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开

　　灵曦殿烛火通明，但在场的人却脸色昏暗。霜熙和冬梅脸上挂着泪珠，小卓子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木，小邓子则不停抓着自己的头发。其他的小宫女太监则或站或就地坐着，人人都面露惊惧和疑惑。雨灵从内阁抱着一堆木盒走了出来，她放下木盒深深的喘了口气：“真是好日子过的人骨头都酥软了，这些个木盒让我都搬的吃力起来。咦，你们这是怎么了？”雨灵没心没肺的问着。霜熙继续用盛满泪水的眼睛瞅着雨灵，冬梅在听到雨灵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的话语后，哇的一声哭了。嘴里嚷嚷着：“主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的没心没肺呀。你知不知道浣洗苑是个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进去后就没有人出来过，它可比冷宫可怕多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我们会害怕，我们怕呀。”说着就奔向表情被冬梅雷木的雨灵身边，捞起雨灵的衣服就势擦着鼻涕和眼泪。雨灵厌恶的抽出了自己的衣襟：“冬梅，别这样，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阎罗殿。以前没有人从那里离出来，我就开个先例不好吗？凭冬梅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你也有害怕的？哎哎，你的鼻涕不要再抹了，我的衣服刚换的，我不想再换一套。”雨灵好不容易才将拽着自己衣襟的冬梅撇开。“主子，你可有打算？大家都在，我们及这些个要怎么处理。”霜熙没有像冬梅一样个性外放，她含着泪哽咽的问雨灵。雨灵深深的看了眼霜熙，又看了眼大家，这才捡了个正厅边角的位置坐下。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聚光灯看着雨灵，等待着她给自己安排命运。雨灵缓缓道：“今儿已过，明儿我就不再是灵曦殿里的灵婕妤了。”小宫女、太监猛抽一口气：“怎么会？前不久主子才被封婕妤呀，而且甚得皇宠呀。”雨灵听到小宫女、太监的质疑，心想我从不曾得到过恩宠，这些只是表面的浮云，被风吹来又吹走了而已。“伴君如伴虎，这个你们在后宫也因知道的吧。你们可有想去伺候的主子？亦或想去的地方。我尽可能的为你们周旋。”她这么一说，抽泣声不断，大家都嘤嘤的哭了起来，谁也说不出话来了。“这里有些财物，虽不多，给你们做个傍身之用吧。霜熙由你来分配给大家，现在排队来领吧。记得，小邓子的娘亲身子骨不好，给他多一份。香草的姐姐马上要嫁人了给她也多备一份吧，算是给你姐姐的贺礼。我本想等那天给你假带贺礼前去的，看来不行了。哦，对了，小柏子前些日子崴着的脚好了吗？药够用了吗？趁我还是婕妤，明儿一早你自个儿去太医院再请几副药，知道了吗？”雨灵细细的叮嘱着众人，而后她好笑的看着满脸是泪的冬梅：“冬梅你性子太直了，以后在这个后宫要多收敛点，多像霜熙学习呀，好些话多在舌尖上放放再说，好些事多想想再办呀。”雨灵掏出丝绢给她擦眼泪，可是冬梅的眼泪越擦越多。“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冬梅呜呜的哽咽应着。“主子，我们，我们不想离开呀。”霜熙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是呀，主子，别丢下香草呀。虽然香草来灵曦殿时间短，但是主子待香草的好，香草这辈子也还不完的。”香草哭着跪下，匍匐向前了几步。其他人也一并跪下，想要留下。“香草，这又何必呢？这里已经没有了，皇上的圣旨谁也违抗不了的，不要让主子为难呀。”霜熙哭着待雨灵扶起众人。
　　“传皇上口谕，明日卯时灵采人到浣洗苑报到。灵曦殿暂不解散，维持原样，以备后用。”桂公公尖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的灵曦殿中。“灵采人，咱家还有一事相告，借一步说话。”桂公公和雨灵步入内阁，桂公公将一秀有龙纹的红色绣袋递给雨灵：“你且收着，有性命之忧时，它可救你一命。灵采人呀，咱家虽不喜你平日的冷淡。就刚才所见，咱家也很感动。你好自为之吧。咱家的事情已办完，需回宫复旨了。”“桂公公，请带我谢过皇上。雨灵本无心。无心之人怎可查谅他人之绪。”雨灵冰冷的说完后，转身步出了内阁。桂公公轻叹，这灵采人也是个蕙质兰心的主呀。

　　“皇上，奴才已按照您的吩咐，将所托之物赠予灵采人了。”桂公公跪在站于离灵曦殿五十米外柳树之下的皇上脚边。“好。”柳树阴影里的皇上轻吐出这么一句。“皇上，灵采人让奴才转告皇上，她本无心。无心之人怎可查谅他人之绪。”桂公公低头说着。“好，好一个无心之人怎可查谅他人之绪。”皇上重重的重复了一遍灵采人的话，自语道：“真是无心？无心之人却是有情呀。”皇上说着桂公公听不懂的话，缓步离开了灵曦殿。

　　“主子，我已将小卓子，小邓子他们安排好了。您平日里看的书，我也收藏好了。”霜熙边给雨灵铺床，边说着。“好，有你在，我很放心他们。”雨灵淡然的说着。“主子，嗯。“霜熙欲言又止。”“怎么了？”雨灵听出霜熙的欲言又止，放下手上整理的衣物，抬头看着霜熙。内阁的门被重重的推开，冬梅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房里，咚的一声就跪在了雨灵身前。“主子，你让冬梅一起去吧，冬梅可以给你做个伴，冬梅保证不给你惹祸。冬梅……”冬梅已经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霜熙也一并跪下：“主子，也让霜熙去吧，霜熙不求别的，别让霜熙离开主子就好，”说着也磕头如捣蒜。“霜熙、冬梅，我从没有将你们当成我的婢女来看待，你们是我进宫后第一批服侍我的人，我把你们看成是自己的亲人。我要去的是宫中盛传“魔窟”的浣洗苑呀，你们是知道的，进去的能否出来要看命。我怎能将自己的亲人带到这样的地方去呢？你们留下灵曦殿是最好的选择呀。”雨灵欲将霜熙和冬梅扶起。“不，主子，你要是不答应，冬梅就在这里跪到你回来为止。”冬梅眼睛里闪烁着坚定。“主子，让我们去吧，我们虽无能，但也是你个伴，你把我们当亲人，我们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姐妹，自己姐妹去受苦受难，你让我们如何能弃之不顾。求主子，让我们去吧。”霜熙眼里的坚任韧不比冬梅少半分。“你们这些个傻人儿呀，哎，让我如何是好？我本来就没有心的，为何这里还会疼呢？”雨灵捂住心脏的位置痛苦的□□出声。“主子，你就答应我们吧。”冬梅和霜熙一并请求着。

　　浣洗苑建在皇宫西南角，占地有二十亩之广，三排笼罩在宫墙阴影下的矮瓦房，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将十亩地圈起，与冷宫遥遥相对。这里历朝历代是用来处置后宫犯错的宫女、太监的刑房。因新皇上位后颁布法令不得私设刑房，故拆了去改成浣洗苑，专为各宫主子、宫女、太监、杂役等洗涤缝补衣物之所。这里管事的嬷嬷曾是前朝淑皖宫的当家嬷嬷，不知因何原因被降至此。她被誉为“魔头嬷嬷”。平日行事狠辣，对浣洗苑的宫女日日责罚，轻则彻夜劳作，重则皮鞭加身。她手里的皮鞭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除了她行事的狠辣外，她得此外号还因其长相，她的半张脸布满了蚯蚓一般粉红的皱折，严重烫伤毁坏的皮肤和愈合的新肉混长在一起，让人一见之下，惊恐不已。曾有宫女夜间劳作，见着“魔头嬷嬷”当场吓晕过去。
　　霜熙伴着雨灵，冬梅提着一个装了三人换洗衣服的小包袱，由内务府女官引领来到浣洗苑。浣洗苑“魔头嬷嬷”手下的一名管事太监与内务府女官交接完毕后，将霜熙、冬梅及雨灵带到了一间小矮房中“我不管你们曾经是何地位，来了这里就得听耿嬷嬷的。咱家是耿嬷嬷手下的监事太监之一，以后你们三人由咱家管理饮食起居，另一监工太监成公公派工。来这儿就有这儿的规矩，你们不管以前是多风光的人，来这儿什么也不是。喏，这是你们的牌号。拿好了，以后交牌号派工干活领饷领饭知道了吗？”雨灵等人点头，各自看着从监事太监手里拿来的号，记忆着监事太监交待一切。“好，你们的床铺是靠墙的三个，去把东西放好后出来到涮洗房干活。”监事太监指着一个低矮的通铺靠里的三个窄小位置，看着冬梅的小包袱说着。霜熙撞了下冬梅，冬梅很不情愿的从小包袱里掏出了一对成色莹润的玉手镯，递给监事太监。“公公，辛苦了，这是我们孝敬公公的，勿要嫌弃呀。以后还请公公多多关照。”霜熙得体的说着。监事太监笑逐颜开：“好说好说呀。”说着将玉镯收入袖中“你们慢慢打理，才来想必也不是很熟悉，等打理好一切后，来涮洗房找我就好。”监事太监收了礼后，语气和神态立马变的恭谨和蔼起来。冬梅在监事太监出了矮屋气愤的说道：“什么东西。哎，这叫主子怎么住呀，这么小个房子，竟然住了十个人，连个身都转不过。你瞅瞅这被子，床上铺的这是什么，这么臭。”冬梅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拽着一张黑乎乎破破烂烂的褥垫，嫌恶的说着。霜熙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雨灵，训斥冬梅说：“主子说了让你别来，你偏要来。看，受不了了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主子，我们主子来这里前可是婕妤呀。怎么能和这些个粗使婢女一起住。”冬梅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说着。“怎么不能，我入宫前住的地方也不比这里好到哪去。”雨灵轻巧的就坐到了床铺上，毫不介意床铺的肮脏和难以入鼻的气味。“快将我们带来的东西放置好，然后出去吧。时间久了，估计监事太监也不好做。我们以后还要仰仗他呢。”霜熙对冬梅边说着，边动手将最里面的一个铺位用从灵曦殿带来的干净被罩、被单、枕套打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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