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梨花殇

　　翌日回燕国时，高渐离的眼角一直有抹笑，只因为昨天赵丰元说的一句话：你在乎她，比她喜欢你更甚。

　　赵丰元在翕琯走后很久才说：“那姑娘可能生性大方，这样不拘的性格很讨人喜欢啊。”高渐离眸底全是她小小的身影，脑海里全是她微笑的模样，“可是恐怕她连早饭都没吃就来给你做梨花糕了，高公子可听到她肚子咕噜一声？”

　　高渐离如梦初醒，对啊，这么响的一声咕噜怎么会听不见。他怎么没反应过来她还饿着，应该先给她塞几个吃的啊，总之不能让她饿着会燕国啊！

　　翌日回燕国时，高渐离的眼角一直有抹笑，只因为昨天赵丰元说的一句话：你在乎她，比她喜欢你更甚
　　承鹤府门口是长安街，长安街旁总是有很多小商小贩在兜售零嘴。高渐离记得赵念离总是喜欢吃这种小吃，美其名曰：养胃养生，其实也不就是嘴馋罢了。

　　说实话，高渐离生长在燕国十八年都没有认真吃过这种路边小摊，或许真的很好吃呢？姑且买来试试吧，如果不好吃那就自己消化掉别给赵念离吃了。

　　“老板娘，我要一个素包子。”本来想买两个的，可以把荷包里的子儿倒出来才勉强购买一个素包子，连肉包子都买不起。也对，一把古琴能值多少钱，把一支梨花琉璃簪买来已经很好了，兜里能有多余的铜子儿那真是老天开眼。

　　老板娘从蒸笼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素包子之前，笑问：“要不要先尝尝素菜馅？很好吃的。”高渐离用竹签挑起一两片菜叶，果真如赵念离说的那样——养胃养生。“好吃。”高渐离像在和自己说话，接过包子转身就往长安街走。

　　高渐离走进赵念离的房间，四下无人。估计翕琯出去买菜给庖厨做饭了，翕琯就是这样一个姑娘，什么都不会，照顾别人偏偏很会。可是房间里也没有赵念离的声音，他凭着本能向后房她的卧室走去，一切都干干净净好像她昨晚没有睡过觉一样。

　　抽抽噎噎的声音。

　　是赵念离！自从遇见了赵念离之后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经过大脑思考，那天草率地答应为赵念离的《六月飞花》配乐；又比如那天把小小的她圈在自己的怀里；更比如昨天都不想一想就直接把古琴当掉然后买回来了这个琉璃簪；就比如现在他疯了般要去找到她然后和她道歉。

　　他是这么想的——我高渐离欺负了很多人，还没欺负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泪眼汪汪了，如果不去道歉就太显示不出自己大丈夫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庖厨的优良特点了。

　　一眼就能望到她靠在花园的墙角咬着嘴唇抽抽噎噎，淡蓝的袖子因为擦去眼泪而渐变成深蓝，她哭了好久，甚至没注意到高渐离在远处看着她。

　　“赵念离！”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直接连名带姓将赵念离三字说出，可见其愤怒。

　　赵念离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来人是谁，用近乎尖锐的声音回答他：“我知道，我哭了一个晚上是不好。翕琯都被我烦得睡不着觉，宁妃来看我我也不理她。我知道我可能有些不礼貌，不，是很不礼貌。可是怎么可能劳烦太子殿下您来看我呀，您应该应该去上朝啊，不用来劝我了，我只是心情不好过几天就没事儿了。”虽说嘴里口口声声是自责的话语可是脸还是埋在胳膊弯里。

　　高渐离心下好笑，鲁莽也不至鲁莽成这样啊。可是，她这么开朗的姑娘为什么要用几天才能恢复？自己到底怎么和她道歉她才能原谅自己啊。嘴角先是勾起一抹笑将声音沉成像燕丹那样的粗犷：“你一夜都没吃饭了？连宁妃给你送来的饭你都没吃？”

　　“没吃，在桌子上。应该没馊掉，你可以让庖厨理了理再给门外面的乞丐吃，他们怪可怜的。”赵念离说出了他最不要听到的答案，他望向桌子看到一桌子没有动过丝毫筷子的饭菜，凉得和他的心底一样凉。

　　他握紧了拳头关节泛白：“你为什么不吃！”

　　“你以为我想吃就能吃得下的吗？我就是因为吃不下所以才不吃的。你以为我不饿吗？我当然饿！”突然，她觉得这个声音好生熟悉惊讶地从胳膊弯里抬起头，发现来人是高渐离，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连屁股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逃离“犯罪现场”。

　　高渐离一个闪身跑到她身前，她来不及打住撞到她坚实的胸膛。“唔……”嘴里突然被一个素包子塞住。“给你的早饭，你说喜欢长安街旁的那些小零嘴我就给你买来了。”高渐离瞥都不瞥她一眼。

　　她把包子捧在手里呓语：“你吃过早饭了没？”

　　“没。”言简意赅的一个词。

　　赵念离安静地撕开这个包子，有一些菜叶掉落在地上，一半塞进他手里一半放在自己手里。

　　“你这是做什么？”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真的很好听。他们离得就这么的近，从远处看，高渐离比赵念离高出一个半头，似是一对璧人。

　　她本想嚅嗫道明原因：其实我是看你没吃早饭所以分一半，谁承想……

　　他低头亲上她的朱唇，一秒两秒三秒，赵念离的脑袋像被昨日的滚烫开水淋过一样傻傻的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不轻不重的吻，杏眼圆瞪。他离开她的唇轻轻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阿离，别生气了。”

　　赵念离眼眶一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这是在……戏弄我？！

　　高渐离盯了她半晌，问：“你说得好像和我刚刚说的连不起来啊。”

　　她一下破涕微笑推着他坐到门口的石台阶上和他一起吃包子，两腮被菜包子鼓得满满的，想说话又说不出，说出来都是咿咿呀呀听不懂的单音节。高渐离望了望她轻声道：“傻子。”

　　过了好久，她才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咽下包子抚着胸膛满足地笑了：“我说吧，我都说很多次了，那种小零嘴真的很好吃的。改天姐姐带你这种白玉似的小弟弟去街上走走，保证你满意而归。”

　　高渐离并未多言，轻轻拍着她后背防止打嗝只说了一个“好”字。

　　她少有的安静了一会儿轻轻靠在他肩上撒娇说：“我累了，你容我歇歇。”

　　“不要去床上安心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他将她圈在臂弯里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渐渐听到安稳的呼吸声，她大概是睡着了。

　　高渐离一想到他刚刚又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动作耳根微微有些发烫，如果荆轲看到这一幕不知又要如何欠扁地说些更欠扁的话。

　　翕琯刚刚买了些莲藕准备亲自下厨给大家也给荆轲做一次藕汤，看到他们两个心满意足地又走了出去，将此事告诉宁妃。宁妃也只是笑笑，两个人虽然总是会矛盾不断，隔天就和好的速度不正像夫妻吵架，那句话怎么讲的来着？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大概半个时辰过后，太阳隐去了踪迹，一阵雷鸣。

　　夏天就是这样，前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乌云密布。赵念离认为，就和高渐离以前那张面瘫臭脸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她惊醒了。随后揉揉惺忪睡眼慢一拍才问：“打雷了啊？”

　　这时候倾盆大雨已经下下来，屋檐很大，他们没被淋着雨。

　　“没打雷，是下雨了。”高渐离没好气地扁扁嘴，某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具备正常人的反应啊？一会儿过快一会儿过慢。

　　“明明打雷了，要不然我怎么醒了。肯定打雷了，夏天不可能不打雷就下雨的。”赵念离双手叉腰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表情，仿佛自己懂得很多很多，而后呓语了一句：“好像不打雷也会下雨的。不对，应该没打过雷。对，我是被尿憋醒的。”

　　高渐离强忍笑意弄得表情很难看，赵念离红着脸：“高渐离，人家想……”

　　“快去想！”

　　神清气爽的赵念离大摇大摆撑伞回来的时候，高渐离喑哑的声音跌入她的耳畔：“昨夜下过雨了是不是，阿离？”

　　“嗯。”她挽起秀发坐在他身旁，“你怎么知道？”

　　“那怎么不回屋里哭，淋雨了？”高渐离这是明知故问。

　　“我怕进屋会吵到翕琯姐姐，所以就躲出来哭，结果还惊动了隔壁的一窝鸡。结果就把翕琯姐姐吵醒了，翕琯姐姐去吵醒宁王妃，宁王妃就把我训话训了一顿。”赵念离委屈的眼神却让高渐离忍不住笑出声，他将琉璃簪插入她的青云里，在她的发丝上轻轻落下一吻：“我不会再让你淋雨的。”

　　这句话以后却没有真真正正地应验。

　　“喂！”她放下簪子叫嚣着，“谁让你帮我去买簪子的，你是不是把你的古琴都拿去当了？！”

　　高渐离颔首点头。

　　身后却响起一阵琴音，两人皆向后望去。

　　“昨天的紫衣公子！”赵念离看到似曾相识的古琴突然有些开心地不知所措。

　　“在下赵丰元，不幸在此扰了二位的清雅，实在抱歉。”赵丰元继续抚着琴弦，丝毫没有道歉的样子，“这是家父昨日在琴行看到的一副好琴，丽水庄上下会弹琴会听琴的只有我一个人，听说高公子弹得一手好琴，那就送给高公子当做礼物吧。”

　　随后上下打量了赵念离，又打趣：“正好这里有一位听琴者呢。”

　　赵念离一惊，里面烧红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女孩子特有的害羞。

　　高渐离和赵丰元客套了几句也打发赵丰元走了。

　　他刚想去抚琴，赵念离清朗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我的玉箫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不妨让那个赵丰元再去琴行看看？”

　　他嘴角牵起一抹好看的笑，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箫说：“这种东西当掉我的脑袋都不会当掉的，太难看了没人会要的。”

　　接下来免不了拳打脚踢……

　　“阿离，陪我去一次黎华宫。”早上安排她睡下之后，夜幕低垂他竟来了。

　　睡了一天也真的不想再睡了，只觉得脑袋胀痛。

　　街道上梆子声声，已然入夜的蓟城依旧很是繁华。长安街还有一些做糖人的小商贩在描绘着糖画，赵念离牵着他的手东走走西看看，很是高兴，高渐离跟在后面眼眸里只有小小的赵念离在一蹦一跳。

　　其实出承鹤府门口之前，他们刚发生小小的争执，因为赵念离不能骑马——

　　“不骑马出去。”高渐离颔首顿了顿，“我也不骑，就直接走过去吧。”

　　“为什么？！”某人的嗓音高了八度，听起来却是撒娇的口气。的确，这条路很长，上次和宁妃姬代拂都是乘了好久的马车，这么长的路如果靠着双腿走路的话肯定会走出脚泡的，所以她才不要！

　　“听我的，阿离。别骑马，如果不想给别人发现你没教养的话。”高渐离背靠在赵念离房间的门口，赵念离和翕琯在里面换衣服。

　　翕琯也附和着：“对啊，如果一觉得你这种柔弱姑娘能骑马就肯定会怀疑。怀疑之后，官府就把你拉过去，这时候发现你不是燕国人，就会觉得你是否是秦国的卧底，这样你浑身上下都长满嘴巴也说不清。”

　　赵念离理亏，只能走过去。

《被剧终的音符》
校园里的单恋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