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

　　学农结束后很快就是十一月。
　　万恶的期中考过后，潘茹照例在家长会后的第二天把一整节英语课给上成了班会课，花了四十分钟时间把原本五分钟就能讲完的东西罗嗦完，她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下星期我要出去开会，英语课让周老师来代，班会课就……班长你来上吧。”
　　话音刚落，全班一致做“不能没有你”的悲痛状，确信了班主任离开教室超过五十米范围后，大家诡异地安静了一秒后，开始弹冠相庆（错误用法不要学）。
　　虽然日后大家回想起这个老师，还是有人良心发现地觉得自己当初似乎太过分了些，但在某种大环境下，集体总是共同进退也拥有着共同的阶级敌人，于是高中三年就这么在不断地阶级斗争中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咳，又扯远了。
　　对于我们的主角而言，促使两个人产生历史性进展的，就是潘茹不在的那节班会课了。
　　十一月十五日，苏黎生日。
　　邱扬早在潘茹宣布了那一好消息后就立刻与易坚进行了秘密洽谈，表示希望能在十五号的班会课上为苏黎办个生日PARTY。
　　苏黎知道后很直白地表示了拒绝之情。
　　陈昕迅速驳回：“我们都能够理解你想要低调的心情，但你也要理解我们想借此HIGH一场的心情。”

　　一年前苏黎的生日恰好是周六，那时历史剧的表演刚结束没多久，两个人还处于关系不清不楚的阶段。
　　当天一整天邱扬都不见踪影，苏黎一个人宅在自己家里做题看书打机倒也乐得清闲。家里的灰猫窝在沙发角落边睡觉，间或朝着对门“喵喵”叫两声。
　　桌前的手机响了几声，苏黎抓来一看，是大北、黎尉迟和姜浩发来的生日祝福，还有易坚发来一个“日”字，看来是被那三人耍了。
　　一早醒来刚开机就看见了陈昕和许晴的短信，内容除了“Happy Birthday”无非就是些什么“百年好合”之类的，看了看时间，是晚上十二点整发来的。
　　邱扬却一大早的就消失了。
　　母亲下午打了越洋电话回来说了声生日快乐，除此之外就是自己工作很忙，但年底也许可以回家过年。苏黎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好”，一边按着电视遥控器，电视里除了肥皂剧就是广告，换了无数个台后苏黎干脆直接关了电视。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传来阵阵忙音。
　　晚饭依旧是在邱扬家解决，邱妈妈说邱扬短信说在外面打球不回家吃晚饭了，然后又说“苏黎啊，今天你生日是吧？看我忙得都忘了，生日快乐！”
　　苏黎帮忙在桌上摆好了碗筷，点头道谢。
　　邱爸爸收起报纸随口道：“邱扬这小子怎么搞的，你生日也不来庆祝一下。”
　　苏黎摇头说没关系。
　　直到晚上将近九点，苏黎接到邱扬电话。
　　按了接听键后听到的第一句就是：“梨子，快来！”
　　“在哪？”
　　邱扬报了个地名，苏黎脸色一沉：“你去那里干什么？”
　　“总之你快来！”
　　说完这句邱扬就挂了电话，苏黎握着手机怔了几秒，就像邱扬一直担心的那样，脸色苍白呼吸不顺瞳孔缩小心跳停止双手颤抖不能自已。（咳，或许也没有这么夸张……）
　　电话里邱扬报的那条深夜鲜有人烟的小巷名字，正是一年前苏黎遇害的地点。
　　深呼吸一口，苏黎带上手机准备出门。
　　秋天的夜晚凉风阵阵，天上依稀可以看见几颗星星，可惜苏黎现在完全没有散步的心情，只快步往约定的地点赶去。走出主街道后路灯的间距越来越大，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夜风吹得树影摇晃更是平添了几分阴森。
　　小巷在从家到学校的一条弯路上。初三时苏黎家里父母没完没了地吵架，每当苏黎不想待在家里就会借口说要培训然后躲在学校里，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从学校回家就会走这条弯路，觉得好像这样就可以晚些回到家。
　　远远地他看到平日里漆黑一片的巷口似乎有光，有人在路边朝他挥手。
　　苏黎加快了脚步，走近了看见邱扬第一句话劈头盖脸地就是：“你是有病……吗……”说到一半他看见邱扬背后巷里的东西，于是不自觉地停顿，拖长了尾音。
　　曾经这里只有破旧的墙壁，大片的白色脱落下来，墙根下铺着一层浅浅的灰。现在，长长的巷子中间，地上用红蜡烛摆成了大大的“I❤U”，烛光映出一片橙黄色的温暖。
　　“生日快乐！”邱扬有点兴奋过度了，拉着苏黎跑到蜡烛前，“怎么样，喜欢吗？我仔细想过了，也许这样可以治好你的……”心理障碍这四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硬吞下去，邱扬换了个措辞，“呃，失眠。”
　　虽然事后这被陈昕吐槽说“这才是真正的噩梦，”但当时苏黎确实有点感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不大自在地别过脸去：“谢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邱扬趁着苏黎不注意将人紧紧抱住，“苏黎，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如果你用的不是洛桀追林语央的这招，我会更相信你。”
　　“……”

　　一年后的十一月十五日，班会课上大家玩了一整节课的真心话大冒险，最后按照内定的程序，邱扬抽到了陈昕事先准备好的牌，牌上是被许晴吐槽过无数遍说狗血的台词：说出你喜欢的人的名字。
　　预感到即将上演的戏码，苏黎眼角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两下。
　　果然，邱扬十分高调地站到讲台上，咳嗽两声，霎时间全班一片寂静，比潘茹上公开课时还要安静。
　　“我现在要说的话，也许你们会很难接受，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勇敢说出来。”
　　陈昕敢打赌这段话邱扬一定事先写好了笔稿而且偷偷练习过；文艺青年大北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因为这段话就是他帮忙写的；众多腐女们睁大了眼睛一副期待的表情；苏黎紧张到掌心里全是汗。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同性恋。”
　　听到这里有些人开始惊讶，有些人开始惊喜，唯有两个人的反应不一样：大北是外表平静内心几欲抓狂：靠我原本写在中间那一段精华去哪儿了？？？！！！苏黎是紧张到尽头已经开始无所谓地淡定了。
　　“但是，我喜欢的人，他的名字是，”邱扬环视了教室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某个方向，“苏黎。”
　　此时一班众再次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沉默三秒后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以陈昕为代表的腐女们：“嗷！邱扬你太帅了！！！”
　　以姜浩为代表的校篮球队队员们：“老大我们挺你！！！”
　　苏黎脑袋空白了一阵，在全班人的注视下，站起来，走向邱扬，回魂后两人已经十指相扣。
　　两年前被人摁倒在地上的时候没有哭，父母签署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没有哭，即使是一年前面对烛光中邱扬真诚的目光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的苏黎，听到四周经久不息的掌声，突然间觉得眼眶有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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