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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大学生
如果说看到田医生,让我的伤口有种不治而愈的效果,那么当王云舟出现那一秒,我则有了一种即将撒手人寰的娇弱。他经询问护士意见后,立刻开始张罗照顾我吃药,买晚饭,还给我找来了几个枕头,好让我卧床休息时可以更加舒服的靠在床边。虽然只是留院观察,但我的生活标准又瞬间上升到五星级酒店的贵宾标准。
看我状态良好,王云舟又将我照顾得如此妥帖,江南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他的去向我也无意追问,此刻在我的眼中和心里,满满都是这个忙忙碌碌的男孩的影子,如果说,江南在我受伤后问我第一个要把电话打给谁,我还有些意外自己选择的是王云舟而不是苏菲,那么现在我好像更加肯定,在这样脆弱孤单的时刻,我已见到了我最想见到的人。
直到王云舟在我身边坐下来,我发现他眼里全是血丝,经追问才得知他昨晚又是整夜通宵讯问刑案。见他持续咳嗽,我急忙劝他去看病,他却摇头说一个大男人,一点感冒哪需要看什么病。直到我表现得很生气,他才抵不住我喋喋不休的唠叨去门口药店买了小盒板蓝根。回到病房,我发现他的手上又多了一袋面包,如果没有猜错,这一定又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晚饭。
我一下就有点心疼了,我不知道王云舟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是因为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吗?还是因为那笔一直压在他心中重如千斤的助学贷款?是因为他念念不忘的那个随时等他寄钱回家交各种费用的小妹妹吗?还是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在乡亲父老那里欠下的债务和人情?也许我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苦难也没有真正尝过贫穷的滋味,在我的看来,一个人必须自己要先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替他人遮风挡雨,一个人必须要先愿意爱自己,才可能有足够的力气去爱别人。
在我以“脑震荡病人精神上不能受刺激”的名头威胁下,王云舟总算乖乖听我的话和我一起分享了他打包回来的那碗小混沌。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心里才欢快了很多。
当我和王云舟走出门诊大楼时,一束车灯在我们眼前轻轻一晃,从车上下来的竟是江南。他不知从哪里又搞来一部车,看我们站在那里,只是挥手说“上车吧,我送你们。”
因为有王云舟在身边,我的心情有些小雀跃,一路上话也多了起来,三个人在轻松和谐的气氛中到了我们宿舍附近。前方有个小巷车不能进去,江南就此停在了巷口。
“需要搭手么?”江南的侧脸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中。
“不用了。有云舟就好。”我不加思索的答道。
其实我只是还有些头晕,王云舟依然把我当危重病人般搀扶下车,又客气地跟江南做道别。
我也笑着朝江南挥挥手,乖巧地任由王云舟扶着往小巷深处走去。
下午才下过一场暴雨,长长的小巷里有了快齐脚踝的积水,被人放置在水里的几块石头摇摇晃晃地在路灯下发出幽幽的光芒。看我皱着眉头看着脚上那双新买的NIKE,王云舟松开扶住我胳膊的手,走到我前面半蹲下来,回头对我说“秦朗,上来吧,我背你。”
小巷里空无一人,王云舟的背影看上去粗矿有力,像一座大山般矗立在我面前,将我托起时轻松得就像拾起一只小羽毛。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暖暖的温度。那是一只扛起过风雨和苦难的宽厚肩膀,除了我,还承受着太多在我看来不该他这个年龄承受的重量。应该是担心我受到颠簸,他走得很慢也很小心,腰也尽量下沉到让我觉得足够舒服的姿势。我看见污浊的积水瞬间浸湿了他那双已很陈旧的球鞋,他的喉咙里顿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我的眼睛在那一刹那也立刻变得潮湿起来。
当他在一块干净的地上将我放下,对我宣布“到家了”的时候,
我知道。云舟。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小巷尽头,车灯再次一闪。和十四岁那年偷偷萌芽的爱情不同,这一次,似乎有人巧合地见证了我的幸福。
我没有听从任何人的建议窝在家里养病,因为我知道,我能够努力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于是我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又一次以支离破碎的形象出现在了新闻部。余子扬连连叹气摇头,一转眼我的桌面就多了一盆号称可以辟邪的仙人掌。
“那天在我宿舍里,有人是在拿觉得自己特别好命得瑟吗?呵,你这个人的运气好像还真是常人不可企及哎。”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百灵如幽灵般出现在我身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如果有人顺风顺水,建议最好离我远一点。”我笑着若无其事地回答。百灵白眼一翻,扔下一句“等着哭吧。”就回到了她的位置上。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安静而压抑。但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新闻中心大门口的一阵喧哗打破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外面哭喊着,见到保安介绍我是这里的记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随着他双腿跪地,那只巨大的编织袋跌落在地上,竟滚出来一堆发霉的馒头。老人告诉我,这是他千里寻亲一路的口粮。
我急忙给江南打电话,他赶来后先是弯腰用双手将老人从地上扶到椅子上。看着老人那张泪痕满布憔悴不堪的脸,我心里一时也不是滋味。得知他没有吃饭,我给他倒了杯热茶,又一路小跑到报社门口的小店买了几个包子。可老人只顾弯腰作揖,不肯喝水也不肯吃东西,只是紧紧拉住江南的手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句“我的孩子被人拐走了。被人拐走了呀。”
经过详细交谈,我们慢慢弄清楚老人来自河南驻马店。有个刚考上大学叫陈诚的儿子。前阵子,陈诚称想趁暑期打工赚学费,不顾家人反对独自坐火车来到了广州,随后就失去了音讯。就在家人焦急不安四处找寻时,陈诚忽然给家里打来电话,让家人给他汇1万元,说是打算和同学一起做生意,同时透露自己如今在H市。当家人再追问具体情况,他却什么都不肯多说就匆匆挂了电话,此后再无消息。
从老人向我们描述的种种蛛丝马迹中,我和江南几乎是一致断定,陈诚很可能是误入了传销组织。可H市这么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江南沉思了许久才说“老伯,这件事情我们报社无法向你做出任何保证。但我答应你尽力而为,你也需要给我一些时间。现在你先安顿下来等消息,如果我们帮不到你,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千万不能在这里耗费太久时间。”
老人一看江南愿意帮他,此后我们无论说什么,他都只是点头答应。
我和江南一起在报社附近给老人找了个价格便宜但条件尚可的小旅店让他临时落脚。
回来的路上,我好奇地问江南“这样的事情,能出新闻吗?”
“只是目前这个情况,肯定不行。”江南摇摇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深感无奈地看着江南。像老人这种情况只能求助于警方,找报社有什么意义呢。岂料江南微微皱了皱眉头回答道:“赌一把吧。明天上午9点,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曾经做过传销头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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