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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明仁有道恩亦薄
第十二章:明仁有道恩亦薄
等杨家人收拾妥当出了院子,院外已经有两辆马车等在那里,凤吟春在极短的时间里又找来了一辆马车,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直到马车在小道上疾驰出二三十里,他才出现,惊鸿般飞身飘入了车中,低声向贺兰玥禀告道:
“公子,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们到前面二十里处的小镇上暂歇,雪首领已经接到信号,马上便会派人来接应杨老夫人。”
贺兰玥点点头,面色微寒,神色凝重,并不言语。
李清沅拿出车中准备好的食物,轻声说:“公子,先吃一点东西吧。”
见贺兰玥摇头,他只好将食物分给了秦惜和凤吟春。
“先前并没有人追杀杨老夫人,怎的我们一到,杀手也紧跟着来了?公子不觉得奇怪?”凤吟春边吃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内禁军并未插手屏州侵地案,是我感念杨老将军一门忠烈,未亡人却流离失所,心下不忍,才命萧羽暗中查访其下落的。莫非是对方已经知道我在派人寻找杨老夫人一家,故而抢先杀人灭口?”贺兰玥分析道,语声甚是冰冷。
“杀手几乎是和我们同时找到杨老夫人的,这也太巧合了些。除非--”凤吟春顿了顿,又说出了一句话,他在崇皇面前毫不避讳,语气甚是肯定,“萧统领身边有奸细。”
他又接着说:“其实,少爷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刚才才命我发信号给暗卫,而不是给萧统领,对不对?”
“就你聪明。”
贺兰玥说着以手支额,微闭了眼,靠在了车厢上,看他脸色不好,众人也不再多话。
一行人行至小镇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凤吟春将他们安排到了一个偏僻的旅店之中。
凤吟春将崇皇等人带入一间上等客房,低声说道:“公子暂且在此休息一下,我去安排杨老夫人他们进食,过一阵子,再请公子过去探望。”
贺兰玥点点头,又对身边的李清沅、秦惜说道:“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李清沅却满脸的担忧之色,试探着说:“公子一日未进饮食了,带着的药也没有喝,不如奴才先去给你找些吃的来。”
“好吧。”
听到那人终于愿意吃饭了,李清沅脸上露出了笑容,急忙带着秦惜走了出去。
他们刚离开,就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幽灵般地飘进了屋里。
他的面容隐在黑色的斗篷之中,整个人神秘如鬼魅。
看到屋内坐着的人,他立刻跪伏在地:“参见主上。”
贺兰玥问道:“雪影收到消息了?”
雪影,就是那个让人惧如蛇蝎、闻名如见鬼的大崇暗卫首领,传说他残酷狠辣、神秘莫测、手段非凡,却对崇皇忠心不二、惟命是从。当然,雪影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恐怕只有贺兰玥才知晓。
“是,首领派我等前来接应,并暗中保护主上安全,他还说--”
黑衣人欲言又止。
贺兰玥微微皱眉:“说什么?”
“他说主上出宫不许暗卫跟随,轻易以身涉险,若出意外,他便以死谢罪。”
“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贺兰玥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黑衣人低下头,不敢多言。
“你回去之后告诉雪影,除了将杨老夫人一家妥善安排加以保护之外,命他再派出人手,暗中调查屏州侵地一案。”
“是。”
黑衣人身形一闪,身法快如闪电,倏忽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用过膳食,贺兰玥独自一人来到了杨老夫人房中。
杨家众女子皆满面悲怆之色,呆呆而坐,见他前来,勉强上前见礼。
贺兰玥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瑟缩的身影上,孩子将手放在嘴里,正睁着一双大眼怯怯地看着他。
他爱怜地看着孩子,向孩子伸出手去,那双手苍白而透明,看起来并不怎么有力,却让人觉得亲切、温暖。看着他清雅淳美的笑容,孩子眼中的怯色消散了一些,颤颤地走过去,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他的手中。
他轻轻地将孩子揽入怀中抱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杨老夫人,低低说道:“老夫人受苦了。”
杨老夫人双目含泪,说道:“老身虽不知公子是何人,但承蒙出手相救,老身感激不尽。”
“若老夫人信得过晚辈,不妨将心中冤屈一一告知。”贺兰玥的语气真挚而诚恳。
杨老夫人低眉沉思半晌,终于开口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公子想必知道,先夫杨烈虽在边关任职,却是屏州人氏,杨家世代居于屏州。而那梁国公朱毕本是开国功臣,也出身屏州,后来,太宗皇帝解除了他的兵权,他便回乡养老了。他虽没有实职,但爵位显赫、根基深厚,在屏州一带,势力极大,百姓只知有国公,而不知有天子。他纵容亲族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抢夺田产、无恶不作。先夫及三子阵亡后,当今圣上感念杨家一门忠烈,便赏赐良田千顷以作抚恤。不料,那朱家亲族见杨家满门孤寡、势单力薄,遂起了歹意,他们将千顷良田强行霸占,以孙儿性命胁迫老身签下买卖契约。老身为保杨家一点血脉,不得已虚与委蛇,假装与他们交好,以保周全,又恐朱家加害暗算,便带着女、媳逃出了屏州,一路隐姓埋名,辗转来到了京郊。”
杨老夫人满脸悲愤,一手拍案:“杨家一心为国尽忠,父子两代死伤殆尽,却不想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心寒。奸臣贼子不除,国无宁日,百姓难安。”
听她所言,杨家众女子尽皆垂泪,场面哀戚。
杨四儿更是怒愤不已,她插口道:“世人皆言明仁皇帝乃有道明君,可他对待杨家,却恩薄至此。在我看来,他不能明察秋毫,任由奸佞残害百姓、残害忠良之后,乃是一个大大的昏君。”
“住口,”杨老夫人厉声呵斥,“你爹爹在世时教你何来?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辱没了杨家的忠烈之名。”
“你们就只知道什么忠义、什么名声、什么贞烈,那些个虚名对你们就那么重要吗?你看看嫂嫂们,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跟着我们四处飘零,看看小侄儿,孤苦伶仃,还要被人追杀。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我骂那昏君几句,就是不忠不孝了吗?”杨四儿听见母亲呵斥,难以抑制心中悲愤,哭喊出声。
杨老夫人一时怔住,呆呆地坐了下去,眼角浑浊的泪水涌出,沿着粗糙的面颊流下。
杨四儿的话如同钢针一般,针针都刺在了贺兰玥的心上。他脸色发白,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波动,“昏君”二字在他的脑海中震荡着。
怀里的孩子显然被姑姑的哭喊声惊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双手紧紧抱住了贺兰玥的脖子,眼中满是惊惧。
贺兰玥轻轻安抚着他,慢慢压下心中的愧疚,用平静柔和的声音说道:“屏州侵地一案,朝廷已着人调查,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在案件尚未审明宣判之前,晚辈会派人妥善安置老夫人一家,请老夫人安心。”
杨老夫人道:“如若当今圣上真有心查办奸佞,老身自会去三法司大堂做证。”
贺兰玥点点头,“那晚辈便不再打搅,老夫人早些安歇吧。”
见他抬脚出门,杨老夫人犹豫片刻,又追上他说道:“公子器宇不凡、必非常人,老身是相信公子的。老身还知道朱毕的一个秘密,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兰玥微惊,然后正色道:“老夫人有话,只管道来。”
“不知公子可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个帮派叫做‘紫衣教’?那紫衣教在屏州有很多教众,就连朱毕都与他们来往密切。先夫在世时,朱毕看中了先夫在军中的地位,曾想拉拢先夫与紫衣教结交,以便互为依仗,却被先夫严词拒绝。先夫总觉的这紫衣教有些不妥,便一直托人密查,虽未查出什么真凭实据,但先夫怀疑这紫衣教与前朝薛国余孽有脱不了的干系。”
紫衣教,梁国公,前朝余孽?
是谁能在禁军统领身边安插奸细,在天子脚下派出杀手?光靠一个早已解职归田的梁国公,恐怕还办不到。
那侵地案的原告不过是普通百姓,他们又怎会有能力躲避朱毕的百般阻挠而安全抵京,越级上告,又是谁在背后支持他们,保护他们?
还有,宣王,宣王……
贺兰玥一时心中烦乱,这件事牵扯甚大,恐怕三司会审也不可能将真相连根刨出。
他刚回到自己的屋中,凤吟春已闪身而进,秘密禀奏道:“萧统领传来消息,他的亲随李永被发现死在家中,是自杀身亡的。萧统领担心扬老夫人行踪已然暴露,派人报知圣上。”
贺兰玥面如寒霜,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戾色,对着凤吟春说道:“即刻回宫。”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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