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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儿姐姐，能走了吗？再不走的话，可要露馅了。”大约又过了半盏茶，洛宸依旧是挂在他那副装着浣升元神的躯壳之上，凡晔不耐烦的讨好道。

　　洛宸两眼汪汪，嗔道：“不要。”

　　“哦，那你便留在这儿吧！”凡晔一本正经的向着出口走去。

　　“我是说，不要留在这儿。”一眨眼的功夫，洛宸便从离得那儿远远的，追上凡晔的脚步，拽住了他的衣袖。止住了眼泪，收起了苦相，眼睛弯成月牙儿一般，咧着嘴笑。

　　九层的出口与入口截然不同，顺着一束幽暗的光，扶摇直上，一气呵成，方能安全的回到地面之上。这等事儿于凡晔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而对于自幼没吃过苦头的洛宸来说却是难到了极点。

　　她可怜巴巴的瞧着凡晔，撇了撇嘴。大约是瞧着可怜，抑或是不想搭理这丫头，凡晔右手一挥，看了一眼被洛宸紧握着的衣袖，凝神聚气，不消片刻，便已到了地面上。

　　两人相视不语，凡晔走在前边，洛宸便拉着他的衣袖，紧跟着他的脚步。那模样像极了凡世间做错了事儿的孩子跟在长了许多岁的兄长身后，等着去领罚。

　　好在凡晔也是给她面子的，到了巫宫附近，凡晔便也不再走在前面，换了脸色与她搭话。

　　洛宸却也是得找了机会：“浣升，我走不动了。”

　　凡晔停了脚步，看着洛宸，心里琢磨着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时，却发现她正在往自个儿的背上爬。

　　快到巫宫了，他又习不得尺休那高深莫测的避身术，也算是认了栽。任由着洛宸趴上来，以及各种整蛊。例如，蒙住了他的眼睛，再例如，紧搂着他的脖子。

　　“咳。”

　　若是说凡晔是从何时开始对决霖的成见又多了许多，那必然要谈谈这一声“咳”了。

　　随着声音入耳，两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声音的主人，也以最快的速度分开站好，却见着决霖领着依栾径直的走向了浣升。

　　她家浣升对依栾有多好，她平日里可是清楚的很，就连着有些时候自个儿都要嫉妒了起来。可如今宿在浣升体内的元神是凡晔，她可是有十足的把握，这家伙绝对不会理会这兄妹俩。

　　她故意扭头不见，余光所及，却是看见他生无可恋的瞪着自己。凡晔性淡也，非熟者不与其谈。当初罗音给她普及魔族史籍之时所提到的这一点，当真是将凡晔的性子刻画的淋漓尽致。

　　“浣升，我要走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将自己心尖尖儿上的人给让了出去，虽然那般便能好好的整蛊一下凡晔，可她的心里终究是不痛快的，便朝着被围住的凡晔大喊了一声。

　　凡晔心领神会，连连和依栾解释了几句，便走到了洛宸的前边，背起了脸色不大对的洛宸。

　　关于依栾，洛宸对她的印象本还是好的，只是她的存在多少有些让洛宸觉得自卑，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洛宸这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

　　其实关于凡晔，洛宸的心里早已释怀，当她家阿姐告诉她，天帝郅方有意将他那位性子寡淡的女儿许给凡晔时，她便已是了了此心。这世间的事儿错综复杂，缘起缘落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既然生来便是仙身，那么自然也得过得像个神仙样儿，是非情仇都似清风一般，来的干净，也该走的利落。

　　这夜夜半，决霖过来寻了洛宸。他的脸色看起来颇为疲惫，像是几日几夜都没合眼。

　　轻轻的扣了扣门，待洛宸出来，才出声说话，也是些关于他们行动的一些具体事宜以及一些涉及寥落楼的密事，凡晔倒是对这些事儿没什么兴趣，他的本意就是不让洛宸掺和到这趟浑水中来，自然也就没起身仔细听，只是在榻上躺着时迷糊的听了几句。

　　若是非要谈到他感兴趣的，恐怕也只有那座奇幻莫测的寥落楼了，只是如今洛宸不肯教他避身术，以浣升的身份出现在寥落楼附近委实不妥。便侧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去。至于那寥落楼的事儿，他可是打定主意，在洛宸身上下功夫了。

　　洛宸今日本是困得极，没什么心情去理会这些伤脑子的事儿，可偏偏这事儿又是涉及寥落楼的，她本就了解的不多，自然是不肯放过这次机会了。

　　“修狄地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在去寥落楼的路上，决霖突然开口。

　　按理而言，修狄地之事本就是她的错，怎么反倒是他来认错，莫不是照羌平时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养出的儿子也是不同常人？

　　洛宸怔了怔，小声哼道：“嗯。”

　　决霖止了脚步：“但是，修狄地之事，你也有不配合之过，往后我们合作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洛宸心道。懦懦的拽了拽自个儿的衣袖，也没再理会这件事儿，只抬眼望向那寥落楼，“大巫师相邀，所谓何事？少主难道没有必要向我透露一点吗？”

　　决霖倒也是习惯了她的一向作风，便与她同看着那寥落楼上的万千变化，压了压声道：“随我来。”

　　这次决霖带她走的又是一种走法，她本就不喜繁琐之物，自然这寥落楼的走法她是一点都没记住。紧紧的跟在决霖的身后，进入了一个四周封闭的狭小空间。

　　四周的墙壁之上，内嵌着许多银箔裹着的小盒子，地上铺着的是典卷书帛。东南角最顶方有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孔，小孔下方盛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地方也可称得上是寥落楼一绝。

　　洛宸仅凭着素眼所见，心里已满是赞叹。还不等决霖开口，便已是沉迷其中，那摆弄那些个盒子玩。

　　决霖打从一进来变再也没说过话，只是在那儿来来回回的走了走。似是等着洛宸先开口一般。

　　啊！哐当！突然一声尖叫和东西掉落的声音同时响起。

　　决霖靠在最角落的墙上默声不语，眼瞧着洛宸惊慌失措的摔倒在地面上，慢慢的由恐慌到入魔。地上那铁盒中一对活生生的眼珠子，也变回了原样，悬在半空中。

　　决霖笑着看了看手中的九绫环，却没有如上次一般束住洛宸，而是站在一旁，看着洛宸入魔，口中念着一串串晦涩难懂的咒语。

　　恰在这时，一道青光闪入。

　　决霖拱手作揖：“师傅。”

　　那来人的样貌与那日洛宸在修狄地见到的那个幻影近乎一致，只是较那日而言，蒙上了一层流萤轻纱。

　　青衣女子点头示意。右手轻轻一捻，手中便出现了一株素色佛花，拈在手中轻轻一挥，便止住了洛宸近乎入魔的状态。

　　走近决霖身旁，轻启朱唇：“做的不错。”

　　得了夸奖，决霖的神色也无半分变化：“尊神，可有指示？”

　　上古洪荒以前，天地间本是以上古大神为尊，天神次之，尊神再次之。洪荒之后，大神陨落，天神匿迹，尊神常居天外天不问世事，神族以上神为最高阶位。

　　“尊神让我给你带句话——小心提防身边人。”青衣女子缓缓说道，越过决霖身侧行至洛宸处，又言：“尊神的意思你应该明白，这个丫头我先借走几日。”

　　“是。”

　　决霖望着消失在眼前的两人，欲言又止。

　　“你在质疑！”空洞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男音。

　　决霖望着手中的九绫环，一阵落寞：“是。我这么做，对吗？”

　　“他是尊神。你不该质疑。”

　　“为何不能质疑，难道逆天改命就非得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吗？”似是红了眼，决霖的气息有些紊乱。

　　“那又如何，方才带来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还是执意不用他赐予你的这双眼睛吗？”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又慢慢平静下来，“他是尊神，起码你现在还得罪不起。在这个妄星阁内，你没资格和他对抗。”

　　“既然如此，用你的幻化术先帮我瞒过这一阵子，起码在她被送回来之前，不能让她身边的那个小跟班给发现了。”决霖说完后，便出了妄星阁。

　　站在寥落楼的顶端，听见从妄星阁的深处缓缓的传来一声——好。

　　笠日。

　　凡晔安安稳稳的睡到了晌午，想着这院里有洛宸打理，应是用不着他什么事儿。只是当他看见洛宸将院里糟蹋的一团糟时，他方晓得自己是高看了她了。

　　凡晔不比浣升自来跟着洛宸散漫惯了，这起来了总是要好一番收拾，光是梳洗，着衣就比浣升平日里要多上一两柱香。

　　这会儿方才收拾好了自个儿，正准备去瞧瞧昨夜去了寥落楼的洛宸，谁承想，那院里就仿佛进了贼一般，院里的树植皆倒了小道的中央，池中的鱼儿摊死在地面上，院中一片萧瑟。

　　这倒也不打紧，在他真正见着洛宸之前，他还没觉得这天快塌下来了。

　　浣升所住的偏殿在虞书阁的西南方向，凡晔从偏殿的地方看去，洛宸正打开虞书阁的门，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

　　见着她神色不大对，凡晔便想着过去问一句，谁知她竟开了门便朝着凡晔的方向走了过来。

　　没有以前黏着他不放的喊凡晔哥哥，也没有正经做事时该有的睿智，眉眼流转间，是一丝丝的冷淡与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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