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姐姐扭蛋

　　1
　　我的左侧后腰这里，印着一个英文字母『A』。
　　我在镜子前脱掉上衣的时候发现了。

　　像是纹身，我洗不掉它，字母A被繁复的花纹包围着，看不出来是交叠的丝带还是缠绕的藤蔓。

　　同样我也不知道，这个A代表着什么。

　　想不出所以然的我，又重新回到了浴缸里。这种被水包围着的触感，才令我感到安心。

　　2
　　——某地铁口附近。

　　我和我的弟弟在等人。
　　作为姐姐扭蛋被扭出来之后，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出门。初春的天气很好，只是我要见到除了弟弟黑子以外的其他人。

　　我有点不安，但我又不得不出门。原因很简单，我没有换洗衣服。虽然可以网购，但我也不能总是穿黑子的衣服。

　　不能因为身材相近，就总是穿自己弟弟的衣服。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姐姐为什么要笑？”
　　虽然取了『爱花』的名字，但黑子还是称呼我『姐姐』。不过既然要和其他人见面，果然还是取个名字更方便点。

　　他问我的时候，也是听不出来感情的。就算他待在自己身边，存在感也是低于常人的。按理来说，存在感更低的应该是既像人类又不同于人类的自己。

　　今天早上出门，我又被他吓到了。当我还在找他，猛地发现他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

　　有些特别的少年。
　　不过他的这声姐姐，倒说得比一开始顺多了。

　　“没什么，”我收起笑容问他，“黑子的朋友是女孩子吗？”

　　“是的。”
　　“是女朋友还是女同学？”
　　“都不是。”

　　“黑子你马上还要回学校吗？”
　　“嗯，篮球队还有训练。”

　　本来也不能让弟弟陪我逛街吧，更何况最主要要买的是贴身的衣物。

　　“黑子你真的是篮球队的吗？”
　　“姐姐你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很多遍了。”
　　“那是候补吧？”
　　“不，我是正选。”

　　提到跟篮球相关的话题，我的弟弟就会变得认真起来。我只是很难将他的外形和篮球联系在一起，与其承认我的弟弟是一个运动BOY，我更倾向于他是个文学少年。

　　就在这时，一声“哲——君——”传入耳膜。
　　我的眼前刮过一阵粉色的强风，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女孩紧紧抱着我的弟弟。

　　“很痛苦诶，桃井桑。”

　　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黑子说即将见到的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是关系再要好的男女朋友也不会这样吧。

　　看到我的弟弟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求救的信号，我犹豫着要不要拍下她的肩。
　　这头粉色的长发真漂亮呀，就好像飘散的樱花一样。

　　在我失神之际，她松开了双臂，我的弟弟这才被释放出来。

　　“不好，我忘了哲君的姐姐还在。”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像是吃惊地在自言自语，“那个……我该怎么介绍自己？”又像在困扰着。

　　“姐姐，这是我的朋友，桃井五月。”

　　“初次见面，你好。”
　　我保持着微笑，点头示意。

　　“您好，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哲君的姐姐呢～”

　　我面前的少女，自然地称呼我弟弟为『哲君』。虽然一开始的见面方式有点令人措手不及，但她好像确实不像是黑子的女朋友。

　　他们交谈了几句。我听到黑子的拜托，知道他快回学校训练了。

　　“再见啦，哲君！”

　　少女桃井笑着和黑子挥手，接着对我说，“那我们，就走吧～？”我跟上她的脚步。其实我还是有点担心和刚见面的人单独相处，即使她是黑子的好友，我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身后。

　　想要确认什么。

　　我的弟弟还站在原地，他的声音很轻，但我看清了他的口型——

　　“早点回来。”
　　我看到我的弟弟对我说。

　　我才认识了寥寥几天的弟弟，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他穿着和我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护理味道的衣服，即使是微微一笑，我也感受到了。

　　“嗯。”
　　我回过头，轻声应道。刚才短暂的不安消失了，我看着前方，和少女桃井并肩走在去商场的路上。

　　3
　　时间回到数天前。
　　少年回来的比我想象中得晚。

　　浴室的门被推开，我从沉睡中醒来。和早上醒来的状态，没有多少区别。不同的是，这不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多了道缺口。

　　这道缺口就像是被遮住的天空乌云在逐渐散开，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我从浴缸里出来，很快水面恢复了平静。微湿的发梢落下几滴水，沿着锁骨下滑。少年卷起衬衫的袖口，在镜子前的水池洗手。

　　我把手伸到水池里，对他说，“你的手和我差不多白呢。”

　　男孩子的手比我要大一点，但是手的颜色就和他的脸一样干净。

　　“你离我近了点……姐姐。”

　　……姐姐。
　　今天早上他没有这么称呼我，也许是想不出来该叫什么，所以才会这么说。
　　这声『姐姐』，说得并不顺口。

　　“呐，你叫什么？”
　　我也不想一直用『你』称呼他。

　　“黑子哲也，这是我的名字。”
　　少年擦干净了他的手，转过身对我说道。

　　“黑子……哲也。”
　　我小声地重复着他刚刚告诉我的名字，跟着他走出了浴室。镜子上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我试探性地问他——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吗？”

　　姐姐扭蛋，是为了满足少年的愿望才会出现的啊。早上的对话里，这个叫做『黑子哲也』的少年，是想要一个那样的姐姐所以才去扭蛋的。那样的话，他会愿意成为我的弟弟吗？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弟弟。”

　　我有点惊喜。

　　只是他很快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但要真正成为家人还需要签约。”

　　“签约？”
　　“我去扭蛋的那天，博士说的。但具体怎么样签约，我还不清楚。”

　　一瞬间的惊喜之情消散了。

　　所以，『姐弟』的状态只是暂时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我对黑子这个『弟弟』并不反感。在他对我说要给我取名字之后，我更加确信了。

　　“姐姐还是要起个名字吧？”

　　“会更方便是吗？”
　　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然而我的回答好像令他不太满意。不过也很难从他的脸上读出情绪就是了。

　　明明只要称呼『姐姐』就行了吧。

　　他对我说“等一会儿”，然后拿过来了一个可触控的平板，是我没见过的。应该是我死之前还没出现在市面上的电子产品吧。

　　“这个是什么？”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页面也跟着移动。

　　“iPad。”

　　他回答了我一个陌生的单词。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我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被浴巾包裹着的身体的腰部，套在外面的连帽开衫的下摆大概刚好在字母的位置。

　　“我想要A开头的名字。”
　　“为什么？”

　　“今天，我回到浴缸之前，发现了自己身上有一个像纹身一样的字母，我不知道那个代表了什么，那个字母是A。”
　　“这些都是A开头的。”

　　他把iPad递到我的面前，我从他手上接过。照着他刚才的手法，向上滑动。

　　文字映入我的眼帘，我从无数的名字里捕捉什么。
　　起名字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新出生的婴儿身上，而作为姐姐扭蛋的我……我即将拥有的名字，我的弟弟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我。

　　名字什么的，对于姐姐扭蛋来说，只是个代号吧。
　　所以无所谓吧。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我来回滑动着页面，直到我手上的iPad投下一块阴影。

　　我抬头，看到原本坐在我旁边的弟弟站到了我的面前。

　　“黑子……。”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还有些生硬。

　　“请认真地从这些名字里选出一个。”

　　“名字什么的很重要吗？”
　　我重新低下头，我不明白黑子他为什么这么在意。

　　“是的。”

　　这种事我知道啊，就像每个父母都不会随随便便给孩子取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饱含着爱意与寓意的吧。

　　虽然他没有再往下说，但是现在的我……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吗？」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弟弟。」

　　我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不应该问黑子他是不是我的弟弟，而应该问他我是不是他的姐姐。

　　姐姐扭蛋，是依附弟弟而存在的。

　　但是黑子却顺着我错误的提问，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大概客厅里的灯光，过于刺眼。我的眼睛开始不适应，有些酸痛，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

　　“ai……ka。”
　　我把将目光放在某个以A开头的名字上，“就叫爱花吧。”

　　我也不想给自己取什么多有深意的名字，读起来简单又好听就行了。
　　就是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莫名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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