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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陲夜兰香之谜(3)
是日,长岁殿内馨香四溢、馥郁袭人。天刚破晓,我乍然的一个激灵从榻上坐起,及踏着苏绣丝锦鞋急急寻去侧阁。
“公主,您怎了?”珠帘外响起一抹担虑的询问声。
我细细数了数紫檀木花架上的盆栽仍是二十盆,安了心,平淡回一声:“没什么!”,遂撩开珠帘走出。
见我出了阁,几个宫女近前将我搀至妆镜前坐下,开始巧致娴熟的为我梳妆打扮,我木偶似的任由着她们摆布,翡翠蝶翼玲珑簪、鎏金点翠玉步摇、华云耳珠、烧蓝花钿无不一一的细细加注于我身,耳畔时不时的响起一抹窸窣的锵锵玉石相击声,乐音清脆细微,我的眸光虽盯着铜镜,思绪却悠然零碎的浮游。
昨日,芜儿姐姐领我赏悦了蓝妃生前养植的奇花异草,满满的侧殿恰似一个花海!琪花瑶草笑语吟,花团锦簇展娇姿,白白朱朱齐争艳,桂馥兰馨漫洒沁!然而,于那千红万紫中,我仍然一眼便瞧出了几株夜兰香,翠枝绿体,花束犹未绽颜。芜儿姐姐说夜兰香是蓝妃生前的最爱,尤爱以此花酿的夜兰独思,此花茶不仅可清肝明目,亦有延年益寿养颜的奇效!
“公主殿下!公主?”
陡然一声,我冷丁的怔回神,抬眸寻见身侧正垂手立着一个粉衣宫女,亦是上次见到的那个长岁殿领头宫女凝香,她正目光翼翼的瞧着我,与我的视线微触的一瞬,随即又颔下眼眸。
我不解的凝问她:“何事?”
倏然,她面露些许的尴尬之色,继而敛下目光恭谨的回道:“公主,已经梳好妆!请问何时传膳?”
正待我出言的一刻,大哥身边的总管太监陈公公躬身寻进殿内,细着嗓音向我行礼:“老奴给公主请安!公主殿下吉祥金福!”
我于白玉珠玑凳上转身,疑惑询问:“平身!公公一大早的赶来长岁殿,难道皇帝哥哥有何旨意不成?”
“公主殿下,皇上今早朝已下了圣旨,说您与孝仁公主五日后即要启程远赴西圣国。皇上交代这几日要好生的为您打点准备,遂遣了老奴与您跟前听尊,公主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老奴!”
轻锁黛眉,大哥这般的细心倒让我些许的不习惯!然眉角还未抚平,又一个粉衣宫女闪进殿,恭恭敬敬的呈上一个藕荷色的锦绣金盒,福着身子禀报:“公主,这是太医院刚刚送来给公主的药丸!奴婢接过,已打发了他们回去!”
“药丸?什么药?”我又霎时的迷惑,自己并未召过太医看诊!
陈公公接过话,微微提醒道:“公主,您怎么忘了,您的,病?”
“哦——!”我倏然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是啊!自己还身带染疾,即将前去西圣国,定要多多准备些凝露香丸!
冷然,木之然在英谷的那一番话语又适时响起,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我稍稍沉思片刻,继而纤手抵着额头,指腹轻柔着太阳穴,眸光微缩、低敛,自忖道:“一提病,本公主竟真觉着今个的身子些许沉重,额头昏沉,神情微微恍惚!难道昨夜着了凉不成?”
“公主,您是否要紧?可不敢在此当上出了岔子!赶紧地,去请太医!”陈公公满脸的惊慌、担虑,急迫的冲着殿内人吩咐一通。
“慢着!现今给本宫配药的是哪一位太医?”
“是冷太医!”
“去吧!就请他过来给本公主瞧瞧吧!剩下的人,就都先退下吧,别都杵在这晃来晃去的,瞧着本公主心慌!等太医来了,直接让他进来就行了!”
“可,公主,您还未用膳,要不等——”
未等她说完,我遂又一挥手,不容置疑的言道:“不急着用膳,都先下去!”
“是,奴才告退!”
斜睨着他们一个个的鱼贯退出,我迈着轻缓的步伐于一麒麟金镶彩绘座榻上落坐,纤手摆弄起榻几上摆放的紫珑熏香炉。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着甘蓝太医服的老臣颔首踏进殿,步伐矫健,骨体轩朗。
他微抬前襟,恭谨跪在地上,俯首行礼:“老臣给公主请安!”
我微眯眼眸,遂道:“冷太医请起,赐座!”。
他稍稍迟疑,低眉言道:“公主,还是让老臣先给公主把脉吧!”
我扬眉淡笑,睥睨着他笑言:“今日,本公主召冷太医来,不单单是问诊,还有几句薄话想问下冷太医!冷太医还是先坐吧!”
他的身子猛然一怔忪,脸色霎然苍白无血,拘束不安的转身坐于紫檀木椅,片刻,方抬首挤出一沧然的话语:“谢公主!”。
我冷眼瞧着他,不动声色的问:“冷太医,以往都是您给本公主问诊,纳方吗?”
“回公主!并非老臣。先前给公主看诊的太医是刘太医,由于他年事已高,已于三个月前追随先帝而去。然他为公主开的药方一直保留着,此后都是由太医院照着方子给公主配药!”
“那冷太医以往都是给哪些主子看诊?”
黯沉的目光微跳动一拍,他方才抖出几个字:“先帝还有后宫几个贵妃!”
我端起碧色茶盅抿了一口茶水,遂徐徐放下,眸光轻啄他一下,才道:“冷太医,上前给本公主诊脉吧!”
“是!”音甫一落,他已移身上前,手指已悄然轻落在我的脉腕。
我静默不语的微凝着他,不由得心底暗暗惊讶于他的脸色竟在一瞬间多端变幻,由原本的谨慎巍巍徐徐的转为些许疑惑,继而又凝固为一片惊愕之色,他微微泛白的鬓侧发丝已被汩汩不断的冷汗瀑湿。
我再也无法平静的出声询问:“冷太医,如何?”。
忽而,他目光闪烁,回退身惊颤的回禀:“公,公主殿下,您只是昨夜微微着了寒,并无大碍,臣这就开几副草药,调养几日即可痊愈!”
真是如此?单凭刚才他的神色,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这其中必不正常。
骤转语峰,我冷冷的逼迫:“冷太医可知欺瞒本公主的真正病因,将是何罪?”
“公主殿下!臣——”
“但说无妨!本公主赦你无罪!”
“公主贵体安康,并无丝毫染疾!”
脑海轰然作响,身子毫无征兆的陡然一软,重重压在榻椅上,意识似在一寸一寸的被一股寒冰之气逐渐抽离。我半晌无法呵出一言半语,疑惑、迷茫、游离、不懂更是无法理解!原来木之然并未骗我,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可父王为何这样做??
“公主,您没事吧?这应是喜事!”
我怆然苦笑,喜事?!会是喜事么?
“冷太医,你开个药方,退下吧!”,无力的语气刚一抖出,忽而,我又喝住了他,“且慢!冷太医,父王他,到底所中何毒?”
未料想他竟一个冷然的双膝重重跪在地上,俯首磕绊含糊的回道:“公主,这,这,老臣不知!”
我忿然起身,怒言冷斥:“你说不知?皇宫养着你们作甚?父王糟陷敌国之害,兵袭之夜中毒吐血,你竟说不知敌人所投毒药为何?难道我月之国的太医们都是草包不成!”
遂扬高了音调,他哭颤的喊道:“公主啊!老臣所说不知,是因,因先帝一直有咳血的病疾!”
又一晴天霹雳震的我半天反应不过,瞳孔双扩的凝着他:“什,什么?你是说——,父王一直?多长时间了?”
“已然持续了四五年!”
“宫中还有谁知晓此事?”
“除此老臣,无他人知晓!况且先帝早有嘱咐不准老臣张扬!然今日——”
“冷太医放心,本公主自不会抖露半句!”
终于明了为何冷太医一进殿内,竟那般的惶恐不安,原来他心中所怕的竟是这件事!大哥那日所说父王在敌军袭营之夜莫名吐血,看来大哥也不知父王一直被病魇缠身,难怪会误为是敌国耍卑鄙的手段!以往,我只知父王每次进凝瑾殿都是脸挂溶溶的微笑,竟不知他每时每刻都备受病魔之噬!
我沉思片刻,遂又问他:“冷太医认为父王为何会得此病?”
“老臣愚昧,医术有限。臣曾翻阅百书,然依旧无法从中探出究竟,只知此病系于肺部。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先帝的病状与先前的蓝妃症状极其相似,都是咳血而逝!”
心微微一颤,腹内思绪杂乱无章!良久,我从手腕褪下两支上好的玉镯,于青丝间摘下一支金簪,起身将之递至冷太医手中,体恤的言道:“冷太医,这是我的一点微薄心意!太医,还是告老返乡吧!”
他眸光动容的瞅了我片刻,唇角微微触动,似在迟疑什么,然眸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终未言语一句。久久,遂又俯首深深喊道:“老臣冷宇叩谢公主!”
言毕,我徐徐走至他的身侧,揭开一个药袋,从中抽出一根泛着幽光的银针,倏然执起狠狠簪入玉腕。黛眉紧锁,片刻,腕处涔出一细细的血丝,整个手面已缓缓肿起。
左手托着右手,侧目瞧了冷太医一眼,他正以讶异的眸光凝着我,唇角半张。我回睨着着他,冲外冷声高喝一声:“来人!”
须臾,陈公公已甫一闻声闪进,便霎然眼尖的一声惊叫,急慌慌的跑至我跟前,亦顾不上行礼,惶惶询道:“哎呦喂!公主,这,这是怎了?谁如此胆大——?”继而,他愤然转身,兰花指怒点着地上跪着的冷太医,满目怒火的质问:“是你吗?冷太医?咱家一直觉着皇宫内就你的医术最高,未料想,你,你,竟敢——
“好了,都住口!吵着本公主心烦!冷太医给本公主扎针,甚是失职!本公主看在冷太医年事已高,又有多年服侍先帝的份上,遂不多追究。然死罪已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割去冷太医的官职,遣回老家,终生禁止踏入京城一步!陈公公,你去给皇上回报一声!想必皇帝哥哥亦是应允本公主的私自处置!”
“罪臣多谢公主恩典!”
“老奴悉听公主吩咐!”
“好了,下去吧!”我身心俱疲的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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