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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京兆面对堂下的天香公主，恭恭敬敬的问道：“请问殿下，不知驸马何在，可否遣人请冯大人一同前来？”
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李清婉将表情迅速调整到困惑模式，歪了歪头，奇怪道：“你叫驸马来做什么？”
“冯大人既然今日与殿下携手同游，想必当时离事发地点不远，请她前来，也好做个见证。”京兆低声下气道，“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我？我意下很不如何啊。”李清婉一本正经道，“叫驸马来太浪费时间了，还请大人快快判完，趁着天色不算晚，结束后也好继续过节。”说完，又眨着天真的眼睛，笑问道，“大人觉得呢？”
京兆懵逼脸：“这个那个……”本官就是客气下，驸马当然必须得来啊，如果驸马不来，刘公子的阴谋就无法实施，刘公子的阴谋无法实施，本官就拿不到赏金，没有赏金，那丢官之后，还拿什么养家里的小老婆小小老婆小小小老婆？
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公主殿下，京兆绞尽脑汁，片刻后才又继续道：“虽然本案看似与驸马无涉，但微臣得到一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李清婉一脸认真，“既然连经验丰富的京兆大人都无法判断是否当讲，那还是不要说出来扰乱视听的好。”接着又用期盼的眼神望向华太傅，“老师，学生说的不错吧？”
华太傅：“……”默默偏过头去，手腕一抖，不慎揪下两根雪白的修长胡须。
京兆：“……”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翻来覆去的默念“不可御前失仪”，才竭力忍住在皇帝面前直接抄家伙的冲动揍人的冲动，抽着脸皮，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僵硬笑脸，“微臣仔细想过，还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知殿下。”
李清婉满脸不信任的看过去→_→：“真的想清楚了？”
“真的想清楚了!”
“真的真的想清楚了”
“微臣真的真的想清楚了！”by快要哭了的京兆尹。
“可我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听……”
华别说你是我徒弟太傅终于忍不住了，右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咳。”
“好吧，那你说吧。”李清婉接到太傅的示意，想了想自己的功课量，不太高兴道。
京兆尹暗中舒了口气，赶紧道：“之前赵大人昏厥期间，赵夫人曾来寻过本官，说有内情想要禀报。”说罢，偷偷朝跪在地上的赵周氏使了个眼色。
赵周氏面色惨白，双眉紧紧蹙着，眼中满是血丝，十指绞在一起，雪白的手背上青筋依次浮现，她闭了闭眼，竭力掩饰住自己的痛苦，过了会，才缓缓开了口：“妾身确有内情，希望禀报各位贵人。”
她咬着牙，汗水顺着鬓边涔涔而下，嘴唇连续张开几次，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妾身今日前往九曲池附近，的确是，的确是……”
京兆尹冷冷的盯着赵周氏，捏着官威，重新拿出被李清婉吓萎了的气势，厉声喝问道：“的确是什么！”
“的确是与人有约。”赵周氏颓然的跪在地上，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长久坚持的东西破碎了，声音细弱之极，一不留神就能让人忽略过去。
赵怀仁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指着妻子道：“赵某就知道，就是你这贱人不守妇道……”
他还未说完，便瞧见地上的妻子抬起头，用阴冷的眼神，一霎不霎的盯着他，眼里流露出刻毒愤恨的光，赵怀仁看着，心头一颤，剩下的话顿时再也说不出口。
李清婉看着赵怀仁，唇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道：“赵大人，尊夫人与人有约，你这般高兴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华太傅举袖遮面：“咳咳咳咳。”含蓄点，老夫年纪大了，实在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
李玄仁凤目微弯，连唇边的短须都跟着翘了起来。
听了李清婉的话，赵怀仁气的脸色瞬间由黄转红，像一只熟透了的番茄，双颊胀的几乎就要爆浆，刚想说什么，李清婉却不再理他，转过头对赵周氏露出温和的笑脸。
“夫人接下来总不会要说，与您有约的那个人就是我吧？”
“自然不是公主殿下。”赵周氏慢吞吞道，声音中蕴着压抑的死气，她垂落眼帘，声音也放的很轻很轻，“妾身约的是冯少英，冯大人。”
李清婉的笑意霎时凝在唇角。
堂上一下子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气氛诡异异常，本想趁热打铁的京兆见势不妙，极有眼色的闭上嘴，将脑袋缩成冬眠的地鼠，默默装死。
半晌，李玄仁缓缓睁开狭长凤眼，扫了眼堂上的几个人，抬起手，随意指了一名羽林侍卫：“你且去唤驸马……”
“父皇！”李清婉猛然道.
“怎么啦？”虽然被打断了话，李玄仁依旧好脾气的望着自家女儿，笑着问道。
李清婉看起来已经从方才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依次落到京兆和赵怀仁脸上，轻轻哼了一声，方才懒洋洋道：“难怪京兆大人必要驸马来此，原来是因为这个。”顿了顿，接着道，“大人好本事，想来是您人品实在令人钦佩，才让赵夫人在夫君昏迷的这短短时间里，回转心意，对您说出事实。”
“殿下过奖，过奖。”京兆点头哈腰道。
“大人不必过谦，您奉公守法，正直无私，本宫别的做不到，只好为您多立几个碑，也好祝大人永垂不朽虽死犹荣。”李清婉满脸亲切笑容。
大堂中吹来一阵冷风。
京兆闻言差点哭了，双腿软趴趴的，几乎快从椅子上滑下来——谁tm稀罕虽死犹荣啊，本官只想长命百岁！尸位素餐！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富贵双全！
QvQ！
李清婉轻快的走到父亲身边，冲方才皇帝点的那个侍卫勾了勾手指，对方上前一步，欠身行礼，她凑近到对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侍卫听完，十分严肃的冲李清婉一抱拳，又俯身请示皇帝的意思。
“听公主的。”李玄仁温和道
“微臣遵命。”
赵怀仁竖着耳朵，身子竭力向边上歪过去，努力去听李清婉到底吩咐了些什么，可直到侍卫离开，仍然是一头雾水。
李清婉注意到他的目光，走近两步，柔声道：“既然诸位说驸马涉及此事，那本宫也不好徇私，这便着人请她过来，只有一事。”她瞧着京兆和赵怀仁，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的半点不剩，眉尾上扬，神色陡然变得锋锐迫人，“若让本宫知道有人蓄意诬陷，按大周律，当施以——”
尾音拖的极长。
公堂之上静悄悄。
碧云荷香崇拜的看着自家公主。
赵怀仁勉力保持冷静，一副被妻子背叛的愤怒模样，可惜不断打颤的小腿肚已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京兆又往里窝了窝，努力用屁股填满椅子的每个角落，袖子兜在脑袋前头，好像这样就能让李清婉忽略掉他一般。
外面漫漫春/光，堂上嗖嗖寒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清婉身上，她面色凛然，凤目如电，一袭白衣如雪新降，气势迫人的来回扫视着赵怀仁与京兆二人。
华太傅看着难得具有皇族仪态的自家弟子，颇为满意的不断颔首——李清婉虽然淘气，但成亲以后，果然还是长大了些，居然晓得不将话一气说完，以沉默来堆积气势，好令对手心中畏惧，真是不错。
感受到太傅大人慈祥的目光，李清婉面色不动，心中简直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大周律中的诬告罪是叫啥名字来着？
李玄仁看着女儿，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悠悠道：“若按大周律令，有人诬告，当施以反坐之罪。”
有人搭台阶，李清婉连忙赶上去溜溜的顺着滚下来，连连欠身道：“父皇说的是。”
华反应过来太傅哼了一声，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真是不学无术。”
大堂之上。
顶着皇权的巨大压力，赵怀仁额上汗意隐现，他选了个李清婉看不见的角度，不断朝京兆尹挤眉弄眼，看对方不动，又无声做了个“刘”字的口型，催促对方继续。
（全体羽林卫=_=：……太明目张胆了，当我们背景板啊？）
（全体捕快╮(╯_╰)╭：……各位继续，我们就是背景板。）
京兆想到刘公子的手段，眼前不由浮现起丞相大人熟悉亲切的音容笑貌，用袖子揩了揩眼角，哽咽道：“殿下明鉴，容微臣说一句，今日前往九曲池游春一事，是否全由驸马倡议？”
赵怀仁听到京兆问话，心中泛起一丝得意——“冯少英”在礼部为官，今日之前曾有同僚打趣，她这般勤勉，不如上巳节也来加班便是，冯少英便以自己以约公主共同出游为名推拒，丞相府的远方堂亲刘玉龙虽然近日多以病假为由躲在家中休养，然而此事还是借由种种通道，传入他耳中。
女子性善妒而多疑，天香公主听了此话，纵然对冯少英心存爱慕，难免也不会……
“自然是本宫提议的。”李清婉满脸“我说的是真话”，咬一咬唇，露出几许害羞之色，“最近驸马公务繁忙，连休沐之日也得去礼部办公，本宫实在瞧不下去，便拉他出来散散心。”
京兆&赵怀仁：“……”
——md公主了不起啊，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爸爸知道吗？
旁听的李爸爸闻言，愉快的眯起双眼，心怀大畅：“我儿真真贤良淑德。”
京兆&赵怀仁：“……_(:з」∠)_”
正在此时，之前赶赴宫中的羽林卫已经匆匆返回，快步走上大堂，对皇帝公主行礼参拜，并道：“驸马已至，就在门外。”
李玄仁颔首：“宣。”
赵怀仁默不作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压抑的狂喜，他垂着头，冷酷的顶着面如死灰的妻子。
赵周氏心如刀绞，她想到女儿，木然又微弱的点了点头。
一阵渐渐清晰脚步声，自大堂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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