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字路口等你来

　　下午，街道上的商铺都很懒散，就像沉睡的巨人刚刚苏醒，有动静，却黯然。
　　我找了一家名叫大姐大的奶茶店坐下来，看着窗外繁华街道。
　　老城区这里街道窄，商铺多，巴洛克风格建筑，外面挂着电线，以及作废了的电车轨迹，远处步行街那边人声鼎沸，离得老远就能闻到铁板鱿鱼的味道。
　　奶茶店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还风韵犹存的女人，看着规规矩矩的，但眼角难掩风尘，听小南闲聊时说过老板娘是从良了的，许多年前在六街也算是个人物。
　　奶茶味道不错，可是透着奶精的腻，这样的小奶茶店我许多年都不曾光顾了，可是在曾经穷的时候，这是我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老板娘，店里人不多啊。
　　”
　　那女人也不在乎，“现在都流行什么星巴克的，头几年我这生意还行，现在啊，也就几个老顾客还念着我这里，小年轻们最喜欢喜新厌旧了。”
　　“这店面不错，位置也好，怎么就没开个别的店，加盟店也行啊。“
　　“年轻时候也算是四十五度角悲伤的苗子，大手大脚惯了，到了这把年纪才知道钱的重要性，过去还攒什么钱啊，随便挥挥手，就有男人大把的银子给你花，现在啊，年老色衰，才知道赚钱不容易。”
　　看老板娘有点伤春悲秋，穿着一条碎花田园裙子和年龄不太相符，头发梳了马尾，背面看还行，正面有点装嫩的嫌疑了。大概是长时间扎在店里，也没什么客人，看到个客人愿意聊天热情的很。
　　“其实换个店面也用不上什么钱，建议装修一下，就能开张，我看现在都流行甜品店，你这本身就是卖奶茶的，改成甜品店也用不上什么人，顶多雇一个蛋糕师傅。”
　　老板娘听得入神，也许是我说的比较诚恳，她看我的奶茶见底了，又送了我一杯，向我推了推，“妹子，我一见你就觉得面善，你看看，果然是有文化的。”
　　我不好意思，“我就是以前开过甜品店，所以有点经验。”
　　这话真是让她遇到知心人了，一口一个妹子和我聊得投机。
　　我再傻再天真也是在庞潇这些人身边呆了好多年的，从装修规划到设想，老伴娘眼睛都放光了最后拍板，“幸亏遇到你啊妹子，我是江湖人，不讲那些个，相见就是缘分，红姐晚上请你吃饭。”
　　这个红姐为人爽快。
　　“那敢情好了，我一见姐姐也是觉得有缘分，说了这么多，我那个装修队啊肯定给姐姐打折。”我唾沫横风说了这么久，无非是想给她一个我现在搞装修，其实是想和你做买卖的印象，有私心目的明确的人最不让人产生怀疑，红姐显然也觉得我不过就是个口齿伶俐的装修推销员，和我聊得投机还能打折，所谓有钱大家赚，谁也没吃亏，再说我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她？
　　自然是放心的。
　　一直到晚上在隔壁吃火锅，达成了过两天来给他装修的协议，一直都是顺利的。
　　可是吃到第二盘虾滑，刚说这盘不够滑嫩，窗外就发生了一起意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六街的夜景和白日里真是不同，如果白日看起来是个女学生，那晚上就是个风骚的少妇。
　　火锅店临街，窗外正对着九街街口，一个穿迷彩服的火箭一样飞奔，后面一群人跟着跑，可是直到那人被抓住按在我们窗户玻璃上，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抓人呢，怎么和电影里不一样啊，这群人既没纹身也没刀枪棍棒的，要不是那人被走了两拳按在玻璃上肿眼泡盯着我们的火锅，我还以为刚才是一群人在跑马拉松呢。
　　也就几分钟那群人在窗外呼啸而过上了面包车，店里一开始都安静下里，服务员都忘了加汤了，可是也就几分钟又恢复正常，各吃各的，就好像刚才啥也没发生一样。
　　红姐也是，“吃吃吃啊，别客气，别怕胖，年轻时吃多少都不胖，不像我了，上了岁数喝口凉水都长肉。”
　　“红姐，刚刚那是？”
　　红姐眯了眯眼睛打量我，“苗小姐，不是本地人？”
　　我愣了一下，笑着哈哈，“红姐太客气了，叫什么苗小姐啊，叫我小笙就行。”
　　“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红姐像是下了定论，“不过，这六九街就算是外地人也是有耳闻的，看来苗小姐家境挺好啊。”
　　这是怎么个推测，我心里一惊，“红姐，可别埋汰我了，我要是家境好还能干这个，装修这东西累死累活的。我家原来是w省的，小农村出身，和我哥出来打工，之前一直在z市，忙得很，才倒这里就遇到红姐了，你看是不是缘分。”
　　红姐上下打量我，“这样啊。”皱了皱眉，最后一把拉过我，小声的，“我看小笙也是实在人，我和你说啊，这六九街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别乱打听。”
　　“怎么了？”
　　“怎么了？也就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什么的不知道规矩，当然这城市里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可就算不知道，也是听过六街这里晚上不要随便过来吧。”
　　我若有所思，“这话倒是听到过，就说晚上挺乱的不太安全。”
　　红姐高深莫测的样子，“何止啊，你听到的那些顶多是耸人听闻的，这里真正的样子就是个消金窝。是个有钱男人喜欢的地方。当然要是上道的女人在这也能找到乐子。“
　　看我一副傻楞的样子，“就是地下赌场，红灯区看过没？”
　　我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我上次给个煤老板的情妇装修，就听什么六九街出身什么的，我还纳闷这出身还分街道？。红姐，跟着你真是长见识。”
　　红姐一副看呆瓜的样子，“这世上总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以为你知道了就不是一般人了，这地方谁心里不清楚啊，可谁又会说破了，傻姑娘。”
　　这句话到一句戳到我的心里了。来之前我还真以为这地方不是一般人知道的，敢情就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全世界都知道啊。
　　我暗骂自己太天真，想到无知的后果，不免有点不寒而栗。
　　“这里，晚上都在哪啊？”我装作不经意的夹着一根茼蒿往麻辣锅里放。
　　“怎么好奇啊？姐过来人了，劝你一句听听热闹就行了，好奇害死猫，尤其女人千万别好奇，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红姐抽出一支烟，吞云吐雾有点风尘味，“过去啊，我和你一样好奇，可是人生啊没有后悔药吃，一步走错了，就要步步错，姐劝你一句，别好奇。”
　　我心下了然，却笑笑将她面前的酒杯满上，啤酒沫子溢出来，舔舔嘴唇，“姐，那赌场啥的得老大了吧，他们多久装修一回啊？”
　　红姐挑眉，“不是熟人，他们一般不会让的，妹子，咱们不能光为了挣钱不要命啊。”
　　我嘿嘿一笑，“也不算没熟人，我认识邢武哥的小弟，都是我哥们儿，路上认识的，一个叫眼镜，一个叫大伟，都是混的，我一直不知道在哪混，敢情就是在六九街这个地界啊。”我装作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
　　红姐愣了愣，试探的，“都哥们了，都没和你说过h市的六九街？”
　　我天真的眨眨眼睛，“他们和我说他们是在h市混的，让我过来跟他们，我吧就想着我哥一个人在这打拼也不容易，能找到地头蛇最好，但人家也没和我说清楚啊，只留了电话，我还想着要不要先了解下，万一靠不住呢，红姐你说是吧，这年头路上认识的，再铁也得防着不是，听红姐您一说，我就放心了，也真是巧了，还真有个这个地方。”
　　红姐接过我的手机看看真的存了这么个电话。
　　还是疑惑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红姐，你听没听过一个人叫六哥。”
　　红姐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上下打量我，“你那俩朋友和你说过六哥。”
　　“是啊，没多说，就说我要来了，就给我引荐六哥。”我心快跳，怎么也算个哥啊，别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最后红姐还怀疑我。
　　“我说妹子，你被人骗了，那个六哥可不是好东西，幸亏你先碰到我了，不然你被那两个小崽子卖了还和人数钱呢，那六哥就是个拉皮条的，什么漂亮小姑娘过他手能有个活路啊。”
　　我心下了然，装作害怕的样子。
　　“和你说混h市，都不说六九街，就是怕你打听，他们这是要卖你呢，还帮人数钱！指不定都被人盯上了。”
　　我笑而不语，岔开话题，“姐，明天我派人来先画图纸啊。”
　　和这个女人打好关系，才能奠定基础，看似无关紧要的人，实际上都会在大拼图中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些都是庞潇教会我的。
　　夜晚的六九街真是灯红酒绿，我拿起电话发了个短信给眼镜，“当面汇报，有时间吗？”
　　对方很快回过来。
　　我笑着，“我在九街街口。”
　　眼镜的电话打过来，“姐，这么巧啊，我和大伟就在六街。”
　　对方那边好像很乱。
　　旁边大伟好像在叫他，“是苗小姐……”眼镜那边停了一会，那边乱七八糟，好像还有女孩子哭声，半晌，“苗小姐，您现在方便吗？我们那个钱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下。”
　　我在电话这边挑了挑眉，“可以啊，都是道上的人，大家互相帮忙嘛。在哪，我过去。”
　　放下电话，看着红姐从洗手间走出来，我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姐，单我买了，我有事先走，常联系啊。”
　　我迟疑了一下，“姐，要是那两个混子还来找我咋办啊？”
　　红姐喝的有点多，“就说是我红霞的妹子，道上的人。”
　　我笑的灿烂，“嗯，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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