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

　　如同在裂空之下，我遇到了你。无所依傍：此生无所依傍。你将逝亡，我亦摇摇欲坠。但我还是缓慢而小心地接近你，一定因为相互怜惜。

　　——黄碧云

　　永哥的文学概论讲的极好，这是全系公认的。今日是初次开课，来的人也算是比较多。在他停顿的间隙，只听得沙沙的写字声。他背着手，从讲台上走下，在两排桌子之间的过道上，走了几步。

　　“你们没订书吧？”环视着班里的人，将一切境况掌握在心底，他问道。

　　我们的课本并不是学校统一订的，而是自愿的，由于没有人组织，大家一致的没有买书。在其他的课程上，用到书的地方也少，很多时候，就算有书，也是懒得带去上课的。这般看来，大学和高中之间的差异，也是大得很。

　　“你们去找高年级的人借吧。”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踱步回到了讲台上，他点着课件，继续讲课。

　　我呆了一会儿，想到了高年级的，我熟识的只有阿夜，可是自从那日之后，便没有同她联系过，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我，会不会对我失望了？我竟有些不敢去见她。

　　“《说文》里说：文，错画也，象交文。到了《论语》，文学，子游子夏。在《雍也》篇里说君子博学于文。在那个时候的文学呢，往往指语言性行为及作品，文学与文采相连，文学与学识相连……文学到了现在的含义呢，则是语言性艺术，巴托把诗与绘画，雕塑，音乐，艺术与修辞学等纳入了七种美的艺术……”我并没有走神许久，要不停地写着字，幸而我写字的速度快，勉强能记下课件里的内容，只是有时候，我光顾着抄笔记而漏听了许多内容。这么想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还是需要课本。

　　已经是冬日的夜，天黑的就是极快。下课的时候已经六点了，路上走着成群结队的人，不时地说笑着。我向来是一个人行走的，极快的速度不断地超越着前面的人。我厌恶麻烦，厌恶挤食堂，总想着超越一个是一个，只是当我到了食堂，我却没有了吃饭的兴致。最后只是在楼下的小店买了干面包和水，回到了寝室。

　　《幽梦影》里说：“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只是在这冬夜，我却怎么也读不进去那些枯燥的经书，神思亦是无法专注起来。最后，捞到手上的，是前些日子在书店买的黄碧云的作品集。

　　里面有一篇名曰《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之行，如果有天我们湮没在人潮之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要活得丰盛。”

　　“我不知道我怎样挣扎回房，那楼梯好长好长的，这是不是雅各的天梯，通往真理之路。我举步艰难，四肢竟像撕碎一般，每一下移动都刺痛我双眼。我掩目，罢了，我自此便盲掉，从今不得见光。”

　　黄碧云的文字来得太过惨痛，读的时候放佛被扼住了咽喉，艰难地叹一声：“何必如此！”不止是文中的叶细细以为，我竟然也是以为她们该厮守终身的。

　　“吱呀——”门被推开了，是室友回到了寝室，我看着她们手上拿着的书，心中有一瞬的黯然，她们多是活跃的人，同学姐学长们打交道很是自在。而我不然，神思恍惚中，我竟在想，不知怎么跟阿夜开口借书。

　　“程凌，这是江明晔学姐让我带给你的。”王婷忽然递过来一本书，对着我调笑道，“你竟然认识江明晔，我们都不知道！”

　　“是啊，江学姐那么高冷的人啊，竟然主动借书给你。”其他人随声附和道。

　　“啊？哦。”我接过书，便沉默不语。室友们也很习惯我的这幅样子，摇摇头，便自己谈论起来。其中多是江明晔如何如何了得云云，这些，我都是不知道的，我也不需要去关注这些。

　　翻了翻书，其中夹着一张纸片，上面是我熟悉的字迹：

　　“我想你也不会开口问我借书，便自作主张的让你同学帮你带过去了。关于那件事，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只是我还是我，不会因为喜欢谁而会有其他的改变。我走的路本就崎岖不平，我自己的任性由自己承担，我也不会把你引导这条路上，你大可放心。”

　　纸片的反面，则是她摘录的一句话：我只是一个安份的女人，想与一个人，发展一段单纯的感情关系。何以世皆不容我？

　　何必如此呢？这一刹那，我竟无比的痛恨自己的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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