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爸，我回来了。”
　　“回来了？”正逗着鸟的乔爷爷应声，“难得出去，怎么不跟朋友多聚一会？”
　　“快一个下午了，也该回来了。”
　　“对了，江嘉，你那个陶艺班最近怎么没活动了？以前不是挺多的吗？”
　　“有啊，上周我们才一起去看了展览。”
　　“看展览好啊，反正做什么都比闷在家里强，”乔爷爷晃晃手里的鸟笼子，“你多跟朋友出去玩别总是担心我，吃的张妈会料理，还有这个鸟笼子陪着，我不打紧的。”
　　“我知道了。”
　　“那就行，你歇会吧，我去给它添些水。”
　　“爸，你的生辰快到了，还是老样子去玉琼楼办？”
　　“生辰？哦，都这个时候了，”乔爷爷摇头，“不去了，在家里吃顿饭就行了。”
　　“这…….玉琼楼的菜也合你胃口，每年都是去那里的，要不还是去玉琼楼办吧？”
　　“那些菜吃多了其实也就那样，我看张妈做的就挺好的，以前去玉琼楼是图个热闹，今年，我们自己家里就挺热闹的，在家里办就行了。”
　　江嘉一向顺从，只要老人家喜欢什么都没问题，“那就依爸的意思吧。”

　　乔爷爷生辰那天大家早早就回了乔宅，连平时应酬颇多的乔定也是，他和乔爷爷，赵连勤在院子里说话，张妈和江嘉在厨房里忙碌，周安分到的事情是摆桌子，虽然是家宴，可是好像也挺讲究的，连碗筷都是用全新的，周安不敢怠慢，摆得很仔细。
　　长辈的生辰总是不像年轻人那样玩得肆无忌惮，吃过饭道几句恭贺的话也就完事了，可是乔定却异常兴奋，不断央着爷爷拆礼物，等到华丽的缎绸解开后周安算是明白过来了。
　　“知道爷爷喜欢玉，这个玉扳指是我专门从一个老商贾那里买来的，他说这玉成色极好，润泽透明，是难得的上品。”
　　“玉确实是好玉，”乔爷爷摩挲了玉扳指一会，语重心长地对乔定说，“你孝顺爷爷知道，只是爷爷都这把年纪了不图这么多，只要你把公司管好，我也就安心了。”
　　乔定意气风发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僵住了，就站在他旁边的周安看得一清二楚，在气氛变得更凝重之前，周安指了指一个小盒子，“那个是我送的，不知道你合不合用。”
　　“这是什么？”乔爷爷从盒子里拿出小瓶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半油不水的。
　　“香油，念医学的时候有一个教授教我做过，很适合夏天用，头疼头昏抹一下就好了，洗澡的时候也可以用，可以帮助睡眠。”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
　　“不就是臭药油吗，说得那么好听，街上到处都有得卖…….”乔定不屑地说道，可话他还没说完呢她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了一堆那个东西出来，而且竟然还派了起来，派到他这里的时候，明显迟疑了，乔定撇撇嘴，“我才不用这种东西！”

　　看着周安把香油塞给乔定，乔定像是烫手山芋一样把它扔回给周安，然后周安又再次塞给乔定，如此一来一回，倒有几分像是戏耍，本来还有点担心的江嘉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笑声仿佛会传染似的，紧接着张妈，乔爷爷和赵连勤也都笑出了声。
　　乔定愕然地看着他们三个人，“有什么好笑的？”
　　“拿着。”香油经过了几个回合，又再次到了乔定的手里。
　　“我说了我不……”
　　“张妈，去把蛋糕拿出来吧，”江嘉打断了乔定的话，“爷爷和我不能吃这么甜的东西，你们几个去吃吧。”
　　“先照张相吧，我相机都拿下来了。”赵连勤举着相机说话。
　　“不照！照什么相啊，土死了。”
　　“别废话，快站过去，”赵连勤推了乔定一把，镜头里面乔爷爷和江阿姨坐着，乔定和周安站在他们身后，女的表情有点呆滞，男的很不自在，“乔定你别动来动去的，对不了焦。”
　　“随便吧，你快点照就是了。”
　　几声咔嚓之后，乔定恢复了傲慢的神情，“好了好了，可以散了。”
　　“连勤你过来这里，把相机给张妈。”
　　“我？我就不用了吧。”
　　“今天乔爷爷生辰乔爷爷最大，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吧。”
　　本来想快快走开的乔定也不焦急了，“赵连勤，你就过来吧，不能全让我一个人土光了，要土大家一起土。”
　　“那好吧。”
　　张妈按照赵连勤教的那样单着眼贴上小孔，却忍不住笑开了，“这不成啊，周安站在中间不合适。”
　　“为什么？”
　　乔定直直地挺着腰杆，特意俯着头看她，“还用问吗？因为你矮啊。”
　　“你站在我那边好了。”赵连勤挪动了几步，周安并不矮，不过即使她不矮，可是当身旁两侧都是男的时候，那也会有一种凹陷下去的感觉，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周安看了一眼乔定，对方完全没有让她站过去的想法，她也只好去那边了。
　　“我照了啊，一二三，微笑。”
　　时间定格的一秒钟，飞速，却也是永恒。

　　何书文的心里已经准备了好几套的说辞，可是当她看到高登的脸后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对这个人而言，不管是说些什么，好像都于事无补了。
　　“找我出来干嘛？”
　　“先叫东西喝吧，”何书文笑着问他，“你想喝什么？”
　　“别整这些虚的，有事说事，没事我可就要走人了，外面不让停车的。”
　　“她也很不好受，真的，高登，她也很不好受。”
　　“你指什么，高盛的事？”
　　他如此轻而易举地提到了已逝的亲人，直接得让何书文接不上话。
　　“她跟你说的？她很不好受？”
　　“我看得出来。”
　　“看？那就是没说，也是，她当然不敢这么说！”
　　他疾言厉色地呵斥，何书文无奈地扶额，“我知道这种事情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可是，这毕竟是个意外，谁又能料到呢？”
　　“哦，意外~”高登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包烟，看到墙壁上面贴着的禁止吸烟标志忿忿地扔在了桌面上，“妈的，没一样是顺心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倒霉起来别说顺心了，喝凉水也会呛到，所以……”何书文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何苦紧紧相逼呢？”
　　“那么按照你的说法，难不成我还应该和她把酒言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谁都不想的。”
　　“不过去又能怎么样？”高登用长指揉了揉太阳穴，“我又能怎么样呢？”
　　下午三四点，午市过了晚市还没开始，正是餐厅一天最空闲的时候，周围很安静，除了几个服务生低头窃窃私语外，再无其他。
　　“你怎么认识她的？”一阵沉默后，高登这样问到。
　　“去到英国的第一天我就被抢劫了，身无分文，是周安收留了我。”
　　“英国？”
　　“是的。”
　　“是英国不是美国…….”高登把两个地名念了又念，最后呵了一声，“那个老头可真会说谎。”
　　“你…….你去找过她？”
　　“我找她干嘛？”
　　何书文被反问得一头雾水，他刚刚说什么美国英国，又说有人骗他，那不就是去找过她的意思吗？
　　“你找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是想…….”何书文抓抓头，她确实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她现在也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要是说错话了，别说帮忙，说不定还会害了周安。
　　“你是想叫我不要为难她。”
　　四年同学，高登对自己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她确实是这么希望的，可是这话在喉咙里吞了又咽咽了又吞，她还是说不出口。
　　这话对他来说好像太残忍了。
　　高登扫了何书文一眼，漠然地说，“我知道你这个人很看重朋友，可是，这件事不是你该管的。”
　　“她呆在英国十年不敢回来，还不够吗？高登，还不够吗？”
　　揉过太阳穴的那根手指放在玻璃桌面，一下一下扣着，高登慢慢地吐出气，“有谁不让她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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