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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远行
***
白翎醒来的时候早已在自己的小院了。外头阳光明媚,宁静怡然,她推门出去看到李洵川难得起了个早,穿戴整齐脖子上还挂了个包袱,正坐在树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叶子。
见她站在门口发呆,李洵川从树上轻然跃下,来到她跟前。
“走吧,就等你了!”
白翎回过神来赶紧拍开他的手。
“走什么走!小川一大早的你又闹什么?!”
李洵川停下来想了想,见她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想必是昨夜荣峥未告诉她此事。于是他如实道:“世子有令,叫你我今日启程去遥州滨海的空遥山一趟。”
“空遥山?”白翎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即刻绕过他往院外跑去。
“小川你等我一会!”
她话音落下,人便消失在了门口。
白翎急急地用了轻功,沿着屋檐楼宇,一路起起落落间毫无异样,似乎全然忘记了昨日暴晒时的煎熬。她在世子府外刹住了脚,一跑进去见荣峥正坐在庭院中握笔书写着什么。
见她风风火火赶来的模样,荣峥了然昨夜那些伤药已经起了效果,而且效果不错。他有些放心了,便搁下了笔,将信装进信封交给她。
“荣、荣峥哥哥?”白翎调整好呼吸,小心翼翼望了他一眼。
“听、听说你要让我去空遥山一趟?”
荣峥点头,转身示意荀青又将她的飞雪剑装在包袱里,交给了她。
“下月初十王府将搭个桥做个中间人,就在珑山举行南北剑盟会,到时候不止南剑联盟的人,连北派的人也要过来。玄天阁远在空遥山脉,常年不通书信,我想让你将此信交给师父,说动她也来参加。”
“如此——”白翎讷讷点了点头,又问:“那义父呢,他何时回来?”
荣峥默然片刻,背过了身去。
“父上大人将主持剑盟会,初十之前必会回到王府。在此之前王府的事暂时由我接手,你大可不必担心。”
“是、是——”白翎望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又望了一眼荣峥英俊挺拔的背影,她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荣峥又微微侧身向她道:“时候不早了,王府门口早已备好骏马,你同李小川收拾收拾就出发吧。”
白翎一愣,随即讷讷点了点头,心中稍有失落。她本还想问问荣峥此番和王爷去到皇都有何消息,不想荣峥却无意与她分享。她只好背起包袱,拿了剑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而去。
“注意安全,早日回来。”
白翎一怔,可回过头来却见荣峥早已疾步远去,宽大的银灰色军衣包裹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回过神来,向还静立着的荀青微微一笑,便也轻然远去了。
回到小院,见李洵川独自一人懒洋洋坐在院子里,似乎是等得她有些久了,一见她回来便急不可耐地拉起她往院外走。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能比我还磨叽——”
白翎急急拉住他,瞪着他:“小川,你作什么比我还急!再等、再等一会,让我去换身衣服啦!”
白翎说完又一跃跑进了屋子,不过一会她梳好头发,又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推开门出来,又见李洵川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靠在门口打量她。
“要不、我去换身女装?”
“小川,你发什么疯!”白翎朗声一喝,扬剑敲向他肩头。
可还没打到他,白翎想起方才她换衣服时看到腿上包扎整洁的伤口,就又心虚地撤回了手,小心问他:“小川,昨天我晕倒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哦?”
李洵川白了她一眼,默然片刻道:“世子。”
“世子?!”白翎惊呼一声,回神又拉长了脸瞪他,“小川,你别逗我!这怎么可能?!”
“真的是世子。”李洵川诚实道。
白翎一下跳开,皱起小脸指着他:“小川你别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把我送回来的,还给我上了药,不要不好意思承认啦!”
看她又嘻嘻笑笑地往外走,李洵川却忽而伸手拉住了她。
“你会在意吗?”
白翎一讷,回过头恰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她见李洵川虽是微微笑着,但目光中却难得有几分认真。她只觉心中“噗通”一声,赶紧挣开他的手往前走,却听得他又在身后追问:“你会在意吗、究竟是我还是世子将你送回来的,就像那晚你喝醉了酒一样,这些在你心中会有什么不同吗?”
白翎怔怔回望着他,一时竟觉得词穷。僵持半晌,见她充满疑问的模样,李洵川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只好无奈地笑:“算了,真是败给你了!走啦!”
两人来到王府门口,已有几个侍卫等在那里。阿翔也不知是从哪知道的消息,一得知两人要出远门,就大大方方翘掉了早训跑来送他们。
“小川哥,这一路你可得好好照顾我们翎小姐。”
阿翔一路拍着李洵川的肩膀,缠着他直到门外的大道上。
“小川哥你不知道,翎小姐没出过那么远的门,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多可怕,那些五花八门的人有什么歪肠子黑心眼,你作为我们全侍卫队的代表,一定要保护好翎小姐!否则、否则你一回来准逃不过我们的魔爪!”
李洵川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若是白翎出了事,那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肯定是世子荣峥。他拍开阿翔的爪子,一跃上了马,见白翎还傻傻地拉着缰绳回头在望些什么。
可世子荣峥自然没有出来相送,倒是他的贴身侍卫荀青抱剑站在高高的哨塔上观望着他们。白翎对上荀青的视线,挥手向他笑了笑,便转过了身,同李洵川一起驾马向城关行去。
“世子,他们走了。”荀青回头向身后人低头示礼。
“那派几个精选的暗卫也跟上去吧。”荣峥走到光亮处观望片刻,见那两人身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便也默然转身下了楼。
***
九月初的天,夏暑未销,艳阳高照。两人驾马出了琳琅城,沿着秋意初起的山野向前方城镇行去。
林间光影斑驳,气息怡然。深沉的大山迎面送来缕缕爽朗的微风,轻拂在李洵川的脸上,真是舒服极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的能和白翎一起驾马穿梭过这树荫错落幽寂寻常的山林,他忽然觉得就这样做她的保镖真好,就这样远走高飞真好。。
三年了,不管他为了完成十夜令去到天涯海角,去到各种光怪陆离的地方,始终有东西会牵绊着他。这或许是十五岁那年冬天窗外那场窸窸窣窣的初雪,或许是那夜大火燃尽后被他绝然扔在地上的玉铃铛,又或许是记忆里那一身在视线中默然淡去的白裙。
他总是坐在高高的树上望着院子里的她,或带着伤或喝着酒,或为下一次的任务而兀自烦恼着,可她总是笑容灿烂,不管干了多累的活,不管被责骂地多厉害,不管因为练剑而付出了多少日夜,她擦擦额头汗水,饱饱睡个一觉,一觉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这样的人总能带给他希望,也带给他快乐。多好。
只可惜那时候他从未有那样的勇气,去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带着她逃离一切去到天涯。他有未完成的使命,而她有那么多努力的事和喜欢的人,他除了远远观望她的生活,别无他法。
“叮铃”“叮铃”——许是因为驾马,山路颠簸,那枚玉铃铛一个不留神便从他胸口跳了出来,在耳边空灵作响。
白翎听到了,一转头望见他胸前那枚铃铛。上等古玉,精雕细琢,价值不菲。
“小川,你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哪来的?”白翎问他。
李洵川空出一手摸了摸,瞧着她好奇的模样,便笑:“怎么你喜欢,那我送你?”
白翎瞅了一眼。见他挂着的红绳色泽褪去,暗淡陈旧,而那颗玉铃铛一个抖索恰转到缺口那面,白翎看上头布满久远的刻痕,心知此物对他的重要,他定不愿相送,便只好挥手笑笑:“这个就算了,下次你送我个新的呗!”
李洵川冷哼一声,嗤笑她:“什么!你还以为我真的送你?!这初恋送我的定情信物,我怎么舍得给你!真是天真——”
白翎见他果真不肯,很无所谓地嘟了嘟嘴,同他多嘴几句,便又笑嘻嘻地驾着马继续往前。于是这一路两人说说笑笑,倒也很快出了珺州界限。所幸带了王府的通行令,一路过关出城无需多余的检查,很是顺利。
进到遥州边境的时候,天色已深,两人就在山边的一家小客栈里暂住一晚,稍作歇息。一天半夜马不停蹄,白翎虽有疲倦,可还是有力气在柜台前同李洵川为了订一间房还是两间房,争吵了半天。
最后为了节省盘缠,白翎还是听李洵川的话,只订了一间房。诚然这客栈掌柜也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大男人为了分开住要争个不停,最后因为耽搁了他算账还让两人多加了两文钱。
“小川都是你!害得无缘无故又要多付两文钱!”白翎瞪了他一眼,掂起荷包,细心盘算里头的钱。
“还不是你!说了我们兄弟两个住一间房就好了,你还非得和我闹别扭,就知道浪费钱!”李洵川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回头又开始找酒坛子,“小二,你们这有什么好酒统统给我抬上来!还有什么好吃的也端上来!”
白翎一听,赶紧拉住他。
“小川哥!不是说了咱们要省钱,吃几个包子就好了,你别喝了,再说包里头还有干粮和水呢!”
李洵川不理她,一在桌子边坐下就给小二飞甩去一锭银子。这客栈伙计伸手接住,看清楚手里的东西,眼中一喜就乐呵呵地照吩咐去了。
白翎一回过神来,已被他拉住坐下。
“小川、小川你——”她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其实李洵川多得是钱,只不过平常日子里没和她显摆罢了。
平常每次接任务出去,他住的那都是城里最豪华的客栈里最奢华的套房,吃的那都是城里最出了名的美食佳肴,喝的不用说,他什么都可以随便就是对酒特别挑。正好遥州有个同行在那开酒馆,那里的酒当真是世间绝有,此番前去,他定要去捎上一瓶带回去才好。
这衣食住行,游山玩水,只要是做任务经过的,那些费用统统可以报销,更何况他如今接一个任务拿到的赏金比王府侍卫一年的薪酬还要多,他再省钱也有花不完的钱。此番让白翎省钱,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能和她住一个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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