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短篇聚集地

　　【双生·笼中鸟】

　　所谓的笼中鸟，纵然拥有足以翱翔于天空的能力，却仍然无法逃离人类制造的囚笼。重重枷锁阻挠着它们，彻底剥夺了它们展翅而飞的权利。

　　它们是不自由的，它们被迫离开属于自己的天空。

　　——她也是。

　　“这次的身体检测……结果怎么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鹤丸不用担心我哦。”

　　——反正，这残破的身体终有消逝的一日。

　　苍白而纤细的手指划过书页，她坐在轮椅之上悠然地边沐浴阳光边读书。

　　“您可真是……上次吓得我都是飞着带您去现世的医院了，自己的身体多少上点心吧？”

　　“啊呀抱歉抱歉，毕竟我都习惯了啦，吓到你可真是对不起了。”将脸隐藏在书本之后躲避略微刺眼的阳光，她轻叹一声，“我大概时日不多了，鹤丸。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总在不停减弱。”

　　“……”站在她的身后，鹤丸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家审神者的头顶一言不发。

　　他们的本丸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本丸，由一对双生姐妹共同经营。姐姐健康而颇为傲气，妹妹因为一次车祸身体彻底垮掉了，只能凭借药物续命。本丸共有两名近侍，他是妹妹的近侍，同时也是他的恋人，而姐姐那边则是由髭切担任。

　　不过鹤丸觉得自己或许只是一个合格的近侍而已，恋人之间应该有的他们全部没有，无论是亲吻还是诉说爱语似乎都是她偶尔为之。他几乎没有主动地为她做过什么。

　　——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同意交往的请求，自己心中的这份情感多半根本称不上喜欢。他只是在尊重自己的审神者而已，多余的情感并不曾滋生。

　　大概自己还是在可怜她吧，鹤丸想。

　　失去双腿的她就像翅膀受伤的鸟儿无法再度自由自在飞翔，关心她爱护她的家人于是为她打造豪华的囚笼，让她在不自由的同时又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说白了，大家太爱她了而已。

　　收住无由来的嘲讽之意，鹤丸拍拍审神者的头没有说话。受人喜爱本是一件好事，但过度的喜爱却会招致灾难，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鹤丸？”

　　悲观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后却只得到一个意义不明的动作回应，她有些茫然。

　　——这时候不应该开导她鼓励她吗？

　　果然鹤丸也不是真的喜欢她吧。

　　但是……如果他也是对姐姐抱有好感，那么同意和她交往就是真的错了。

　　——谁让姐姐讨厌她呢？

　　“真羡慕姐姐……她是那么自由，就像水中的鱼一样无忧无虑不是吗？”

　　“嗯……真的是这样吗？”将眼中的冷漠收回，鹤丸将外套脱下盖在审神者的腿上，“您可真是个任性而贪心的人呢，姬君。”

　　“任性……？那不是只有姐姐才拥有的权利吗？”

　　“不，什么都没有。”

　　眼见阳光愈发强烈，鹤丸将审神者抱回房间。

　　用手环住鹤丸的脖子，审神者在他耳边轻语:“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你，如果遭遇了不测就把我带回来好不好？”

　　轻笑一声，鹤丸点点头。

　　“鲤，清水鲤。”

　　“哦？这可真是有趣啊。”

　　——是啊，有趣极了。

　　明明姐姐才更适合这个名字才对。

　　“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奇怪。”直视那双没有暖意的金色双眸，审神者内心一堵，“父母真的没有记错名字吗之类的。”

　　“嘛，姬君不必在意这些。”柔化嗓音，鹤丸将审神者放在凳子上，“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没有接话，审神者避开鹤丸的脸不敢继续直视下去。她羡慕姐姐的一切，包括她的名字——翼，相比起她来姐姐更适合拥有鹤丸啊。

　　真是令人嫉妒。

　　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滂沱大雨一般咚咚作响。随着意识涣散，她想这大概就是死亡来临的前兆吧。

　　“鹤……丸……”用尽浑身力气，她努力吐出那几个重要的字眼，“喜欢……呼唤……”

　　“姬君？”

　　意识到在姬君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鹤丸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平静下来了，死亡无法避免，不如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陪伴在审神者的身旁，这样她走得也安心。

　　“我答应您。”

　　听到这句话，审神者安心地闭上双眼。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最后一秒在此瞬交付于自己此生的最爱，她没有任何遗憾，没有任何不甘。

　　鹤丸抚摸着审神者苍白的面庞轻叹一声。

　　“真的是好任性啊，您。”

　　“离世以后再回来吧。”

　　“清水鲤。”

　　【双生·水中鱼】

　　她的名字是清水鲤，或者说曾经的名字是清水鲤。

　　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从今天开始，你和妹妹的名字就互换了。”

　　为了照顾因为车祸失去了健康的身体的妹妹，她的家人想尽一切办法避让一切可能会破坏她好心情的东西。甚至于在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师说名字可能是一切祸事的根源之后连她的名字都被夺去。

　　更可笑的是原本属于妹妹的名字居然就这么换给她了，仿佛要让她替那个任性的人承担此后的一切不幸一样。

　　“翼，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好了，我们要照顾鲤可能顾及不上你……”

　　“这样啊，家长会……就去她那边吧。”

　　不是没有想过像妹妹一样哭闹着强迫他们同意自己的要求，也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幼稚的任性手段让他们多注意自己一点。

　　只是她非常清楚那根本没用而已。

　　因为，在家人的眼中健康的她只需要金钱就可以活下去了啊。大部分的爱给了需要热切关注的人之后就没有功夫再去揣摩另一个人的心思了不是么？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活过来的，突然的过多关心反而会显得奇怪吧？

　　“总有一天我要自己出去工作的，正好有这个机会……我决定去尝试一下。”

　　“我想和姐姐一起去，这样既有人照顾我也可以看看我没看过的没有机会体验的世界啊。”

　　她的决定就这么被淹没于妹妹的希冀话语之中，亲属之中也不乏对她颇有抱怨之人——如果不是她，她的妹妹就不会想去危险的世界一探究竟什么的。

　　真是，残酷的现实啊。

　　最终她还是成功地成为了一名审神者，因着家里的关系和妹妹共同建立一座本丸互相照顾。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只是让她单方面地照顾玻璃心的妹妹而已吧。而且根本没有问过她的想法，考虑过她有没有这个意向。

　　真是，无情的家人啊。

　　“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家里的钱财总归还是够你挥霍的。”

　　“只不过如果鲤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你就要回来，去联姻。”

　　“不能接受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继续待在家里吧。”

　　走之前，父母说要和她商量一些事情。

　　但她觉得这与其说是“商量”不如更像是在“通知”。

　　她的家人又一次不顾她的意愿就强行要去她做什么。她想，在那些人的心中恐怕只有她的妹妹的意愿是值得被重视的吧。反正她的身体是健康的，她也没有抑郁症等等精神方面的问题。

　　——无需多加关注，反正是健康的。

　　「所谓的自由，就是最大限度的不自由。」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到了本丸之后她还是这样，总是喜欢在夕阳沉下之时站在桥上望着水中的锦鲤感慨。

　　“您又在这里做什么呢，主君？”

　　“是髭切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有没有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什么的。”

　　“诶——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像你一样的人呢。”

　　「主」。

　　本丸的大家为了区分两个审神者，都是用“主君”或者“大将”来称呼她，而她的妹妹则是被称为“姬君”。

　　「姬」。

　　多么令人羡慕的称呼。

　　无论到了哪里，她总是被大家包围，被大家关爱，因为她是柔弱的，因为她积极向上足以戳中绝大多数人的泪点。

　　她喜欢鹤丸，鹤丸便同意她的交往请求。她欣赏三日月宗近的美色于是三日月就代替髭切成为她的近侍刀。

　　不是不想拒绝，毕竟她是如此喜欢髭切，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他了。

　　但，拒绝的话麻烦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几方压力之下她还是只能选择妥协。

　　——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啊呀啊呀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呢。”瞥向正在水中追逐嬉戏的鱼，髭切的嗓音透着一股冷意，“像我一样的人可是老糊涂呢。”

　　藏于袖中的手紧攥成拳，锐利的指甲刺进皮肉之中，鲜红的血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流淌而出。她咬了下嘴唇，内心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平淡地说：“是这样吗，可我看你欺负膝丸挺开心的呢。”

　　“是在替他鸣不平吗？嘛……我也没有欺负他呀。”

　　顺着髭切的视线朝水中看去，殷红的锦鲤正被一尾雪白撞击。她出神地看着，脑中不知怎么的突然产生了那尾殷红的锦鲤就是她的想法。

　　是啊，她和鱼有什么不同呢。

　　鱼看起来总是自由自在的，它们毫无忧虑，只需要安心享受眼前的安心即可。但鱼却也是不自由的，它们永远无法离开水，水就是它们的牢笼，水就是它们生活的一切。

　　她不也是这样的吗？看起来因为有钱所以没有什么需要担心顾虑的地方，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但这一切都是她的家人给予的，倘若离开了家她就没有办法独自生存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融入那个残酷的社会，家就是她的牢笼，家就是她生活的一切。

　　——能脱离吗？

　　——做不到的吧。

　　摘下头上的绢花，她将其抛掷到水面之上。暖风吹过浮起片片衣角又推动着绢花在水面上肆意狂舞。

　　“我。”她闭上双眼做了个深呼吸，“喜欢髭切。”

　　“……”

　　“你不用回应我什么，我知道你的性格的。你总说自己糊涂，实际上看得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而已。如果你愿意将我神隐，到时候就请呼唤我的名字吧。”

　　“清水翼……不相称的一个名字。”

　　告白的那天最终是以她的逃离落下帷幕，她没有勇气听髭切的答复。纵然口中说着不会在意，但实际上她还是害怕着的，怕她得来的答案是令她绝望的否定。

　　但她并不后悔向对方诉说自己的心意，因为就在几天之后她被父母带回去了。

　　——她的妹妹已经死了。

　　与联姻对象见面的那一刻，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如果我和她一样的话……

　　是不是，就能多被关爱一些呢？

　　站在天台之上，她俯视着大地心情愉悦。

　　大地就是水，而她这尾鱼终于能回归到水里了。

　　就像她认定的自己的名字——清水鲤一样。

　　她是鱼，是无忧无虑的鱼啊。

　　纵身一跃而下，她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了。髭切不可能呼唤她的名字，因为清水翼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她解脱了，带着她最纯真的爱恋解脱了。

　　俗世的烦恼再也无法将她污染，她再也不会是不被期望的那个了，她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为什么——

　　“主君……？您回来了……？”

　　当她再度睁眼的时候，却是那些熟悉的脸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