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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安排（一）
安排？
玄熙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玄冥司”，不知道母皇所谓的安排是否与它有关。
张了张嘴，却是无法问出口。
叹一声，罢了罢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好歹也是能一掌拍碎小石块的人了，对药理亦是颇为精通，还能怕了谁谁谁？
一大早，天还未亮，就有宫侍起身打点准备一切。
玄熙接过孙公公手里的热毛巾仔细地擦了擦脸，苍白的脸蛋微微熏出了些红润暖色。
皇后亲手为她穿上衣裙，系好带子，最后拿起木梳梳了个双环髻，扣上珍珠吊坠，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看到铜镜里映出自己的面貌，玄熙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好端端一张清秀漂亮的面容，却因过于苍白瘦削，显得病弱不堪。
想她出生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惊叹自己的貌美，就被人形容为“貌若男子”。不禁哀怨地撇了撇嘴角。
这个世界的人无论男女，相貌都比较中性，女子较清俊高挑，也有的略为粗矿，男子淑雅纤细，多为面貌皎美之流。
每次看到自己的长相，总会想到“祸水”二字。
其实玄熙并非是个相信‘红颜祸水’的‘愚人’，只是想到历史中往往能得‘祸水’名号的女子都是貌美清丽之人。
她倒是觉得一个人若果不具备强悍的自制力，那么就应该远远避开所谓的祸水红颜，免得误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也免得那些毫无社会地位的可怜女子背上狐媚君主祸国殃民的罪名......
幸好，她今生即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会是那些可怜女子。
玄熙陪皇后用过早膳后，便在皇帝陛下特意遣来的内廷掌侍张德静引领下，往诚正殿而去。
想起临行时父亲略为担忧的神情，玄熙淡淡一笑。未来几年的学习生活其实就如同前世的住校生活，住在名为诚正殿的皇宫宿舍，到名为鸿学院的教学楼上课，想想也够新奇奢侈。
诚正殿中已有几位皇女，除了被立为皇太女的长女夏侯玄昭已经迁入东宫外，其余三位未及笄的皇女也住在诚正殿中各自的殿阁内。
养心斋是诚正殿最为偏僻的一座殿阁。园内建筑虽不失皇家气派，却也是清淡雅致，漫漫清石，幽幽藤萝......玄熙对自己的新居很是满意，好的环境总能带给人好的心情，她如今身体不好，治不如养，养心乃是养生的最高境界。
养心养心，这个名字很是甚得她意！
养心斋已经配有伺候的宫侍，张德静亲自打点好一切后，便打发坤和宫里跟过来伺候的几个宫侍回去。
离去之前，孙公公不舍地看了看玄熙，转而看向张德静，似有话要说。
玄熙转眸，看着面无表情的张德静，一张平凡的脸上古板无波，眼睛亦是沉静深幽，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忽然上前，拉起孙公公的手，奶声奶气说道：“孙公公，你且回去陪父后，这里自有人伺候的，你不要担心。”
父亲本有意让孙公公跟她到诚正殿来，伺候她的生活起居。毕竟是她的教养公公，做起事来自是比其他的宫侍细腻周到，而且，他也是父亲的心腹之人，相较别的人，更能让父亲放心。
只是她觉得这样的人还是留在父亲身边的好，正如父亲所言，孙公公是晏家的人，让他留在坤和宫，她也放心许多。
孙公公微微一笑，替六皇女理了理衣襟裙角，皱眉沉默片刻，终是有些不放心。
玄熙干脆上前抱住他，权作安慰。只是小孩子手臂太短，环不过来，只好抓住对方的衣服。
孙公公一震，心里的酸甜苦辣顿时泛上眼眶，让他情不自禁地回抱住玄熙的小身子。
他是晏家买进的下人，从小跟在公子身边。家里贫极，父母只能卖了他。公子待他亲厚，如同兄长。六皇女出生后，他便成了她的教养公公，私心里也把这个小皇女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
小皇女待他也极为礼貌尊敬，从不把他当下人看待。但纵是如此，毕竟一人孤苦，每每想起，心里总有些心酸和遗憾。
如今看她在自己怀里甜笑的撒娇模样，心里的暖仿佛要溢出来。
这孩子聪慧，她眼里的意思他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放不下心啊......
看着孙公公离去的细瘦背影，玄熙不禁有些疼惜这个沉默温顺的中年男人。他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着爱着宠着，为了父后，到了离宫的年纪也没有出宫。
她心里自是感激他，好歹也是自己的乳父，心想将来也要好好孝顺他才是。
察觉一旁某人的注视，玄熙侧了侧脑袋，疑惑地看着张德静。
张德静是随母皇一起长大的婢女，后来被封为内廷掌侍，掌领皇宫所有宫侍，也是母皇的心腹之人。
张德静在六皇女的目光飘向自己时沉默地低下头，表情依旧古板无波。
玄熙困惑地眨了眨眼，捕捉到这个掌侍大人脸上瞬间闪有过的那么点变化。
“张大人，我们进去吧。”玄熙摒去疑思，温和笑道。
张德静抬起眸子，不久复又垂下，恭身退到玄熙身后。
玄熙挑挑眉，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解地摇摇头，率先走了进去。
屋外等着拜见主子的宫侍已经等了些时候，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小女孩，齐齐跪下。
“拜见六殿下！”
玄熙眼带好奇，面含微笑，看着堂上的男男女女。
四个宫女，两个侍人，一个教养嬷嬷，一个冥衣卫——皇女的标准配备。
看着面前一身墨蓝武袍，只有七八岁年纪的小侍卫，玄熙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就她所知，每位皇女满六岁时身边都会配有一个冥衣卫，不同于大内侍卫，冥衣卫是皇女的死卫，一生只忠诚于所属皇女殿下一人而已。
但每一个都是及笄的年纪，自己的这个怎么看也不满十五岁，莫非这就是母皇的安排？
玄熙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小冥衣卫，面貌清秀，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此刻脑袋微垂，不惊不惧，一脸不太符合她年纪般沉稳平静地默立殿上。
“六殿下，她是平乐，是养心斋掌领女官，您的生活起居便由他们六人负责。”张德静指着个子略高的一名宫女徐徐说完，却没有介绍教养嬷嬷和小冥衣卫。
正要询问，张德静又开了口，却是说道：“陛下交代奴婢的事已办妥，殿下若无吩咐，奴婢便回去复命了。”口气平淡，不吭不卑。
看着这个虽然恭谨却并不畏惧她身份的掌侍大人，玄熙心里惊讶，一般的宫侍见了她们这等身份的人，哪个不是一脸讨好谄媚，小心翼翼？
张德静这般气度，如同前世的下属对待上司，仿佛她们之间没有身份地位之别，只是工作职位内容属性不同而已。
玄熙没有留她，只是在她退出正屋转身欲离时，轻飘飘说道：“有劳张大人，请代我谢过母皇。”
不理会宫侍们听到她用敬语，且自称‘我’而非‘本宫’时错愕的表情，死死盯着门外的绿色身影。见张德静微乎其微的一顿，旋又稳步离去，她微微翘起嘴角。
张德静本就是个沉默稳重之人，除了母皇，他人之事根本入不得她眼，今天她却在自己面前频频露出怪异的表情，不知母皇派了她来是何意图。
而且此人虽是脚步虚浮，呼吸也如常人，但一身的气质却让她隐隐觉得有些诡异莫名。
不由自嘲一笑，纵然母皇对父后有情、对她有怜又如何，身为皇帝，一国之君，心里装的可不仅是情之一字。
当玄熙在心里自叹自怨时，站在下首的教养嬷嬷却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异六皇女嘴角的那抹笑容。
让四个宫侍退下后，屋里就只有玄熙、嬷嬷和小侍卫三个人了。
当四人身影消失后，玄熙发现原本一直低首垂眸的嬷嬷忽然直起脑袋，直直看着她。
一双眼睛平和淡定，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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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