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十四岁

　　接下来的几天，姜曼书和连城把所有任课老师认全了，初三的课程也渐渐步入正轨。

　　日子像流水一样过了下去。

　　Ｈ县和Ｋ市所在的省份中考只有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体育这七科，所以压力比很多省份小得多。

　　姜曼书略头疼她的物理和数学。

　　她从小偏科到大，理科一直不大好，化学现今有个好老师领路，轻松了不少，其他就……

　　万幸，连城这个地道的Ｍ国人居然是个‘小天才’型的理科好苗子，对理科科目轻轻松松就能举一反三，姜曼书私下问了她，才知道虽然Ｍ国中学教材比较浅显，又倡导寓教于乐，但也不能阻止对理科相当感兴趣的连城早早自学到了洛杉矶高二的部分课程……唯二让连城头疼的就是政治和语文了。

　　受了‘连老师’的小灶帮助而英语进步飞快，且数理难题也得到不少点拨的姜曼书深感自己责任重大，研究起教导对方语文的各种方法就更为上心，两人得了空闲就黏在一起，一会儿英语对话，一会儿中文对话，直把前排的同学们的目光吸过来了无数次。

　　离她们最近的赵雨提起此事来就满脸佩服：“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学习起来那么有深度又那么有兴致的人！”她的成绩不好，又懒散爱玩，所以当即就给能超额做到自个儿做不到的事的两位跪了。

　　这天，天空中阴云密布，窗外时有大风呼啸而过，风中掺杂了秋天特有的凉意。

　　连城关起窗子，给自己加了一件外套，然后把姜曼书的围巾递给她。两个人带的备用衣物都放在了一起。

　　“有点冷，你还是围着围巾吧。”

　　南方的教室里不开暖气，所以温度并不比外边高多少。

　　姜曼书天生怕热不怕冷，但一对上连城关切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把围巾围上了。

　　她们正在交换学习日记————即每日作文。

　　姜曼书的是英文，连城的是中文，日记的话题被订好了————名著读后感——－姜曼书选的书是《简·爱》，连城选择的是《傲慢与偏见》。

　　由于定主题时一个倾向考试文题，一个倾向自由发挥，所以姜曼书早早提出了建议————一天一篇学习日记，每篇几百个词／字，一天以历年中考的语文／英语的作文题目为参考；一天靠两人随心所欲地发挥————连城表示赞同。

　　计划进行了一个多星期，姜曼书的英语作文不再东拼西凑文不对题，连城的中文写作也由干巴巴的‘今天天气……，遇到了……，感觉……’进化到了‘一本书是人类的一个朋友，翻看一本书，就是在与一个好友面对面交谈……《傲慢与偏见》里，我最喜欢女主角伊丽莎白，因为她勇敢、善良……’的水准。

　　姜曼书一看女主角的名字就知道这篇文章是连城编的————讨论的时候，她明明白白地说过最欣赏男主角达西先生行事有条理规划，目标明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锲而不舍的精神……不过，真要这么写出来，难度会大一些，因为牵扯到了应试作文中不大讨喜的‘理性’………

　　连城实话实说：“虽然在体裁和主题上我习惯自由发挥，但有的思路，Ｚ国的老师接受不了。”说到这里，她皱了一下生而形色皆美的长眉，才继续道：“这篇算是做考试的范文吧。”

　　姜曼书也小心塞————她也是写文自由发展的爱好者，前世还兼职写了不少喜欢的文章，以此得来了在较为开放的网络文学界里的不错的人气。

　　面对现实，无论是谁大约都得让步。

　　最终，她们决定有兴致时随便发挥，发挥好了再拿给对方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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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Ｈ二中的晚自习里，６:３０—７:３０是自习时间，７:４０—１０:００则被分割成了两节长达一小时的大课。一般情况下，两节大课都由一个老师来安排。

　　星期五的晚自习是由陈老师安排的。下午最后一节课也刚好是语文课，陈老师讲完一篇古文，低头一看表还有七八分钟就下课，抬头一看正挤眉弄眼面带笑容的学生们，打趣道：“明后两天都可以自由支配，高兴吧？”

　　当然高兴————学生时代最让大多数人开心的两件事莫过于考试得了高分、马上能够放假————尽管周末两天很短暂，星期天还得返校上晚自习，但这也影响不了大伙热切的好心情。

　　陈老师摇头晃脑：“看你们那么高兴，我都不好安排晚自习的活动了～”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果不其然，对着一双双亮晶晶堪比白炙灯的眼睛，陈老师也不卖关子了，干脆道：“７:４０，三号楼３０３教室，咱们看电影！”

　　“耶————————！！！”欢呼声瞬间淹没了教室。

　　姜曼书也挺惊喜————直到大学毕业她都没遇到过像陈老师那么‘通情达理’的老师……大学教授只会让人看活动ＰＰＴ，偶尔有个主题宣传小视屏；工作后遇到过的某任致力于与下属搞好关系的主管倒是爱组织办公室的同事们去电影院，奈何当时怎么都觉得没氛围……

　　现在……

　　望望四周欢欣鼓舞的同学，她也被感染了————满心期待。

　　转头一瞧连城平静的脸，姜曼书靠近了问她：“你喜欢看电影么？”

　　连城：“……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洛杉矶的时候，最多的娱乐就是看书和看电影。”

　　是哦，Ｍ国是电影大国，国民人均收入又高，看电影简直是家常便饭。

　　姜曼书想了想，安慰（？）连城道：“陈老师带我们看的肯定是Ｚ国的电影。”这点毋庸置疑，因为陈老师多次当众表示过对国内教育制度中‘重外语，轻中文’的现象的不满，据英语老师张老师说，他还在空间里发表过‘炮轰英文教学’一类的文章……张老师说这话时，是笑着的～＝　＝～

　　“所以，你可以借这个机会领略一下Ｚ国文化，顺便练练Ｚ文听力。”

　　连城终于笑了，特别诚恳地说：“谢谢你。”

　　为什么要说‘谢’呢？

　　姜曼书懵了一会儿————脑袋里和连城有关的画面实在是太多太杂了，还一下子就涌现出来……她几乎没有没有和人那么亲密过，除了婴幼儿时期带她的外婆，可分离了太久太久，她对逝去的外婆的印象早就模糊了……母亲最关爱她，但一直都很忙，母女两连吃饭都少有坐一桌的时候……

　　乱七八糟地回忆了一大堆两辈子的过去，姜曼书还不忘给连城回应：“不用谢～”

　　连城又笑了。

　　事实上，倘若姜曼书足够清醒，就会发祥，连城这次的笑有点————傻……当然，到了她的眼里，这种‘傻’会被改名换姓为‘萌’。

　　…………

　　陈老师给放的电影果然是原汁原味的Ｚ国片————改编自近代Ｚ国知名作家老舍的代表作之一《茶馆》。

　　姜曼书略担心身边的连城能不能真看懂。

　　相处了将近一个月，她们之间也差不多点亮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技能，连城看出她的担忧，说道：“没关系，Ｚ国清朝的历史我懂一些。”

　　画面黑白的经典版《茶馆》开头就是一间古朴的大茶馆，里头人来人往，八面玲珑的掌柜王利发剃秃了半个头，留着长而细的大辫子，操着一口京片子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一瞧就让人知道故事背景在清朝时期，而大多数外国人对Ｚ国最深的印象都有清朝的一份，尤其是清末民初。

　　教室里除了大屏幕的电影里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声，动静很小，坐在电脑旁的陈老师也不管————说是来看电影，但实际上就是给学生放松一下，可以说悄悄话，可以睡觉，终究一样米养百种人，人的兴趣爱好不同，不可能人人爱看文艺片。

　　姜曼书倒是瞧得津津有味，对着剧情中因世道混乱变迁而各有各的悲哀的人物生了哀叹之心，还掉了泪。

　　周围的人不是在开小差就是也盯着大屏幕，但哭的人————目测只有她一个。

　　大方向上还是‘合群’的姜曼书‘老’脸微烧，偷着找纸巾擦眼泪……旁边就递了一包纸过来————是连城————莫名的羞耻度不知不觉间就降低了些，擦眼泪的动作也不急促了。

　　第一道下课铃声打响时，陈老师按了暂停键：“要上厕所要出去走走的可以去，上课了再接着放。”

　　于是大家大都三三两两的出了教室。

　　站在走廊上吹风时，连城问姜曼书：“你很喜欢文艺片么？”

　　姜曼书实话实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恐怖片，比如《咒·怨》、《午夜凶铃》，还有《猛·鬼·街》系列和《潜·伏》。”

　　连城：“……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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