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

　　念念不忘
　　文/南崖

　　这段路途这么长，这么艰难，但是还好，不是我一个人走到最后。
　　——顾念

　　（一）

　　＊
　　顾念第一次遇见李鑫，是在学生会招新面试的现场，她在台上，台下是学生会各个部门的部长，面前放着部门的牌子。

　　他坐在一排桌子的最右边，随意伸展着自己的大长腿，和她仅仅隔了几步的距离。

　　顾念看到他的第一想法是，这学长腿这么长，站起来得有多高啊？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在面试开始之前，李鑫和身边人说了什么，起身离开了教室，顾念腹诽:果然很高。

　　自信张扬，落落大方的顾念，当然毫无疑问地被台下的众位部长选中，展开了抢人大战。

　　正中间的主席哭笑不得，“别听他们乱说，顾念，你想加入哪个部门？”

　　顾念眼角瞥向最右边那个空位置，扬起一贯自信的微笑:“我想加入学习部。”

　　这是她来到大学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

　　＊＊
　　面试的过程是双向选择，最终的结果以短信通知为准，所以虽然顾念自信，还是要等一个最后的通知。

　　在等通知的过程中，顾念去见了高中同在一所学校的李安然。
　　那是和顾念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子，更乖巧温和可爱，却让顾念一下子就喜欢上她。

　　靠窗的冷饮店里，两个女孩儿渐渐熟悉起来，顾念说起还未真正认识的部长，安然笑着打趣，画面那么美好。

　　隔天，顾念收到加入学习部的短信通知。
　　周一的晚上，新一届的学习部成员开了第一次例会，李鑫部长，虽然是位男士，但非常懂女孩子们的心思，准备了很多零食，和大家说说笑笑，很好相处。

　　原来他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冷啊。
　　顾念心里想。

　　第一次的例会，比顾念想的要热闹，气氛很好，结束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宿舍走。

　　李鑫慢悠悠在最后面走着，边看手机，顾念想了想，落到最后和他并排。

　　“部长认识我吗？”顾念故意问。
　　“如果我没记错，刚才不是做过自我介绍？”李鑫收了手机。
　　“可我是唯一一个你没有面试就进来的哦～”
　　李鑫忍不住笑出声，假装思考。
　　“嗯……主席说是个好苗子，我当然不能放过。”

　　微风习习，顾念慢慢的，绽开了一个笑容。

　　＊＊＊
　　李鑫是一个很好的部长，顾念，确如主席所言，是个很好的帮手。
　　学习部的事情大多琐碎，顾念看起来开朗活泼，却不失细心，从来没有失误。

　　对新生来说最期待的当然是新生晚会了，已经提上日程，学习部负责晚会的策划和后勤，同时还要自己出一个节目。
　　李鑫带着整个学习部，连续忙了半个月，才终于搞定策划案。

　　虽然说每年都办，但是不能照搬照抄，总要有点新意才行，而顾念，显然在讨论中几次都能提出好点子来，不免让他觉得后继有人。
　　于是大手一挥把学习部的节目交给了顾念，最后大家商议跳舞。

　　10月中旬把策划拿出来，剩下要和主席团，还有其他部门沟通的事宜，李鑫去做就好了，所以顾念他们也可以专心排练。

　　然后在一个晚上，顾念刚排练结束，就看到安然发来的短信。

　　西北操场。
　　两个人在夜色中一圈圈慢慢走。

　　顾念知道今天的安然有些不太对劲，没有出声催促，她知道安然若想倾诉，自然会开口，现在只需要默默陪着，就是一种安慰。

　　安然终于还是说了。

　　原来她一直喜欢刘鹏举吗？她知道的，刘鹏举在高中是个风云人物……
　　安然慢慢说着，暗恋的滋味，被拒绝的滋味，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么喜欢了三年。

　　暗恋，吗？
　　顾念安慰着安然，自然也想到自己……只是，或许不同吧。

　　“再是普通的人也有闪光点，也值得被人喜欢。”她这样安慰安然，也是在为自己打气。

　　这一个晚上，两个女孩的友谊突飞猛进。

　　＊＊＊＊
　　晚会当然如期举行，日子选在双十一那天，顾念还特意为安然留了一个位子。

　　晚会在下午已经彩排一遍了，由于和办公室那边没协调好，串场的速度有些慢，拖了时间，还被主席骂。

　　还有15分钟开始的时候，主席发现老师座位没有摆水，又被骂了一顿。
　　顾念低着头，有些委屈，嘉宾席的台签和水，根本不是学习部负责，而应该是办公室的责任，只是他们确实也没有提醒。

　　而且现在也不是追究是谁的错的时候，李鑫走过来，了解了情况之后，让人马上去买，还好赶得及。

　　主席团很生气，李鑫也都一一应了，挡在她们的前面，顾念穿着一身红裙子，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高大身影，心里有什么地方塌下去了。
　　被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总之晚会还算圆满，结束后顾念跟安然打了招呼，就和学习部的人一起去通宵。

　　大家都玩的很疯，顾念却意外的有些安静。
　　KTV的包厢里，李鑫注意到她，坐到她身边，倒了杯啤酒，轻抿了口。
　　“心情不好？还在为之前的事不开心？”

　　顾念抬头看他，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既然发生，总要有人承担，放心，这点小事你学长我还不放在心上。”李鑫摇摇酒杯。
　　“出来玩就开心点。”
　　“嗯。”

　　顾念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李鑫手机屏幕亮了。
　　“我出去一下。”李鑫拿着手机出去了，不一会回来，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顾念看过去，总觉得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部门里有男生提议，去上海玩一天，包一辆大巴，车费也不贵，可以叫上自己的朋友。
　　立即有人附和，大家都说好，趁着人齐，三言两语已经商定了时间，在统计人数了。

　　顾念想起在上海的刘鹏举，犹豫着，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安然。

　　KTV里实在太吵，顾念出去打电话，回来推开门，安静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声音。
　　李鑫的声音听得很清楚，他说:“我就不去了，那天有事，你们好好玩。”

　　捏着手机，突然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这么快给安然打电话。
　　本来以为……他肯定会去的。
　　顾念低头，余光里，那个长手长脚的人，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侧颜看上去有些凉薄。

　　真是好奇怪的一件事，明明那个人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又细心地顾及到每个人的感受，出了事又站出去一声不响地全部承担下来，让人看不透。

　　音乐又响起来。
　　昏暗的包厢里，顾念缩在角落，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不会有人发现。

　　他手边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即使离的远，也能看到。

　　然后就看到李鑫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借着屏幕柔和的光，顾念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一种温软的笑意。

　　若是这样的话……若是自己……
　　情愫总是不知不觉间积累起来的。

　　＊＊＊＊＊
　　上海一行，顾念并没有享受到多大的乐趣，亏她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安然看看部长呢，他没有一起，顾念就陪着安然去了刘鹏举所在的学校。

　　刘梓然和俞生她都不熟，但也听说过，刘梓然是因为成绩太好，俞生是因为家族产业实在厉害。
　　第一次和两人接触，顾念明显察觉到三人之间怪怪的，刘梓然明显对安然很关心，回程的路上问起，安然却说不熟，她也就懒得操心了。

　　期末考试结束，回家之前，顾念和安然去了一个小镇游玩，冬日里，梅花又还没开，小镇很安静。
　　两人边走边说心事，小心思被安然套出来，安然还鼓励她，喜欢就要主动，羞得她脸都红了。

　　不过还是暗暗下定决心，要留长头发，像安然一样长发飘飘。
　　只因为他个性签名的一句话。

　　但是他的态度呢？就连她之前送他生日礼物，他好像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惊讶送的很合他的心意。

　　他从来不评论她的说说，连点赞都很少，而她，因为心虚，也不敢互动。
　　但在现实里，除了公事，顾念有几次约他，也都没有成功，这是不是表示她没希望了？还是……他心里已经有人呢？

　　这些话讲给安然听，安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顾念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感情的事，永远是最复杂的事。

　　幸运，又不幸运的，寒假来了。

　　（二）

　　*
　　周末。
　　猫咪奶茶。

　　李安然看着坐在对面拿着手机心不在焉的顾念，皱了皱眉：“顾念，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寒假回来不久，刚刚开学的两人都不算忙，于是来了常来的猫咪奶茶，准备好好说说话呢，毕竟一个寒假不见了。

　　“嗯……安然，”顾念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然心里一动，试探道，“是因为你的部长？”

　　“唉……”顾念放下手机，喝了一口热热的草莓奶茶，明明是甜的，却好像很苦。
　　“如果他连跟我聊天都不耐烦，是不是说明他真的不喜欢我？”

　　“也许是吧……”安然被顾念一说，也想到了什么事一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但是也要看情况不是吗？你那个部长没有回你消息，也许是真的在忙？”

　　“寒假能有什么事？总不可能我次次找他，都碰巧在忙吧。”顾念泄气。
　　“唉……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上学期我认识了一个大二的学长，因为我们在做志愿活动加的我，后来就一直找我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有时就假装自己在忙……”

　　顾念一听这话，脸上颓唐之色更重了。
　　安然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只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表白呢？”

　　“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表白还有什么用呢？”
　　“顾念，你记得上次跟我说过什么话吗？你跟我说，再是平凡普通的人，也值得有人喜欢，你这么好，你的部长总有一天会看到的。”

　　顾念也知道安然是在安慰自己，也知道安然不擅长安慰人，但是听了这话，心里免不了还是冒出了希望的小泡泡。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喜欢自己呢？

　　总要破釜沉舟尝试一次，以后无论结果如何，才不会后悔。

　　“不说这个事情了，难得我们聚一次，还要让你安慰我真是……对了，我刚才可是听你说假期有个学长联系你？怎么回事，快快从实招来！”
　　收拾好心情的顾念，又变成了往日那个活泼的自信的，光芒四射的顾念，转而开始打趣安然。

　　知道顾念不想再聊，安然也不在意。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几乎每天都要找我聊天。”

　　“不会是要追你吧！那不是正好？赶快忘了刘鹏举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吧。”顾念打趣。
　　“哪有那么夸张？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就平安夜的时候见了一面，楼下黑漆漆的也看不清脸，怎么就要追我了？”

　　“不是吧，你们都没有正经见过面？”顾念一下子好奇起来。
　　“就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现在没有人网恋了吧……”

　　“网恋什么的也太扯了，”顾念嗤笑，“你再想想，真的不认识他？什么学院的？”
　　“和你一个专业的，也是小教，所以我才这么确定我一定不认识啊，你是知道的，你们专业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那就奇怪了，怎么样，要不要约出来见见面？如果合适的话，说不定还能凑成一对呢。”顾念不怀好意。
　　安然实在是服了她。
　　“我还是按兵不动吧，他要是有什么想法，该行动也不是我吧……”

　　“哈哈哈哈……”顾念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一定得告诉我啊。”
　　安然害羞，“其实想到有人可能喜欢自己，也挺开心的，就是怕，要是不喜欢他，总觉得对不起他。”

　　“要是部长也能像你一样想就好了。诶……？对了，你那个学长叫什么名字，我回头问问我部长，他们一届，又是同一个专业，说不定认识呢？”

　　安然想想：“算了吧，要是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我，感觉我们好自作多情啊。而且，我已经有思路了，我知道该找谁问，就不麻烦你家部长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

　　**
　　和安然聊过天之后，顾念还是免不了抱着希望。
　　期间又鼓起勇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约李鑫去梅园，李鑫说已经约了人去梅园，婉拒了她，只好找安然一起去，没想到安然也有约了。

　　这下连赏梅的心情都没了。

　　更糟糕的是，也许是寒假的殷勤，或是鼓起勇气约李鑫去梅园，或者是平时的种种小事，总之露出的马脚太多，连顾念都隐藏不了。

　　李鑫终于察觉到了自家小孩的心思，明显对待顾念冷淡了许多。
　　就连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在顾念面前也都收敛了起来，公事公办的样子。

　　顾念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5月20号，朋友圈动态虐狗圣地。

　　一早，安然发消息来问顾念是不是有约。
　　顾念苦笑，她倒是希望有约，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敢再去问了，远远看着他就好吧，也许某一天，他一回头，就看见自己了呢。

　　于是两只单身狗决定一起去看个电影。

　　电影开场之前，安然的手机亮了一下，回了个消息。
　　“什么情况？哪个学长？”顾念狡黠。
　　“嗯，问我在干嘛，我说马上进场看电影了，还问我几点结束。”

　　“哎呦呦，这是有情况啊。”顾念取笑，“你是怎么想的啊，到底喜欢不喜欢他啊？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你说什么呐，我真不喜欢他。”
　　安然认真说，“哎，我还是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吧。”

　　然而太晚了。

　　当顾念挽着安然的手臂回宿舍，看到门口捧着一束玫瑰花的部长时，有那么一瞬间，脑袋是懵掉的。
　　部长为什么会出现在安然面前？
　　捧着玫瑰花？

　　他喜欢长发及腰的女生……
　　他经常看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他说他有约了……

　　安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顾念已经松开安然的手臂，跑向附近的西北操场。

　　安然看着眼前这个没有见过几面的，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人，和他手里鲜红的玫瑰花，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狗血了。
　　匆匆几句话和李鑫说清楚，转身去追顾念。

　　命运弄人，该怨谁呢？

　　谁能知道安然口中的“学长”就是顾念口中的“部长”呢？

　　最后两个人还是分别回了宿舍，路过门口，看到那一束花，顾念捡起来，小心地抚掉上面的灰。毕竟是他买的不是吗？这么好看的花，就这样扔掉也太可惜了。

　　安然在一旁没有开口。

　　晚上，顾念没有去吃饭，扑在床上，泪水湿了大半个枕头。
　　第二天起来，和副部长说了一声身体不舒服要请假，整日除了学习就是在床上刷剧，素来不爱哭的她，泪点变得格外低。

　　期间安然给她打电话，发消息，顾念没有理过。
　　她能怨安然吗？
　　她谁都不能怨。
　　可是她真的想静一静，不想别人来打扰。

　　一晃已经一个月没有去学习部开会了。

　　真是讽刺，这校园，说大真大，说小也是真的小，两个人，除了靠每周一次的例会见一次面，竟然真的没有其他交流。

　　顾念，已经一月没有见过李鑫了。

　　这一个月，当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在空间看到安然和刘梓然在一起了，真好啊。
　　偶然在宿舍园区碰到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剪掉了最爱的那一头长发。
　　学习部开始筹划国学知识竞赛和留任意向了。

　　以往绝对是她的负责人头衔，因为顾念已经一个月没有参与学习部的事务，只能交给另外一个女生。

　　有什么关系？
　　顾念已经不在乎了。

　　****
　　“什么？”
　　“我真的不行，不然你问问小雪？”
　　“我都好久没有去学习部了，再说这个比赛是你一手策划的，我也不是很了解……好吧。”

　　挂了电话，顾念无奈地苦笑。
　　这是在逼她不能逃避吗？接下来国学竞赛接下来的任务，免不了又要和李鑫打交道。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一点开心？

　　顾念，你真的栽了。

　　没有闲聊，没有撒娇讨好，聊天记录里面，只有公事公办的态度。
　　顾念不得不承认，在撇清关系这方面，李鑫做的比她要好得多，两人谁都没有提过那天发生的事。

　　只是，每次小组讨论结束之后，顾念看着李鑫明显憔悴的面容，会想，他也是难受的吧，他也应该知道了，安然和刘梓然在一起了。
　　为什么他会喜欢安然呢？
　　自己有哪里比安然差吗？

　　接触的频繁，顾念越发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痛并快乐着。

　　听说李鑫要接任下一届学生会主席，那么，还是争取一下留任成为部长吧，至少……还能看见他不是吗？

　　如果让安然知道了，肯定又会说自己没出息了。

　　一切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鑫如愿以偿成为主席，顾念如愿以偿成为学习部的部长，国学竞赛办得很成功，换届大会也很隆重，除了……
　　顾念交了一个网友，在青岛念大学，两人同届。

　　两人都不是很闲的人，但是一有时间就会泡在□□上聊天，说来很神奇，明明没有见过的人，甚至声音也没有听见过，只知道他人在青岛，是否属实也并不清楚。

　　但是就像找到了失掉的那支肋骨一样，说不上来的契合。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一切都是那么像。

　　从社会大事到诗词歌赋，到娱乐八卦再到生活吐槽。
　　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顾念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李鑫找上安然聊天，安然虽然心里有人，却一直没有拒绝，原来是心里空了一个地方。

　　顾念的网友叫小青，是个男生。
　　顾念认识的当天就明确说明，她心里有人，不会有网恋的可能。

　　小青不屑：做情侣多没劲，我们还是当哥们儿吧。

　　于是当哥们儿听说了顾念的故事之后，劝顾念放手，当然被顾念狠狠说了一顿。

　　于是哥们儿开始哭穷，说自己暑假又要打工赚钱了命苦啊。

　　顾念却灵机一动，决定暑假不回家了，要留校找一份兼职，攒钱出去旅游。

　　这是顾念做的第二个决定。

　　（三）

　　*
　　顾念学的是小学教育专业，虽说以后不一定会去做老师，不过还是比较好找兼职的，现在信息也多，正规学校当然是不要刚刚升大二的学生，况且学校也都放假了，培训班和家教倒是一抓一大把。

　　顾念跑了好几个地方，有私人的家教，也有各种培训班，最后还是选了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看起来条件很好的培训机构，虽然给的工资没有那么多，但是安全第一，顾念虽然胆大，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分寸的。

　　谁知，第一天去上班，就遇见了短时间并不想遇见的人——李鑫。

　　顾念带的是三年级A班，这里都是小班制度，一个班也就只有10-12个人，前一天已经提前备好了课，试讲过，所以当顾念捧着自己的课件和道具，转过一个拐角，看到那个斜倚在B班门口人的时候，整个人在一瞬间懵掉了。

　　不会这么巧吧。
　　在她想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偏偏又让她遇见……

　　预备铃响起来惊醒了还在原地发愣的顾念，倚在墙边的李鑫没动，顾念走过去，没有看他一眼，心里却在想：完了，以后每天都要考验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上午一节课，下午一节课，机构不包食宿，好在顾念的人缘在哪里都好，和另外一个小姐姐一起去吃饭，期间没有和李鑫有任何交流。

　　直到回到宿舍，洗漱好躺在床上，才把脸埋在枕头里，感叹命运的捉弄。

　　后来听说李鑫已经在这里做过一年了，顾念除了再次感叹命运无常，也只能避着了。
　　李鑫也很识相的没有主动招惹顾念，说实话两个人现在的状态是很尴尬的，除了必须要交流的时候，两人都互相避着，而实际上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必须要交流的点。

　　所以实际上，一周过去了，两人也没有一句话。

　　但是，命运已经无常了一次，就会无常第二次。
　　或者说——不是命运，而是梅雨季。

　　**
　　江南的梅雨，真的会让人发疯，并不是一直淅淅沥沥地下，而是在淅淅沥沥的基础上，每隔一会就来一场比较大的阵雨，甚至暴雨，完全避无可避。

　　于是一个下班的傍晚，雨还在下个不停，但是并不大的时候，顾念完全想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当她出了地铁站不到五分钟，会下起滂沱大雨。

　　这个时候雨伞已经根本没有什么用了，偏偏一路都没有什么遮挡物，只在前面拐角处，有已经关掉的食堂可以避雨。

　　顾念冲进去，又是挫败又是无奈。
　　头发已经湿透了，衣服当然更是，不过还好没有穿裙子，而且白短袖湿了之后也不透，这可能是最大的安慰了。

　　刚刚有这个念头，就在心里自嘲：你可真是会苦中作乐，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会看你衣服透不透啊。

　　食堂已经关门了，一个人都没有，灯都关上了，显得特别黑。
　　顾念一个人，不免有点害怕了，可是外面雨又一直不停，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外面天也已经暗下来了，顾念站在门口等雨停，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抗战时期大后方西南联大的老师们在黑板上写下的一句话：静坐听雨。

　　这还是安然说给她听的，她那个人，最爱这些小文艺和大文艺。

　　这样想着，雨幕中冲过来一个人。
　　好巧不巧是李鑫。

　　这下更尴尬了。

　　顾念默默听雨，没有理他，李鑫也识趣地不说话。
　　雨渐渐小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终于，还是顾念先开口了。
　　“静坐听雨。”

　　李鑫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语气：“我知道，是安然跟你说的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何把顾念的火气惹出来，刺了一句，“难道就安然有文化了？我就不能是自己知道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似乎是在怀念什么。
　　怀念什么？他能怀念什么？

　　一想到这，顾念就忍不住刺他：“安然和刘梓然感情不知道有多好。”
　　说完看着他，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天色已经黑了，就算离得近也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更别说两人离得很远了。

　　然而，让顾念失望了。
　　李鑫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

　　没有丝毫的火气，却让顾念的心凉到冰点。
　　他，还是忘不了安然啊。

　　空气突然安静，雨的声音已经很小了。
　　李鑫开口：“很抱歉，也许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不值得你喜欢。”
　　顾念率先跑出去，一句话留在潮湿的空气里面：“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两个人会真的就这样慢慢陌生下去，消灭一切感情，成为真正的陌生人。

　　但是意外就像是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在它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它会来。

　　那天的事情两人的记忆都不是那么深了。
　　因为，都醉了。

　　开学之前，培训机构所有的老师，分成几批，聚餐加唱K，顾念和李鑫同样教三年级的AB班，自然被分在一组里。

　　KTV包厢里，灯光昏暗，顾念像第一次去KTV时那样，静静看李鑫。
　　看见他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慵懒的样子；
　　看见他开了一罐啤酒，怎么会有人，连开啤酒这种事，都做的那么好看；
　　看见他划开了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手机屏幕光让脸色显得那么柔和；
　　然后看见他脸色一变，开始不要命地灌起酒来。

　　若有所思。
　　顾念打开手机，进入安然的空间。

　　最新一条俨然是安然和刘梓然约会的照片，安然是个难得在空间发自拍的人，这次倒不介意带着刘梓然一起入境。
　　照片上四个人，安然，刘梓然，刘鹏举，还有一个女孩子，明艳的，张扬的，应该是安然的好朋友，或许，和刘鹏举是一对儿？

　　点了一个赞，顾念默默退出来，再抬眼看李鑫的时候，他面前的小桌上，已经堆了五六个啤酒罐了。
　　身边有人在劝他，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不在意地摇摇头。

　　顾念终于还是起身走过去。
　　“我是他同学，送他回去，我们就先走了。”

　　同事有些不放心，想帮忙，顾念却说不用了，说罢搀起比自己高那么多的李鑫，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已经凌晨1点了，哪里还能回宿舍？

　　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开房用了顾念的身份证。

　　剩下的事情发生地顺理成章，酒后乱性，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顾念，本来有可能推开他的，却在触及到他难得温软的笑意时，纵容了。

　　李鑫没戴套，顾念没忘记吃药。
　　带球跑只是小说中出现的情节，何况她才刚刚大二，如果真的怀孕，一辈子就毁了。
　　顾念清楚得很。

　　就要没有关系的两个人，突然有了最亲密的关系，情况又发生了改变。
　　顾念说不用李鑫负责，可李鑫怎么可能真的拍拍屁股走人？

　　诡异的相处方式。
　　顾念乐在其中。

　　接下来的这一学期，顾念过的格外舒心。
　　虽然是因为愧疚和补偿，不过好歹他终于肯看到她了，肯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关心和在意了。

　　顾念从来不敢奢求太多。

　　然而，梦境终归不是现实，自欺欺人也是有一个时间限度的，一年之后，终于爆发了。

　　****
　　表面的粉饰太平在积深的矛盾彻底爆发之后，再也无法维持。
　　也或许，两人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太平。

　　这一年来，顾念和安然的关系淡了很多，没有避而不见，总归心里有了隔膜，只能像最普通的朋友一样聊最普通的话题，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痛心的。

　　李鑫再也没有在顾念面前提起或问及安然，却越是这样，越让顾念觉得不安。

　　而每一次和安然见面之后，安然还有刘梓然在陪着，顾念面对李鑫，只会在心里承受双重的压力。
　　坚持了一年，硬撑了一年，挣扎了一年。

　　永远没有回报的感情，能坚持多久。
　　依靠着愧疚唤来的关系，又能维系多久。

　　她是真的累了。
　　在哥们儿小青发来消息“要不要来青岛玩”的时候。

　　恰逢期末考试周和大创结课，李鑫大三即将结束，忙着在外面找实习，两人已经半个月没有见面了，聊天记录里寥寥几条消息，一个电话也没有。
　　顾念突然就对自己有了不确定。

　　这么长时间的坚持，真的值得吗？
　　她在李鑫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如果说是为了那件事的补偿，一年的陪伴，也够了。

　　对哥们儿小青的邀约，顾念只在聊天框里打下几个字。
　　“等我了结所有事。”

　　6月末，提前搞定了大创的资料，考试结束，顾念谁也没有告诉，拉黑了李鑫的电话□□微信，所有的联系方式，去了青岛，用自己兼职存下来的钱。

　　她没有着急，而是慢慢的，从南到北，一路走一路玩，一周之后才到达青岛。
　　火车出站的时候，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迎上来，“美女，一个人吗？”

　　顾念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我不介意来一场艳遇。”
　　帅哥挑眉：“求之不得。”

　　又是一周，小青是个很会玩的人，也很懂分寸，带着顾念走遍了青岛好玩的地方。
　　当然，顾念最爱的，还是海边。

　　*****
　　“开心吗？”
　　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沙滩上，小青问。

　　“当然开心啊，没想到你这么会玩。”顾念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
　　“那么，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顾念一怔，“可以不回去吗？”
　　“我的姑奶奶，你再呆半个月，我下个月生活费就要不保了。”小青嬉皮笑脸。
　　“出息。”顾念吐槽。

　　“逃避也该逃避够了吧。”
　　这是小青见到她之后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还忘不了？”

　　“初恋嘛，总是刻骨铭心的。”顾念故作轻松。
　　“若是他回头呢？”小青的声音辨不出情绪，瞧着沙滩上走近的身影。

　　“怎么可能？”顾念喃喃。
　　小青却是苦笑，“我要退场了。”

　　顾念莫名，抬头看小青，他走的方向。
　　瞪大了眼睛，那是……

　　李鑫狼狈不堪，狠狠把人抱在怀里，“顾念，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念已经说不出话来，泪水浸湿了李鑫胸前的衣衫。

　　抬起头，朦胧的泪眼前，是李鑫独有的，对她一个人的，毫无保留的温软笑意。

　　李鑫重新把人抱在怀里，平复着心跳。

　　失去后才察觉到对你的感情。
　　一年的陪伴和相处，怎么可能都是装出来的？
　　还好，你还没有决绝地转身。

　　从此，这个人，都是你的。
　　往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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