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栖梧

　　“公子，你说那个凌月执会在哪儿？我们帮着哪边好呀。”回到房间，月影便闲不住地发问。
　　“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最为安全。”
　　听着任悠扬的回答，一旁的沉烟立刻接道：“悠扬的意思，他已经回到武当了？”
　　“沉烟脑筋果真转得比月影快，呵呵，如今他不一定已在武当，但这几日是必然要潜入的，据说清虚道长生前偏宠这个九徒儿，就算不为武当掌门的位置，师傅最后一面却不可不见。”
　　“这人有良心么，我看未必。而且武当山上关卡守卫森严，我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月影想着之前凌月执的举动，颇怀疑的摇摇头。
　　“凌月执是个性情中人，第一眼便已看出。至于上武当山嘛，他这武当弟子总有办法的，且别忘了，他还有位三师兄。这清虚门下老三伍贤阳，据说为人耿直，亦颇有智慧。”
　　“那，我们是不是要看着伍贤阳？”
　　任悠扬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你。”
　　看着任悠扬清闲的表情，月影不禁大叫：“为什么老是我。”
　　任悠扬耸耸肩，“这里就你有这本事跟踪人不被察觉，难道，你要我们去？”
　　想了想，确实，这一个个都不中用，想着自己原来这么本事，便也开心的，一回头便看见大个子双手撑着脑袋笑看这公子，“嘿，你干嘛盯着我家公子看。”
　　“唔，很想知道，你家公子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一阵恶寒，“去去去，我家公子聪明，你可是自卑了？像你这智商，一辈子也别想到达我家公子的水平。”
　　“咳咳，我觉着这话送给你自己比较好，哈哈哈哈。”说完立马跳开，果然，看着原先坐着说的椅子已经四散了…
　　“好了，办正事去吧。”对月影说完又看着云傲，“我倒是比较想知道，你脑子里有些什么故事，一路上跟着我们，不觉无趣？”
　　“不会无趣呀，有个耐人寻味的任兄，一个心直口快的月影，还有美艳无双的沉烟姑娘，实在乐呵得很呐。”
　　也不理会云傲，任悠扬取出埙，“沉烟，陪我奏一曲可好。”

　　曲调略悲，在这武当山上倒也应景，云傲双手枕着脑袋，悠闲靠着椅背，闭目聆听着，时不时脚尖还能配合着击打几拍。
　　闲暇时，弹弹小曲，吹吹小调，亦是不错的享受，倒是曲调接近尾声时，埙声突停，感觉窗上剪影晃动，任悠扬轻声道：“不知何人在外？”
　　立马便有推门声传来，由外走进一个年近三十的武当弟子，倒是比之前见过的稍年长些，也不知是哪一辈的武当弟子，不过就气场而言，定是武当佼佼者了。
　　来人嘴角含笑，本想客套行个礼，却在双手作揖时顿住，眼睛直直盯着沉烟，满脸呆愣。
　　“咳咳~”不自觉的一声轻咳，沉烟将琵琶拉近，挡着半边脸，掩饰尴尬。
　　“哦，可是任公子一行？在下武当南宫柏。”
　　一听是武当大弟子，任悠扬忙起身，“原来是南宫大侠，久仰大名，此次叨扰贵派了。”
　　“没关系没关系，呵呵，任家老爷和家师颇有交情，公子想住到几时都没关系，不知这二位是？”
　　心中讥笑，总算问出心中所想了，到武当已有一日，都不见南宫柏，这会子对琴音感兴趣了，便随便打搅都无碍了？指了指云傲，“这是在下好友，一道去襄阳，随便上山拜访真人的，不想…”转开话题又拉起沉烟的手，“这位是在下表妹，自幼定亲，此趟事情完结，便回江宁把婚事操办了。”
　　南宫柏明显一愣，随后笑笑，“果真郎才女貌，甚是相配，任兄好福气呀。”随后闲聊几句，便也告辞了。
　　待他走后，任悠扬颇乐呵的笑着：“刚才并非故意轻薄，要不回了江宁，真把婚事操办了？”
　　沉烟白了任悠扬一眼，倒是云傲起身叹道：“我倒真想参加任兄的婚礼，给任兄闹次‘洞房’，哈哈哈哈。”

　　下午清元道长回武当，武当弟子集结在紫虚观，大弟子南宫柏双眼通红的迎着师叔到灵前。清虚道长这一辈如今只余清元一人，总是无限感慨，跪在灵前三叩首，不免有些哽咽。
　　“师叔，九师弟趁着师傅仙逝，竟杀害七师弟，夺了玄清剑，还要师叔做主，处置叛徒，为七师弟报仇。”徐风上前颇为悲愤的说道。
　　“从信中我已了解大概，月执人呢？”
　　“九师弟夺剑被大师兄发现，众师兄弟围攻，却还是让他逃了，不过依我看，他夺了玄清剑，必定是图谋掌门之位，等武当另立掌门，他自觉无望，必要回来搅乱的。”
　　清元听罢，点点头，“这武当弟子里，原是月执品行修为最得师兄之心，可惜了，哎，同辈中如今柏儿颇有威望，功夫也最为出色，待师兄下葬后，再行接任掌门之礼吧。”
　　“谨遵师叔之命。”
　　“师叔，恕柏儿不能从命，没有玄清剑，柏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再说诸位师弟品行修为胜过柏儿的也不少，待师傅下葬后，再另行推选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南宫柏的一番言语，倒让武当弟子颇为义愤填膺，高喊：“愿追随大师兄，灭叛徒，一起将武当发扬光大！”

　　“切，这戏演得比那戏班子还精彩！”月影的一句小声嘀咕，本该淹没在武当众人的喊声里，却不想清元道长耳力颇好，转头望向立于最角落的任悠扬一行人。
　　“几位是？”
　　师叔询问，南宫柏便出来介绍，“这是江宁任家公子与朋友，来武当拜访，恰逢师傅亡故，便留下来观礼。”
　　清元点点头，倒是有心。走进几人，目光在悠扬身上来回转动，细细打量了一番，终是叹了口气，“长得却像姑姑。”便走开了。
　　任悠扬双手握拳，抿着嘴，好一会才放松身子，深深看了眼清元。

　　“滴答~滴答~”
　　阴暗的山洞中，水滴滑落声伴着粗重的喘息声。凌月执靠着一块巨大岩石旁休息，上臂上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背部衣裳已被岩石上的水汽染湿。在武当山上已整整隐躲了两日，山上来回有弟子巡查，好在自幼长在武当，又是调皮，对这山头倒是玩混得格外熟悉。刚被翻查山头的弟子逼上独阳岩，才想起此处。这山洞位于武当山独阳岩得悬崖陡壁上，从独阳岩顶向下望去，一片云雾缭绕，任谁也未想，这峭壁上却有这么一个天然山洞。还是十二岁那年，随师傅来此打坐，贪玩掉下岩峰，攀上紫藤才发现这个岩洞的。这岩洞极为隐蔽，当时师傅也是颇费心力才救得自己，当初被武当弟子追杀，玄清剑放在身边不安全，便留在洞中了。如今这崖上紫藤被那日攀登扯落，今日为下来已划破手臂，再没力气上去了。
　　静下心沉思了一遭，师傅闭关都是他打理师傅日常生活，那夜照例去给师傅点熏香，却发现师傅不太对劲，走进时吓了一跳，师傅手臂脖上青筋狰狞，面色异常红润，轻喊了会师傅没有反应，待想触及师傅时，却看见师傅微弱的睁开眼，眼神撇向祖师像。本担心师傅身体，想先叫人，却听师傅轻喊出声：“玄…清…剑…”
　　听到外边有动静，些许脚步声传来，自己便放下心来，画像是有机关的，去年师傅便与他说过机关开启法，只是不知道，这画像后，竟然是玄清剑，待拿到玄清剑，已看见大师兄推门而入：“九师弟，你在干什么！”
　　而一旁五师弟迅速上前，探了探师傅鼻息，“师傅没有鼻息了，师傅！”凄厉的喊声怔住了自己，怎么…
　　还未等自己反应，大批武当弟子涌入，跪在师傅面前，月执只愣愣的，想上前给看着师傅，摇醒师傅，不会的，师傅刚刚还是说话着的…不会的…
　　“月执，你拿着玄清剑在师傅房中作甚！师傅怎么突然仙逝！”
　　五师兄的话让他吐得清明，待抬首，已看见众位师兄弟直直的盯着自己，想着手中的玄清剑，本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是师傅…”
　　“你为了夺玄清剑，不惜杀害师傅么！月执，师傅平日最疼惜你的！”大师兄的话让大家顿悟，自己拼命摇头却阻止不了众怒。看着众兄弟提剑上前，三师兄立马开口，“小九，怎么回事，给大家说清楚便好。”
　　使劲摇头，“三哥，我不知道，我进来师傅便不对劲，感觉筋脉逆行，师傅执意要我移开画像拿玄清剑，我便…然后…”
　　“我之前进来师傅还好好的。”后边的小十四答道，师傅平日的饮食都是他送的。
　　“既然感觉师傅不对，为何不喊人，却去拿玄清剑？”五师兄的逼问，让大家更是疑惑。
　　“是师傅…”
　　“好了！先安放好师傅，把九师弟关在房里，待师叔回来处置吧。”大师兄下令，并让五哥去取了他的玄清剑。
　　本来自己也觉着待师叔回来说清楚便罢，便乖乖交出了剑，只要求看看师傅。

　　可在密室中待了一日，突地七哥冲了进来，带着玄清剑，“走，小九，快走，师傅是五哥害的，他不会让你见着师叔的！”
　　还不明白发生什么，就被七哥拉出，“七哥，这是…怎么回事…”
　　“回头和你说，我们从太和宫后堂走，如今武当弟子都在前厅守灵。”被七哥拉出，沿着后院墙角走着，刚要越过墙头离开，便被发现，四师兄五师兄拦住去路，与七哥打起来，都是自家兄弟，自己一时无错，可七哥速来与自己亲厚，总归要帮忙，才想提气，却发现内力被封，完全使不出老，怎么会…
　　“走！走呀！”七哥推开自己，那凄厉的眼神和如今的场面，让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事情，立马掉头就跑，只在心里头喊着“七哥，保重”。

　　思绪收回，凌月执闭目靠着岩石，紧紧将玄清剑抱在怀里，眼角滑下泪水，那日听武当弟子说道自己杀害七哥，虽不知怎么被诬陷，却已然清楚，七哥为了自己，丧命了…如今不仅仅为了自己平反，亦要为师父七哥报仇的，七哥说过，五哥是幕后黑手，五哥速来与自己关系不好，诬陷自己倒也正常，那日追着他的还有四哥，四哥平日却极为照顾自己的，对师父也是敬重，可七师弟死了…四哥怕也不能信…二哥随了师叔云游，六哥性子软弱，八哥冲动，都最易摆动，之后的师弟们太过年轻，也是不可靠的。只剩下大哥与三哥了，要回武当，必然要有帮手的，应相信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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