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传

　　祭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姬忽的身后，形容复杂，“其实世子何必如此决绝，事情或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太傅也说了是或许，父君的诏令中说我擅专自大，妄谈国事，殃及郑国。如果这还不算太糟糕，太傅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姬忽神色淡漠，语气中满是疲惫，“既然触怒了父君，又何必再把外人牵扯进来，无端损了公女的清誉。”
　　“世子顾虑的是。”祭足点点头，“只是齐国朝堂之事这么快就被国君知晓且发雷霆之怒，这其间必有蹊跷。”
　　“现在说这些已然晚了。朝堂上的话本就瞒不得人，传的天下皆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要不然叔父段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纠集诸侯攻打我郑国。”姬忽决然的说完，转过身对祭足道，“朝堂之事姬忽一力承担，请太傅不要为我辩解。”
　　祭足拍了拍姬忽的肩膀：“世子也不要过于担心，火来土掩，不管是谁布的局都会有应对之法。”
　　祭足的脸色很凝重，感觉一直在世子和自己身后的那张网似乎渐有收网之势了。

　　文姜离开梧台，文辛和华辛在旁边扶着，她只觉得脚下是虚浮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心里的血似乎在一点点的往外面渗，她很想哭，却发现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是火辣辣的疼。这才知道一个人走进了心里又硬生生的要离开是如此痛彻心扉的一件事。
　　就这样跌撞着回到了文华台，就着文辛的手喝了一口水，马上就烫喉的呕吐了出来，吓得侍女们赶紧伏地赔罪。文姜挤出一丝笑，“不是你们的错，让我自己待一会，你们都退下吧。”
　　文辛和华辛让众人都退下，她们在角落中默然站着，眼前的公女丝毫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心里纵然着急也是不知该如何劝解。外头突然起风了，吹得窗扇叩叩作响，文姜认真的听了一阵，低低的说：“怕是要下雨了吧！”
　　文辛快步去把窗扇关好，跪下道：“公女伤心，奴婢不知该怎么办，要不公女你就打奴婢几下吧。别这样苦着自己呀。”
　　“傻丫头，怎么说傻话呢。”她笑着说话，听着更是让人难受，“人心从来难测，我还说你们傻，焉知我在姬忽哥哥眼中不是个傻子？”说着，有泪水从面颊滑下来，淡淡的一抹，“你们也退下吧，天晚了，我想要歇息了。”
　　文辛看一眼华辛，两人都不敢动。这时，外头有人扬声道：“妹妹可歇息了？姐姐还想和妹妹说说话呢。”
　　两人都看向文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文姜站了起来，示意二人为自己整理一下衣衫，方才道：“妹妹刚要歇息，姐姐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就见殿门被轻轻推开，孟姜已然进来，笑道：“知道姬忽世子要走，竟是连天都要下雨挽留了。妹妹，你说是不是。”说着，坐在了文姜身边，华辛赶紧斟茶上来，文辛把殿门关上，和跟着孟姜进来的兰辛侍立一旁。
　　孟姜细看文姜的脸，讶然道：“妹妹该不会是哭了吧。看来世子和妹妹的情意真是深厚呢。”
　　文姜淡淡一笑，将茶盏递到孟姜手中，“姐姐刚说冷，赶紧喝口热茶压压寒气吧。”
　　孟姜接茶饮了一口，“果然是好茶，清苦得很。”她放下茶盏，牵着文姜的手，盈盈笑道，“姐姐看妹妹此刻不宜饮此茶，怕是会伤了心肺。何不喝上几杯美酒，亦可解分离之苦呢。”
　　文姜听着殿外雨声，亦赔笑道：“姐姐今日倒是如此有兴致，可是有何喜事？”
　　孟姜深深的望向她，半晌，方道：“今日世子说要恳请父君发兵解郑国之危，妹妹也听到了吧？”
　　文姜颔首应道：“有此事，姐姐认为不应该？”
　　“姐姐怎么想不重要。”她唇间是一丝冷笑，“据我所知，诸儿哥哥并没有去见父君，倒是见了另外一个人。”说着，看向文姜，突然停住。
　　文姜的眸色中有了些微的起伏，低声道：“姐姐不妨直言。”
　　“妹妹绝然想不到咱们的世子哥哥急着去见的那个人是姬忽世子的弟弟姬突吧。”孟姜一字一顿的说完，郑重的握住文姜的手，“姐姐说句妹妹不爱听的话，姬忽世子怕是为了妹妹已陷入困局，妹妹可千万不要也趟进了浑水中。”
　　文姜此刻的心绪亦是渐渐平复了不少，听到孟姜的提醒，轻轻叹息着：“妹妹记住了。”
　　孟姜站起身，告辞道：“既如此，就不枉姐姐雨夜一行了。妹妹快休息吧。”
　　文姜起身送客，被孟姜硬是拦在了殿内。
　　夜色中，兰辛扶着孟姜，小内侍在前面打着宫灯。兰辛低声问道：“公女怎么还好心提醒？”
　　孟姜冷笑道：“你懂什么，我不提醒她，她怎么能注意到这里面还有咱们世子的功劳呢？再说了，女人对男人动了心，哪里是能劝得住的。”言及此，不由的叹息起来。
　　兰辛怕勾起孟姜伤情，顿时不敢出声。
　　夜色更是浓重了。

　　文华台并没有随着孟姜的离开安静下来，看着孟姜离开的背影发了一阵呆后，文姜吩咐文辛重新帮自己换了男装，她要去梧台拜访祭足。
　　华辛边替文姜梳理发髻边劝解道：“这么晚了，公女一定要去吗？”
　　文姜道：“你们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心里有事晚上也是睡不好的，还不如现在去弄个清楚。”
　　文辛知道拦是一定拦不住的，手中提着宫灯就要在前面引路，被文姜叫住道：“文辛拿着灯和华辛到公子纠那里去一下，就说我明天一早约他去给姬忽世子送行，叫他千万不要迟了。”
　　文辛会意，忙叮嘱内侍文甲：“你是会些功夫的，眼力也好，定要护住公女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文甲是文华台的小寺人，个子不高却是非常机灵，进宫前也学过些拳脚功夫，文姜怜他年纪太小，也不肯让他去做杂役，平素只是给各公子传个话。现在见文姜出门只要自己陪着，又有文辛叮嘱，当然是提起十二分精神道：“文辛姐姐放心，宣甲一定牢牢地护住公女周全。”
　　当下不再多说，文辛和华辛一个在前掌灯，一个在后跟着，专门挑小路绕着往公子姜纠所住的宫室走去。深深夜色中，一盏灯甚是招人耳目。
　　过了一会，文姜和文甲也往梧台方向去了。二人也不掌灯，只是凭了文甲的目力在旁引路，辗转间到了梧台，又站在了熟悉的小院前。不等文姜吩咐，文甲就飞身跃入院中，从里面打开了院门，没有惊动任何人，文姜就站在了祭足的房中，等着祭足的表情从惊讶转回了然，才躬身道：“文姜去而又返，太傅定然有许多不解之处。时辰不早了，能否请太傅先灭了房中烛火，以免外人起疑。”
　　祭足颔首应允，两人在案几前坐下，文甲轻轻的将烛火灭掉，静静的立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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