嘿嘿一笑,“大人不好意思承认关心我。”

      凌彻挥掌过去,方了之当即巧妙避开,凌彻瞬时呆了一下。“你?”

      “说过我学的很快。”方了之说话间竟一个相同掌法挥向凌彻,凌彻呆住,避闪不及。得亏方了之毫无内力,这掌劲甚轻。

      凌彻尚在发愣中,只听方了之道,“大人在我跟前已使过鲁拳三种招式,招招出手不凡,果然名门武学出身。得空教教我,在下感激不尽。”

      恍惚间,凌彻想起另一个偷偷学他招式的人,喃喃道,“那人学得也快,但绝不可能窥一次便得其精髓。你,比他还聪明。”

      “祁宁?”方了之微微一笑,看着凌彻表情转僵,又道,“别一个个提到他就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他死了,圣上不让建坟,难道坟建在你们心里了。”话说完手掌放上凌彻肩头,意味深长一句,“活着的人要好好活。”

      凌彻真想揪着他领子,死命捶着他问,你到底是谁?然而知道这样做也没有用,方了之就像一团棉花,软硬不吃,只得憋着一肚子疑问和火气。

      “你想装失忆到什么时候,让皇上以为你是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凌彻行至侍卫营驻地,终于开口问。

      “大人,皇上已经在查了,刚刚案头那张浅黄色信纸是枢密院密奏专用。待查出来那日你自然也就知道了。”方了之不否认自己在装,也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你好自为之吧,陛下现在当着你是他,不会杀你,若知你欺君,只怕。。。”凌彻叹道,不敢想这后果。

      “在下倒盼着那日早点到来。”方了之自在一笑,眼中却竟泛出道不明的情深。

      福宁宫中,太后看着递上来的名门闺秀,圈了几个名字,忽而神色转哀。甫入殿门,欲来请安的容珏一见,便知母后又想起了他的五哥。

      “母后,儿臣来了。”

      太后略一顿,敛了敛面色。“皇儿,快坐。”

      “母后,在为儿臣挑人?”容珏坐下,身边宫女递上茶盏,容珏接过,饮了一口,似漫不经心道。

      “皇儿。。。”太后这声唤的有些小心。

      “母后,想说什么便说吧。”

      “你父皇和五哥刚去没多久,这纳妃咱们就简略点办了,可好?”

      容珏沉默一阵,“按母后的意思办。”

      太后还想说点什么,容珏又道,“母后,五哥到底是我亲哥,你为他诵经,不必避我,我也从未说过不让祭他,都是宫里下人胡乱猜测心思。皇嫂如今孤苦,朕明日便下旨许她常来陪伴母后。她若想再嫁,朕也许了。”

      容珏说完,认真看着自己娘。太后长叹一声,“母亲没疼错你”,泪便又下来。容珏抚住她手,咬牙恨恨道,“哥哥这样走了,不孝至极!我从没想过要他的命。”太后凄楚一笑,“他心里怨母亲,母亲不怪他。”

      母子二人静了一会,太后叹道,“皇儿,皇后那你得去去,如今当了皇帝,不能像从前般任性。”

      容珏不置可否,微点了下头。

      “将军夫人近日里往哀家这送了几回东西了,明里是孝敬哀家,实际是想问皇后好不好。人家女儿是你去求来的,苏将军在你父皇跟前为你打点了不少,现在你当了皇帝,便将人女儿打了,总是说不过去。”

      “这事儿儿臣有数。”容珏笑了笑,“这便去看她,母后放心就是。”

      容珏遣了内监宫女,独自踱步至椒房殿前。皇后宫中内监急忙跪下,大声通传。容珏立在殿门口,见苏惋急急出了殿门。

      “皇后免礼。”苏惋尚未拜下,容珏拉住了她手。

      “皇上,今日怎得闲来看臣妻了?”苏惋也不谢过,冷冷一声。

      容珏失笑,心道这个皇后真是毫不给面子。“太后让朕来看你,皇后若是没这心思,朕也不勉强。”说完转头欲走。

      苏惋身边跟着的老嬷嬷急忙拽着皇后裙摆,不住打眼色,又跪下道,“皇上,皇后娘娘思念您,每日都命人做好甜汤,在这等着陛下。皇上吃点再走吧。”

      容珏不出声,转头看苏惋。苏惋静了一会,伸了手去扶。容珏一笑,拉住她手进了殿门。

      帝后落了座,嬷嬷便去盛甜汤。容珏看着苏惋,缓缓道,“上回打你,是气急了,好了吗?”说罢手指抚上苏惋面颊。

      苏惋眉心微动,“好了。”

      容珏又道,“母后择了几个人,你也看看,朕希望后宫安宁,你不喜欢的便不要了。”

      苏惋点头。容珏笑道,“朕本应过你父亲,不纳侧妃。这回这几个原是你们自己招来的。你安分点,朕信守承诺,往后都没这事儿。”苏惋不作声,脸颊泛红。

      嬷嬷端上两碗甜汤,苏惋起了身,欲亲手侍奉。容珏不阻止,由着她喂了几口。

      “皇后,后宫选重臣之女,有好有坏,你可知道?”

      苏惋一愣,没想到容珏有此一问。

      “母后入宫后得盛宠,却从不私下见娘家人,父皇要封舅舅们,全被她推辞,是以母后宠眷不衰。”容珏喝了苏惋亲手递来的羹汤,顺手握住了她手腕。

      苏惋抬眼迎上容珏的目光,只觉那目光锐利却又含了两分关切。“臣妻明白了。”

      “很好。”容珏松了手,柔声道,“朕晚上过来。”

      苏惋莞尔,跪下送走容珏,只觉忐忑。嫁给容珏这半年,竟觉从未看清过他,嫁给他之前,只听闻七殿下失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但她从未见过那人,容珏在她面前偶尔显露哀伤之色,但很快便掩饰下去。这段时间,她又觉得容珏并非如父亲所说那样温和柔善。

      容珏自新婚夜后再没碰过她,今日主动说要来,苏惋一猜便知必是太后敦促。用了晚膳,便早早梳洗完毕侯着。容珏守诺而来,便见苏惋站着等他,一头黑发如瀑般披在肩头,浅白色蚕丝睡袍映衬着肌肤胜雪,眉如柳叶,唇红齿白,不论怎么看都是美人。

      容珏轻叹口气,抱起她。椒房殿众宫人放下幔帐,悄然退下。

      第二日清晨,苏惋早早起身,亲手为容珏穿上朝服,极尽温柔,“皇上,臣妻从前逾礼之处,还请皇上宽恕。”

      容珏一笑置之,“皇后聪慧。”

      苏惋知道皇帝愿来全是看太后面子,送完容珏便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听完皇后所说,微一颔首,道,“皇儿大了,凡事都有主意。皇上既然让皇后定最终人选,哀家便也不插手了。”

      虽是先前被打了一耳光,但其后种种容珏却给足了面子。苏惋知道容珏以自己生母为例,要她不得与外戚亲近,便也收敛起许多。

      “皇上最近跟从前不同,发现了没有?” 御前当值的内监副总管小德子正在布膳,轻声问前来试菜的九儿。

      九儿各道菜试过,缓缓道,“"皇上心情好,是咱们的福气。”小德子嘿嘿一笑,“九公公伺候地好,小的们跟着沾光了。”九儿脸色忽变,小德子方知自己说错话,赶紧闭嘴不言。

      事实上,自打回宫,容珏就未再唤他侍奉。虽说对九儿来说,侍奉容珏是个苦差事,但这乃是他得宠的最主要原因。皇帝对他的兴致冷了下来,他心中极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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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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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本人还挺喜欢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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