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请试剑

　　喻知乐身为大师姐，自觉担起解释的责任，上前一步，代众人讲述了来意。
　　“地上没有花纹和凿刻痕迹？当时周围环境如何，能画出来吗？”
　　妫无极听后十分感兴趣，立刻招呼大家围过来，同时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古怪的石板，开始摆弄起来。
　　曾亲眼目睹古阵法的只有元渺、谢清晖和司徒璃三人，她们被留在内圈，其它人都站在外围。
　　司徒璃疯狂摇头，连连摆手道：
　　“我不行。那时候我根本没去记这些，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元渺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右手拨弄着归元剑柄上的剑穗。
　　一副心虚怕被点到名的模样。
　　可惜事与愿违，天道还是没有眷顾她。
　　在周觉梦的眼神示意下，妫无极和蔼地看向她，真诚发言：
　　“这位小友，我观你气宇轩昂，经脉通达，若你为我作画，定能一举解了这阵！”

　　真女人绝不能说自己不行。
　　元渺是要面子的人，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着，也不好说自己画图抽象的事，只能含糊其辞地说：
　　“要我画倒也不是不行。但在我们万象宗，清晖是有名的书画双绝，正好她那时也在，我认为还是由清晖来比较好。”
　　“没错没错，谢师妹的画确实好看，这是大家都公认的。”
　　沈啼莺行事果决，但心思细腻，意识到元渺的为难，马上接过话茬，力证队长所言非虚。
　　她偷偷推了推谢清晖，后者接收到信号，便主动拿起纸笔道：
　　“还是我来吧，我们队长平素沉迷练剑，不喜玩弄笔墨。”
　　两人一唱一和，总算是给元渺解了围。
　　她松了口气，心想，果然自己还是经验太少，当时怎么没用留影阵法记录下图像呢！

　　谢清晖不愧书画双绝之名，提笔蘸墨挥毫，一气呵成。
　　少顷，藏剑峰顶图完成。
　　画面是俯瞰视角，一草一木清晰可见，连地面上哪里有块石头都尽数标注出来，极为严谨。
　　这记忆力和绘图能力，简直堪比留影阵法，令众人佩服不已。

　　妫无极将画塞给周觉梦，让她后退两步展开，方便观察。
　　仔细端详后，这位古阵法师蹲下身，把怀里的石板放在地上，慢吞吞地在上面摆放起形状不同的石子来。
　　元渺等人不通阵法，又没得到她的讲解，在旁围观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还是周觉梦良心发现，开口为她们解惑：
　　“这是妫大师找灵蕴宗定制的古阵法模拟法器，那些石子就是晞微石。在里面注入不同的自然元素能量，摆放在不同位置，就能得到不同功用的古阵法。”
　　“古阵法与我们现在常用的阵法不同。现行阵法往往需要事先画好阵图，并注入元素之力，由阵法师现场激活。”
　　“而几近失传的古阵法术，则可以利用不同的自然物本身具备的五行元素，将它们移动摆放，设下难以觉察的阵法。”

　　听到这里，沈啼莺和司徒璃异口同声地问道：
　　“失传？”
　　话一出口，两人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转头对视了一眼。
　　“是，古阵法术因过于艰涩，在逍遥散人改进形成新阵法术后，便渐渐没人愿意学了。”
　　周觉梦的语气低沉下来，看着专注在自己世界里的挚友，脸上似有悲色，又含着怒气。
　　“在无极之前，这种古老神妙的奇门之术已被束之高阁，只存在于古籍之中。”
　　“甚至在无极复原出古阵法，并用它在奇门斗法会上击败所有对手后，协会里的人也大都不愿承认古阵法术的优越之处。还是当年的老会长强硬压下反对声音，这才把无极留在协会里，评上了天级。”
　　“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协会做了多少事，排了多少忧解了多少难，竟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长老！老会长隐退后，新来的那狗东西就这样压榨无极！嘴上讲得好听，可那些功劳远不如无极的家伙都升为了十二长老。只有无极，几十年都在原地踏步！”

　　一大段话说完，发泄了心中长久积存的怨恨，周觉梦呼出一口浊气。
　　她似是又恢复了寻常的状态，还能打起精神威胁众人：
　　“我和你们的师尊关系都挺好，要是外面传出我今日说过的话……”
　　阮经年最善和人打交道，立刻会意，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保密。
　　有她带头，其它人也都先后立了誓。
　　此事就这样翻篇。
　　但元渺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周大师话中提到的现任北域奇门巫师协会会长，在巨树空间的第一个幻境中，她曾经见过。

　　那是尚古大陆对抗敌人的关键一战。
　　四域联合，集侠士、修士与奇门之力，在涌泉城迎战往生之人。
　　巫师协会的会长牧文渊，本该带领阵法师在城墙守护大阵处待命，随时准备接应外面的伤员进城治疗。
　　然而，战局开始后，守护大阵却出了问题，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等阵法紧急修复完毕，尚古兵力已死伤大半，难转颓势。
　　最后，那些活死人踏着遍地尸骸，暴力冲破大阵。
　　涌泉就此沦陷。

　　元渺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面被踩进地里，残破且浸满鲜血的旌旗。
　　从秘境出来后，她到宗门大殿说明邪修一事，离开前师尊曾私底下和她说，这个幻境来历莫名，也许是天道的警示。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觉得这个牧文渊便很可能有问题，说不定就与活死人的秘密有关。
　　她不自觉的又握紧了剑。
　　以防万一，还是想办法在北域多待些时日，调查清楚此人为好。

　　“终于好了！”
　　妫无极小心地落下最后一颗石子，石板上顿时亮起白光，意味着阵法已经成型。
　　“你们猜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古传送阵。”
　　她站起身，敲了敲背，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这种阵法的运行原理。
　　“藏剑峰的这个古传送阵，是以自然五行勾连而成，相生相克浑然一体。”
　　“树之木元素、地之土元素、石之金元素俯拾皆是，只需再以日精月华引来天水山西峰九叠瀑之水元素。而最后一项，则是你们三人中，司徒璃小友的火元素。”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司徒璃茫然出声：
　　“我？可邪修怎知我一定会进入阵法？”
　　“不一定是你，井小友、越小友都身具火元素，不论是哪一个小队走这一条路，都能激发阵法。”
　　妫无极耐心道，而后话锋一转，引导众人思考：
　　“不过你的困惑也有道理。金木水火土五行，阵法独缺一味火元素。若阵法在你们去之前未曾改动过，失踪之人就是被同样的阵法传送走，那她们又为何不约而同的都携有火元素之物？”

　　元渺心念转动，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整个事件的真相逐渐清晰。
　　她迅速接道：
　　“失踪之人都是深夜出门，必带有火把或提灯，这便是阵法缺失的火元素！”
　　“不错不错，反应很快，孺子可教也。”妫无极笑着点头称赞。
　　“这种依靠自然五行摆成的阵法，只需来人走上藏剑峰顶，五行元素集齐，阵法自然启动，根本无需阵法师在旁激活，也就不必邪修本人到场。”
　　“还有一点，你们可能需要注意一下。这种古阵法极为讲究，每种元素的浓度、位置都不可有半分差错，稍有偏离便全阵皆废。尚古大陆研究古阵法的奇门人本来就少，而其中的自然五行阵又需要十年如一日地重复实验，如今能摆出这种阵法的人……”
　　妫无极沉默下来，面露纠结，神色带了点不解，半晌才吐出后半句话：
　　“据我所知，也只有我有把握，连我徒弟都还不行。”
　　“难道出现了哪位古阵法天才？”

　　*

　　原来如此。
　　知晓藏剑峰的阵法实乃依靠自然五行而设后，元渺和喻知乐默契地对上了视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藏剑峰是万剑之冢，据史书记载，逍遥散人的那万余把剑，五行元素样样齐全，甚至连光元素之剑都找到了一把，只缺暗元素。
　　这也是她选择修习万剑归宗的一大原因。她要把这一招补全，借此打出名声。
　　而方才，虽然她点出火元素可能来自火把或提灯，但实际上，若邪修知道剑冢之事，完全可能以五行之剑来设阵法。
　　毕竟埋下剑冢阵法的天眼就在藏剑峰顶，那里也是唯一能泄出一丝剑气的地方。

　　告别妫无极，回到衍铁城的主街道上时，元渺一直在想古阵法的事。
　　眼下的问题实在太多。
　　首先，邪修团伙里出现了一个古阵法大师，这对正道而言绝对是坏消息，预示着此次的斩邪行动会越发困难。
　　其次，对万象宗而言，邪修究竟有没有发现藏剑峰的秘密，这也是需要尽快探查的一点。
　　若此事被发现，则必须弄清楚她们打算利用这一秘密做些什么。
　　原属万剑宗的这一个剑冢，往小了说，关系到万象宗与千仞门的恩怨，若解决失当，难免引起两派纷争。
　　往大了说，万剑宗分裂消亡的旧事重新提起，逍遥散人的名号太过响亮，剑冢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的觊觎。飞云城，乃至飞云城周边的城镇村庄，恐怕日后都再无宁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千头万绪，她自秘境出来后还未好好休养，如今难得感到有些头疼。

　　“队长，这里有灵蕴宗的物华阁，进去看看呗！”
　　元渺正揉着脑袋，耳边猛然响起沈啼莺的声音，便放下手抬头望去。
　　青石砖层层堆叠，组合成一幢如佛塔般的建筑。
　　门前的台阶光可鉴人，石匾上的题字气势磅礴——
　　“尚古大陆第一法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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