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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紫烟
几日后，丞相府。
欧阳明日一身锦衣，耳侧明黄色的发带轻垂双肩，临风微动，一股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秦晋携夫人在门口相迎，见到他的模样，不由愣了愣。
“明日见过秦大人。”
他微微躬身行礼。
秦晋似回过神来，抚掌笑了笑，“国师不必多礼。那日在宫里见到你，你穿了一身蓝衣，只觉俊逸出尘，没想到今日这身金衣打扮，另是一番贵气逼人了，”
一旁秦夫人也和颜悦色，眼里满是赞赏喜爱之意，“是啊，人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别说四方城的姑娘们，就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看着也觉惊艳。”
高易山微微低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嘴角的憨笑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欧阳明日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可是相府门口，好歹也克制一点。
“丞相大人和夫人今日是专门拿明日打趣的吗？”
“岂敢岂敢。”
秦晋哈哈一笑，侧身往里面让，“能请到国师来府上做客，真是令敝处蓬荜生辉了，薄宴早就准备好，只等国师享用。”
“那明日就不客气了。”
他勾唇一笑，注视着秦晋道，“我可是饿着肚子，专程来蹭饭的。”
言下之意，不谈政事。
秦晋眼里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心领神会地笑道：“辛苦国师了，家宴虽比不得皇宫，到底还算丰盛，不会委屈国师的。”
一行人便入了厅内。
桌上摆了丰盛的筵席，两旁的侍女微微躬身行礼。
秦夫人问道：“小姐呢，在磨蹭什么，来了贵客也不候在这里迎接。”
“娘又在说女儿的不是了。”
帘后传出一个娇美的声音，“女儿早就候在这里了呢。”
欧阳明日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女子轻启竹帘，莲步而入，身着紫罗兰色宫装，头戴累丝银凤簪，面容艳丽非常。
他心内暗暗笑了笑，原来如此。怪不得相府门前几乎失了体统似的夸赞自己的相貌，原来是为了后文做铺垫的。秦大人啊秦大人，你居然舍得把女儿都赔进来了，实在是太看得起我。
“想必这位就是欧阳公子了，紫烟见过公子。”
女子倾身万福，欧阳明日忙道，“秦姑娘多礼了。”
她慢慢抬头看他，虽是做好了准备，眼波仍是不由颤了一下，旋即化作嫣然一笑，“欧阳公子果然是丰神如玉，令人不由心折。”
欧阳明日淡淡一笑，“秦姑娘谬赞，在下倒觉得姑娘月颜花貌，与诗经齐女的描写别无二致。”
秦紫烟知他说的是卫风硕人描绘的庄姜，不禁抿唇而笑，俏脸微红。
秦晋和夫人在旁边看着，眼里已然是把他们当成一对的神色。
“好了，别光顾着说话瞧人，菜都要凉了。”
秦夫人打趣地道，走过来同时拍了拍两人的肩。欧阳明日心下一沉，果然她就把秦紫烟安排在自己右手边。
他暗自叹了口气，这顿饭局，恐怕就是麻烦的开始了。
饭桌上，秦晋主导着谈话，欧阳明日不能敷衍，但也绝不自己发挥，秦夫人偶尔说几句，秦紫烟只是优雅安静地吃菜，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有时候替他夹两筷子，他也不能拒绝，只得轻声道一句谢谢，她便微微一笑，眉目含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晋有些醉意地道：“不知公子今年贵庚？”
欧阳明日执筷的手微微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容装作一概不知，道：”明日弱冠之年。“
秦晋点了点头，”果然是少年英才，老朽当年二十的时候还只是个芝麻官。“
”丞相大人取笑了在下了。”
刚想寻一点秦晋当年的丰功伟绩，却听他续道，“公子既已成年，可有考虑过家事？”
酒醉的好处，就在于可以随便说话，自然包括了说媒。
好个奸诈狡猾的秦丞相呀，叫人无法拒绝。
“明日功不成名不就，还未敢有此思量。”
“欸，怎能如此谦虚。”
秦夫人接口道：“是啊，公子年轻有为，才过二十就已经是国师了，四方城的姑娘们可都仰慕着你呢。”
秦晋见欧阳明日有些局促，呵呵笑道：“我看公子不是没有考虑，而是钦慕的姑娘太多，不知如何选择吧。”
“在下明白丞相大人的意思。“
欧阳明日放下筷子，神色渐冷，“秦姑娘蕙质兰心，想来是王公贵族求之不得。但是在下心中已有一人，今生非她不娶。”
秦晋和夫人皆是一惊，“是哪家姑娘？”
“她失去家园，现在我欧阳山庄之内。我不久便会娶她。”
“这--”
秦晋拧了拧眉毛，思索片刻道，“穆将军曾说过公子到访一事，当时公子身边有一位美貌女子，可是她？”
欧阳明日点点头，“丞相大人既然知道，我也不必多说。谢丞相费心宴请，明日告辞了。”
说完便示意易山起身。
“慢着。”
秦夫人看了一眼丈夫的脸色，对欧阳明日堆笑道，“我们也不是小气的人家，公子既然还没有成礼，可以先娶紫烟为妻，再纳她为妾。”
“夫人说什么？”
欧阳明日闻言不禁大怒，巽芳是蓬莱公主，他们这些鄙薄小人，竟仗着自己世俗的权力地位这般侮辱她，还用纳妾来侮辱自己朝三暮四！
”巽芳是我妻子，我今生只娶她一人，别说娶他人为妻，就是纳他人做妾都根本不可能，夫人话说到如此地步，休怪明日嘴狠，说实话什么王公贵胄从来不在我眼里，若真有兴致，欧阳山庄正缺扫膛侍婢！“
右手一击扣在桌子上，碗筷明显地震了一下。
秦晋和夫人被他的怒气震慑了一下，呆愣了片刻，慢慢体会到他话语的意思，脸色不禁由红转青。
秦晋沉声道：”公子说话是不是要注意一点，刚才的话未免太过分，这里毕竟是相府。“
欧阳明日冷哼一声，”秦丞相，我叫你一声大人，你不要以为我就怕了你，整个四方城都根本不在我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丞相！我欧阳明日不喜与人结怨，但也别以为我没有脾气，若不是看在秦姑娘娴雅明理的份上，就凭你们刚才的话，我会给你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欧阳明日！“
秦晋不由恼羞成怒，猛击了一下桌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得起你才请你到这里来，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真以为相府可以容你放肆吗？！“
”怎么，丞相是要在这里动手收拾在下吗？“
欧阳明日哈哈大笑，”在下正求之不得，国师身死相府，城主不会不查，城主素来对大人忌讳，正好可以找个罪名把你拿下，而且--大人位高权重这么多年，当初上位又是什么手段，难道心里果真没有谋逆之意吗？哈哈--“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秦晋大吃一惊，”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需要你知道，丞相大人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
欧阳明日一转轮椅便朝外面去，”易山，我们走！“
秦晋几乎瘫软在椅子上，“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秦夫人蹙眉道：”他对我们说话毫不顾忌，似乎背后有人撑腰，难道--他是城主派来警告我们的？“
”警告我们，城主觉察了什么吗？“
秦晋神色一凛，他不是没有谋逆之心，只是还在慢慢布局，没想这么快--
”也不见得是警告--按理你最近没有什么行动--我看他仿佛是临时起意，对我们教训了一通。“
秦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欧阳明日处事如世外之人，刚才还说四方城不在他眼里这样的话，肯定不是城主派来的，不过他对我们的政局似乎研究得很透。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临时起意，可能太在乎那个女人才被你的话激怒了，这么说来他很可能是在提醒我们。“
”不错，他不喜欢权力斗争，好像喜欢看戏。“
秦夫人眼中似赞赏似玩味，”他去穆府也像是很随便，好像想东提点一下，西搅和一下，看看我们是怎么在斗的。“
秦晋哼了一声，”既然他看出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是不是。“
”咣当“
秦紫烟手中的汤勺掉到了地上，她面色惨白地看着父母，”爹，娘，你们--你们真的有谋反之心--不要啊--“
”你给我回房里去！“
秦晋仿佛这才发现女儿的存在，顿时厉声喝道。
”不要，爹，您不要这么做，城主待我们不薄，而且--您已经是丞相了，不要再更高了--“
”你懂什么？“
秦晋眼里闪现狠厉和怒意，”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城主对我们一向忌讳，这么些年没有少干削弱我的事情，当初既然我把他扶了上去，自然也可以把他弄下来！“
”不要--“
秦紫烟眼中含泪，”当初您在皇甫城主手下做事，就不该为利替他成事，现在您又如此--怎么不让人认为您朝三暮四--“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她脸上，如雪的肌肤立刻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
”回房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秦晋怒不可遏，”我没生一个儿子本来就气！否则也不要这么苦心经营！“
秦夫人脸色一白，他这话也是把她骂进去了，连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把她拉起来，小声道：“快跟我回房里，你爹在气头上呢--”
“娘--”
秦紫烟哭倒在她怀里，“你劝劝爹--不要做--我想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不要--
”爷--“
走出相府好长一段路，高易山怯怯地道，”您--您没事了吧--“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说话，原来是在担心啊。“
欧阳明日不禁莞尔，”我生他们的气，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
”您刚才发火的样子--“
高易山心有余悸，”我跟了爷十二年，就没见过您那样。“
”怎么了？觉得我很可怕？“
欧阳明日拈起明黄色的发带绕在指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终于发现了我的真面目？“
”不是啊，易山--易山开始是有点怕--“
他挠了挠头，有些憨厚地笑了笑，”不过后来觉得很解气，您那样真的太威风了，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爷--对您更崇拜了--“
”你在宴席上吃多了冰糖红枣吧，嘴这么甜。“
欧阳明日哧笑一声，”我不是威风，我只是被触到了底线。“
”我知道，您是不能让巽芳姑娘受到一点伤害的。“
易山嘿嘿一笑，”看到你们对彼此这么好，我心里真是高兴。“
”我对她远远不及她为我做的一切。“
欧阳明日眼中渐渐浮现温柔的神色，”不过我很快可以如她所愿了。“
”爷，您不是说要等肃清政局，化解恩怨之后，才迎娶她的吗？“
易山有些疑惑，”现在好像还没起头啊。“
”谁告诉你没起头了，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大大的推动。“
欧阳明日恢复了他睥睨天下的神情，手指一圈圈转着金线，仿佛股掌之间尽是人间世的年轮，”秦晋要谋逆是早晚的事情，今日我提醒了他，不管他怎么以为，都必然提早行动，至于女神龙和鬼见愁的事情，观天峡一战就会有个了结。一月之内，四方城就要变成另一个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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