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飞鸟长鸣

　　无名的日子的感触，攀援在我的心上，正像那绿色的苔藓，攀援在老树的周身。
　　——《飞鸟集》106

　　仿佛没有尽头的蝉鸣混合着争吵声让人焦躁，我没来由地想到了那个帝光的夏天。现在的洛山是否也陷入了这样的僵局呢，又是否一切都因绝对胜利的理念而起呢？
　　我一个人徒劳地想要阻止江原前辈，五将三人组默契地保持着观望，黛前辈始终沉迷于手中的小说，似乎对于其他人对他的质疑置若罔闻。
　　“让一个原三军的人加入正选，赤司的脑子有问题吗？”这样的时刻赤司不在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我实在无法想象这种话被他听到要如何收场。大概是被黛前辈漠不关心的样子激怒，江原上前两步打掉了他的书，揪住了他的领子，“喂，我在说你啊！你这是什么态度，看不起我吗？你到底有没有取代我的实力，跟我来一场one on one证明给我看啊！”
　　黛前辈依然没什么表情：“随你便，有什么抱怨的话就去跟赤司说啊。”
　　“你这家伙这样也算是男人……”
　　眼看事态向着极端的方向发展，我立刻打断道：“黛前辈不是那种类型的选手，但是对于队伍也有自己的作用。并没有要取代江原前辈的打算，只要您有所突破的话，还是能够继续上场……”
　　他忽然甩开了黛前辈，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粗暴的力量推到了储物柜上，江原一拳砸在我的头侧，发出巨大的声响，高大的身体同时压了过来：“你装什么好人？一直以来劝说退部的人回来、装出一副对谁都很温柔亲切的样子，也只不过是想吸引篮球部的男生吧？赤司还不够吗？那么比起说那些漂亮话，不如做点更加实际的事来安慰我吧，远山？”
　　过于亲密的异性接触从小到大都让我非常抗拒，背部的疼痛扩散到周身，我几乎僵硬在原地，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映。
　　“请冷静一下吧，江原前辈！”根武谷和叶山立刻上前拉开了他，实渕也挡在了我的面前。
　　好过分，好可怕……
　　我一手扶住了储物柜才找回了一点自我意识，不管被怎样认为，不管理由如何，不管在帝光还是洛山，这份喜欢篮球部的大家的心情，绝不是虚假的。
　　“好啊……”声音虚弱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混乱部室陷入了暂时的安静，就连我也对自己开口的勇气感到惊讶，望向江原带着戾气的眼神，镇定了一些，“如果学长认为自己对篮球的喜爱仅仅是这种可以被轻贱的程度的话，那么，可以啊……”
　　江原眼中冲动的光慢慢黯淡了，只剩下一片略显落寞的灰白，他挣开叶山和根武谷，拿起放在一边的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像上次一样摔门。我望着那个穿着西装而不是队服的背影，比起厌恶和恐惧，更多的是，悲哀？
　　“没事吧，小鸣？你的脸色不太好哦。”
　　实渕关切地询问让我回过了神，勉强笑了笑：“没关系的，只是稍微有点吓到了。今天的事情就请对征十郎君保密吧。”
　　“江原前辈可是那样说了远山你哦，赤司肯定会帮你教训他的。”
　　“是啊，对女性做出那种举动，真是不可原谅呢。”叶山和实渕一起声讨道。
　　我摇了摇头：“前辈只是一时冲动，告诉征十郎君也只会引起更多争端。希望黛前辈也不要放在心上。”
　　“无所谓，我不介意。”黛前辈捡起了书，感觉像是非常不爽，但从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谢谢您。赤司君说了到五点还没来就是被学生会的事绊住了，让大家不用等他了。”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几乎感觉到了解脱，“那么我今天就先走了，前辈们也早点回去吧。”
　　逃离了众人的视线，我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水珠划过脸庞的触感熟悉，让我回忆起那个叛逆的灰色少年在离开时所说的话。
　　“很恶心啊，你那种总是为别人着想的样子。”

　　所幸社团活动因为期末考试暂停了一个星期，再开的时候大家都忙于为暑假合宿集训和Inter High做准备，黛前辈带来的冲击也就如他这个人一样被遗忘了。作为常胜社团的篮球部经费自然充足，每年都是到冲绳这样的地方，今年也并不例外。
　　“说到冲绳的话就是海和星空，一定要和赤司君一起好好享受哦！”
　　收到桃井这样的短信的时候我正在沙滩上为往返跑的部员们计数，冲绳的海虽然近在眼前，但是因为密集的日程根本没有什么享受的机会。至于星空，辛苦的训练一天后大家一吃完晚饭就回房间进入了睡眠状态，浪漫的相遇也无从指望。
　　当然作为洛山的经理，我做好了“合宿不是旅游”这样的觉悟，尽力完成自己的工作。但是，至少最后一晚的试胆大会，绝对、绝对想要跟赤司抽到一组！
　　结果环顾一圈都没有发现和我有相同颜色纸条的人，难道是……
　　“抽到蓝色的人是？”负责统计的樋口询问道。
　　“我。”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黛前辈应了一声。
　　和黛前辈这种走着走着就会消失掉的人一起参加试胆大会，果然是下下签啊。
　　刚想要答应的时候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我望向身边的赤司，他安抚式地对我笑了笑，借着昏暗光线的掩护抽走了我手中的纸条，声音清晰：“我也是蓝色。”
　　即使在夏日冲绳的烈阳下，我的脸颊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发烫，还好这时候实渕的提问让赤司转向了他：“我总感觉小征抽到的是红色呢。”
　　赤司平静地回答：“是你看错了，玲央。”
　　于是最后剩下的我和实渕自然成了一组，这实在是除了赤司以外最可靠的搭档，我们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终点。
　　抱着第三名的奖品的小鸟玩偶，听着走在前面的五将三人组和赤司讨论着篮球的话题，虽然找不到道谢的时机，但是心就像这个毛绒绒的玩偶一样柔软，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如果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这样想着的话，就是这个还不成熟的我们变得喜欢上某样东西、变得想要去珍视和守护的证明吧。

　　收拾好了行李，洗好了澡，悠闲地晃到酒店大堂的整面落地窗前，这一周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像是漫画情节的事，但是那个人在小小的地方细致的温柔已经足够成为不错的回忆了。
　　所以冲绳的星空，也很想让他看到啊。
　　“刚才的事非常感谢！因为有实渕前辈这样的搭档才能拿到第三名，这都是征十郎君的功劳，那个小鸟玩偶我会好好珍惜的。合宿非常开心，征十郎君也有好好享受吗？
　　PS：附上此刻的星空一张，非常美好所以想要和你分享，晚安。”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已发送”，我这才担忧起来附上星空什么的是不是太幼稚了，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看起来实物更加漂亮呢。”
　　“征十郎君？”
　　他径直走到了我身边，和我并肩仰望星空：“似乎还没有到说晚安的时间呢，鸣。”
　　“嗯……”少年洗澡之后的清爽气息靠得太近了，我强迫自己转过头装作在认真地寻找北极星，希望紧张的样子不会被他发现。
　　赤司又提起了短信的内容：“试胆大会上我没有问过鸣就擅自交换了，能帮上你就好，不用太在意。说起来我也有要感谢鸣的事。”
　　赤司感谢我吗？
　　接收到我疑问的目光，他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是千寻的事，他是特殊的选手，自从他加入正选一直都麻烦你照顾了。”
　　我总觉得他的笑里有什么更深的意思，无法勘破还是回答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这样感谢的事。说起来有些失礼，黛前辈有点像黑子君，他也是为了跟上大家的训练而很辛苦，所以我稍微特别关注了一下。这只能算是，我的一份私心吧。”
　　赤司没有接话，冲绳的星空带着它独有的热情在我们的头顶静静延伸，我有所回想，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声：“这里的星星和大家一起在夏威夷看到的不同呢。”
　　他原本柔和的异色双瞳中星光流转变得凌厉，我知道是不该说的话，但还是直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今年的Inter High决赛圈我不会出场。”
　　“诶？”赤司淡淡地说出了了不得的事情，正好有一队旅行团进入了大堂，四周喧闹起来，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敦也是，其他的人也是，全员都不会出场。”他转向我，继续不带感情地陈述着，“但是胜者还会是洛山，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在远远的嘈杂声中我有些难于思考，只有他和星光是闪耀着的，那样牵动起我的感伤：“这是因为……毕业时的那个约定吗？”
　　赤司并未否定：“从真太郎那里听说了？”
　　我摇了摇头：“他不会跟我说这些事，只是说‘不过是无聊的约定，没有担心的必要’。”
　　“那么我来告诉你吧，鸣。”
　　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我无法触及的赤司，仿佛不只是看着星空，而是看着他的不容侵犯的领地。
　　“站上顶峰的人会是我。”
　　你只要看着我就可以了，你只要跟随我就可以了。
　　那句话到底是对我说的，还是透过我看着各自开花、渐行渐远的昔日队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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