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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表哥几句话,让李治有口难言,费了一番周折,才让她脱了大难,怎么成了害她?想想十四年前在净土寺杏林小屋那会儿,统共就四个人,整日没心没肺的玩笑,现在一个个却把他当做了仇人。
承香殿暗香凝绕,宫灯彻夜长明,一声清脆的响声落下,打破了夜的宁静,李治将一盏新煮的茶掷在地上,借以发泄心中愤恨。眼前是满目的华彩,内心是无比的凄凉,六年太子生涯,时时刻刻处于父皇挑剔的眼光之下,为帝王又被舅父掣肘,皇后杀死爱女不能处置,国舅血洗皇室,只能眼睁睁坐望,想立心爱的女人为皇后,可想不可及罢了。
对今日之事,武昭仪一改往日温婉,大动肝火,“历朝历代,纵观古今,帝王给臣子送礼还要看他的脸色,国舅欺人太甚,媚娘总算见识了国舅的权势喧天。”
“朕早晚处置他。”不过是一句气话,国舅宦海浮沉三十余年,朝中羽翼已丰,如何能处置他?
武昭仪双眉微蹙道:“陛下早就该处置他了,试看高阳公主一案,国舅大搞株连,清除异已,陛下求情他都置之不理,一时间腥风血雨,皇室中人人自危,亲王、公主、驸马、大臣、武将,他想杀谁就杀谁,要贬谁就贬谁,置陛下于何地?世人都以为陛下是冷血无情之人,这是震主之威啊!”
想到这件案子,李治又头疼,毕竟是他践位之初,第一件震动政坛的大案,由国舅一手操纵的大案。“谈何容易,以国舅在朝中的势力,朕动不了他分毫。”
“铁杆成针,滴水穿石。”武昭仪慷慨激昂道:“媚娘愿作陛下的支持者,必与其周旋到底。”
离开承香殿时,李治心潮澎湃,自小公主暴卒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要从国舅手里夺回大权,尽管适才慷慨陈词、热血沸腾,但面对空旷暗夜中巍峨的宫阙,怎奈心里寂寂一片,前途未卜。
这一年的初夏,天子携妃嫔、臣工驾幸万年宫。
万年宫从前叫做九成宫,地处麟游县的天台山,倚山兴建,截山谷成池沼,跨水架桥,高阁林立,这里盛夏无酷暑,气候清凉而宜人,是消夏避暑的好去处。
行宫内长廊环绕,殿宇纵横错杂,台榭参差交错,金色的夕阳洒于重重檐瓦,折射出的光彩堪比天边的云霞。
萧可故地重游,感慨万端,恢宏的排云、绮霞两殿又眺入眼帘。遥望天台山,近在咫尺,那相对如门的一线天就在霞光折射之间,峭壁凌空,相对如门,是山体断裂形成的两处崖壁,似利斧劈开一般。
贞观十七年的夏天,好多事情就发生在这里,天台山一如的石骨棱棱,挺拔险峻,相对而立的是似利斧劈开的山崖,仿佛看见他一袭衣袂飘飘,纵马飞跃,岚风吹动山林,摇起层层绿浪。
如今,却物是人非。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贞观十七年,在排云殿内发生了好多事,想必你也记着。”
“是啊!转眼这些年都过来了。”慕容天峰长叹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前府里可曾有一名叫做赵蓉蓉的女子?”
“她怎么了?”听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仿佛不见了许多年,大概自去年冬天始,就再没了她的消息。
“去年她就死了,自杀了。”慕容天峰的语气一如的淡然。
“为何?”萧可略有质疑,赵蓉蓉只是个女医,想来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
慕容天峰漫不经心道:“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有这么个人,而且她的夫婿也下落不明。”
萧可的思绪又回到冬日的梅园里,落英纷飞间,赵蓉蓉与她的夫婿携手徐行,恰似一对神仙眷侣。
幽篁馆是被千竿翠竹围绕的一处居所,夜深人静之际,依约有低语声传来,眉儿、小情她们早就睡了,英华跟着乳母在暖阁歇息。萧可靠在榻上,想着赵蓉蓉之事,还有她的夫婿董谊,曾经是府中的针师,身形容貌跟三郎有几分相似,她为什么自杀?董谊又去了哪里?当年,她也曾不遗余力的照顾自己和那几个孩子。
珠帘微动,一人闪身而入,随之而来的不是龙涎香的味道,竟是浓重的酒气。
李治脸上带着浅浅的醉意,像往常一样坐在榻边,这是他第一次来幽篁馆,对这里的一切很是满意。
“这里合不合你的心意?朕知道你喜欢清静,让他们特意布置的。”
萧可并不答话,有什么喜不喜欢,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软禁着。
李治看起来心情很好,饶有意味望着萧可,灯火下肤如凝脂,睫羽微微颤动着,握起了她的手,温温热热的,“姐姐,明日随朕去凤泉山一游可好?”
萧可摇头,旋即将手抽了回来。
李治仍不死心,有些话总是要说出口的,“姐姐,做朕的妃子好不好?朕会保护你,保护千里和曦彦,还有英华、婵娟、婳儿,朕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原来这才是这次九成宫之行的目的,萧可瞥了他一眼,“你喝醉了。”
“朕是醉了,若不是醉了,这些话也说不出口!”借着酒劲儿,李治将她抱在怀里,箍的紧紧的。“自去年春到现在有一年多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也喜欢朕?这天底下的男人都不可靠,只有朕对你的真心的。”
“松开我!”萧可根本不想听他胡言乱语。
李治摇了摇头,将她抱的更紧了,发丝间的香气飘来,不禁让人心荡神驰,“姐姐,你的身子好软!”就知道她要挣扎,索性将她推在隐囊上压着,只见她云鬂散乱,肤如凝脂,不由得吻了上去,还不曾沾着,腰间便重重挨了一下,刚起身,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已到了眼前,忙握住她的手腕,酒也醒了一大半儿,“你要弑君不成?”
萧可长发披散,双手紧紧攥着鱼肠剑,烛光摇曳,窗影斑驳,如同一尊玉像那样一动不动,半晌之后,慢慢放下了匕首。
李治也松了一口气,她心绪不稳,今日原不该招惹她,“你一个好端端的女子,舞刀弄剑的成何体统。”
天色渐渐亮起来,又是晴好的一日。
用过早饭,眉儿、小传她们兴致勃勃地收拾起了屋子,焚香,插花,恨不得把整个屋子倒腾成花园子。
萧可没心思理会她们,抱了英华去回廊里坐着。
眉儿见她出去了,上前欢欢喜喜道:“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屋子很快就收拾好了!刚才王总管又搬来好多东西,您先过去看看!”
萧可只顾着怀里的英华,丝毫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而此时的幽篁馆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趁着天气晴好,天子陪着武昭仪去了凤泉山游玩散心,萧淑妃像是与皇后相商好了一样,一齐出现在幽篁馆外,身后带着宫娥、内侍无数,凤驾所到之处,禁卫均不敢拦。
慕容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父亲随了天子去往凤泉山,一向安安分分的皇后突然闯了来,他如何能阻挡?便直挺挺跪在了幽篁馆大门前。
“皇后娘娘,臣奉陛下之命守卫此地,还请皇后娘娘……。”
不等皇后开口,萧云襄斥责道:“大胆,你一个小小中郎将竟然阻拦凤驾,还不赶紧闪开!”
“皇后娘娘,陛下之命实在难违!”慕容志一再恳求,若幽篁馆出了事,他如何跟陛下与父亲交待。
“慕容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后终于说话了,“防着本宫?怕本宫进去害人?”
“臣不敢。”到底是一国之母,慕容志有八个胆子也不敢质疑她。
王皇后扫了他一眼,令内侍们大开正门,一行人浩浩荡荡而入,而后大门又紧紧闭锁。
慕容志不敢耽搁,马上让人飞鸽传信于父亲,估了估时辰,他们怕是已经到了凤泉山,看来皇后这次是算准了时间,来者不善。
幽篁馆的人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个被拖拽出来,捆的捆,绑的绑,弄得鸡飞狗跳,无一幸免。
萧可抱着英华站起来,见她们来势汹汹,面上不带一丝表情。
云襄倒是好久不见了,她锦衣华裙,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
“皇后娘娘看见了吧?这才是金屋藏娇。”萧云襄环视周围,这座幽篁馆虽然外头看起来不起来,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话音刚落,几个宫人便上前夺孩子,萧可哪里肯放手,拉扯之下,英华哇哇大哭起来。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转而英华被送到了皇后面前,萧可大惊失色,正要冲过去夺回孩子,却给几个妇人扭住了胳膊,头发被紧紧拽着,好让她动不得。
“萧云襄,您到底想做什么?别以为雉奴不在宫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她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英华,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是早晨亲手给他换上的。
萧云襄很喜欢看着她惊慌失措又心疼的样子,果然这个孩子才是她的软肋,“你居然有脸问我?你杀了我的姐姐,又整日媚惑陛下,我自然是要将你碎尸万段。”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萧可目不转睛看着英华,他已然被皇后抱在了怀里,此时他也不哭了。
皇后的注意力全在英华身上,挺秀气的一个孩子,白白净净的。
经萧云襄提醒,才记起来此的目的,身为后宫之主,来历不明的孩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平日当作不知道,现在却不能不问,清了清嗓子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你竟敢把他偷偷养在宫闱之内,如不交待清楚,本宫必按宫规处置。”
萧可担忧英华的安危,什么都顾不上了,“这话你问雉奴!”
皇后愣了一下,果然是陛下的孩子。
“信口雌黄。”萧云襄当即指责,生怕皇后相了她的言语,关键时候掉链子,“皇后娘娘可别听她的,空口无凭,单凭她一张嘴,就认定是陛下的孩子?这孩子就是个野种!要是陛下的,还用藏着掖着,早就加封了。”
皇后拿捏不准,反正孩子她是要留下的,萧可的死活与她无关,起身吩咐萧云襄道:“孩子本宫先带走了,等陛下回来再定夺,她,交给你发落。”
萧可哪里肯,皇后明明不安好心,定会加害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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