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三章执子之手
满四百岁的时候我升到了中级班,成绩依旧名列前茅,而大我一百岁的褚瑶还在初级班无忧无虑地晃荡着,稳坐倒数第一的宝座绝不动摇,迎来送往着一批批比她年纪小的弟子们,并被尊称一声“大姐”。
这日正午时分下了课,我正想着一会找褚瑶去哪玩,一群年龄比我稍长的女孩挑衅地把我围起来,“呦,她就是林凡啊,长得就像个小杂种。”“不就法术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牛逼哄哄。”“听说她的第二尾迟了很久才长出来,我就说嘛,这外表再像九尾赤狐,骨子里也是个人族。”
我怒斥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哼,难道不是吗。”从众女孩后面,走出一个盛气凌人的美丽少女。她里着淡蓝色交领襦裙,外衬白蝶纹紫缎亮面袖衫,乌黑的青丝上斜插着一只凤凰步摇,凤凰的眼中镶嵌着一大颗圆润饱满的白色珍珠,身子微动,步摇的流苏即摇曳荡漾,熠熠生辉。她手里拿着一条龙须长鞭,肤色极白,眉梢上挑,有种说不出的傲慢和自得。
少女看着我,或者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不屑地瞟着我:“你就是林凡?你叔叔在朝堂上小人得势也就罢了,连你也不自量力,以为野鸡插上羽毛就能变凤凰,真是可笑!”
眼前的这个少女叫姚溪碧,是姚长年的独女。
妖域有三位谋士,分别是我叔叔乔百川、姚长年和王震天。我叔叔虽然权倾朝野,支持者众多,却向来和王震天互看不顺眼。而肥肥胖胖的姚长年,平时见人就带三分笑,像个弥勒佛,处事圆滑小心,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因此他风头虽然不及我叔叔,却也颇得人缘。
这姚长年有四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因此十分骄纵她,吃穿住行都给她最好的,却也使得姚溪碧养成了刁蛮霸道的性子,常常恃强凌弱,任意妄为。
若是此时褚瑶在这,只怕她依着江湖傻大姐的名号和她那健硕不输男子的身形,早已想都不想上去就对姚溪碧一阵拳打脚踢了。而要是凤嫣能从现代穿越过来,此时定是用她字正腔圆的京骂从头到尾、条理清晰地问候一遍姚家的祖宗,用词准确,绝不重复。
而我充其量只能在家里作威作福一下,对动手和说狠话根本不擅长。我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姚溪碧,我没有惹着你吧,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她不紧不慢,声音悠扬而顿挫:“我有说错吗,那好,你告诉我,你爹娘是谁,他们现在在哪,怎么独留你一人让乔百川抚养。”
我一时愣住了。
不是没想过爹娘的事情,相反,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的爹娘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叔叔姓乔而我姓林,他们如今是死是活身在何方。可是每次我张口刚问了叔叔几个字,他就眼里满是哀伤,让我不忍再开口。
姚溪碧笑了,笑容甜的溢出丝丝的寒意:“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你娘叫蓝筝,本是妖域尊贵的九尾赤狐,却偏要犯贱,与人界的一个捉妖人有了私情。好在妖域律法公正,处死了他俩,但还是留下了你这么一个孽种。你虽然原形是九尾赤狐,也有法术,可骨子里终究流着人族的血。你说,你不是杂种,又是什么。”
我被这一连串的话惊得脑子一片空白,只低声说着:“不,绝不会是这样,不是这样……”
姚溪碧的笑容慢慢消失,寒意更甚,“妖域能留你一条贱命已是网开一面,你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整天在学堂上被先生夸的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今天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她手里的长鞭一挥,就向我打来。我脑中乱成一团,只条件反射地用法术将鞭子格开。
姚溪碧的脸顿时狰狞不堪:“你竟然敢还手!”
她鞭子一抖,银蛇般以更快的速度向我飞来,眼见就要打中我,却被一股强大的法术击中甩了出去。众人朝施法术的方向望去,一个少年站在一角,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姚溪碧见是他,忙高兴地走过去,伸手扯着少年的衣袖,竟多了几分可爱和娇嗔:“凌哥哥,你何时来的,我听说沁清池的并蒂莲开了,咱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那个姓凌的少年甩开姚溪碧的手,只看向我,眼里满是关切:“你还好吧,有伤到吗。”
我无意识地摇摇头。
姚溪碧恶狠狠地看着我,又转头对少年说:“凌哥哥,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她……”
“够了!”一个声音打断她的话。人群中挤进一人,竟是姚长年。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然后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的女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场的人无不被这一幕吓住了,一向和善的人凶神恶煞起来,着实骇人。姚长年指着姚溪碧,身子气得直哆嗦:“都是平日在家我太惯着你,让你有了这么刁蛮的性子,还不快给林凡道歉。”
姚溪碧白嫩的脸上红色的掌印隐约可见,她噙着泪水,死死地咬着嘴唇,半天才小声地吐出一句“对不起。”然后恶毒地瞪了我一眼,扭头跑了。
姚长年转身,冲我歉意地说:“小凡,今天的事是溪碧不对,日后我一定会带着她登门拜访。”
然后对凌禾说:“禾儿啊,以后没事多来我家转转,溪碧可总念叨着你呢。你沉稳,也带着她好把她的性子收收。”少年只礼貌性地点点头,眼里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姚长年捡起地上的长鞭走了,一群女孩见主事的都不在了,也不吱声地各自散了,喧嚣的御术斋霎时寂静无声,唯有我和少年两人。
我想对他说声谢谢,可千头万绪积在心中,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望着我,一脸平静:“听说沁清池的并蒂莲开了,一起吗。”
碧波池中,并蒂莲开,一枝青茎,花开两朵。几只红尾蜻蜓俯冲着划过水面,又振翅飞向晴空。荷叶上的青蛙鼓着嘴“呱呱”叫着,“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溅起点点水花,涟漪微漾。
我不由低吟:“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少年答:“《咏同心芙蓉》,人界杜公瞻的诗。”
我惊讶地抬头:“你知道?”
妖域大多数人终日只沉迷修习法术,对吟诗作对并不看重甚至认为毫无用处。叔叔却持相反观念,常常塞给我一些人界的书籍,临帖练字更是我每日必做的功课之一。因此少年知道此诗让我颇感意外。
他点点头,“五百年前妖域虽然打败了人界,可是论诗词歌赋、文化底蕴,我们远不及人界。支撑一个族类最根基的力量不是武力的强大而是文化世代传承中的发展扩大。我敢断言,若清王再继续只重视法术武力,不选拔才学思想敏健之士,几千年后,人族的昌盛绝对会远胜于妖族。”
他的一番话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成熟,对清王做法的否决更是落落坦然,似毫不畏惧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这才想起问他的名字:“还没问你,你叫什么。”
“凌禾。”他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你叫林凡。”
其实,我也知道他。
凌禾,和姚溪碧一样大我两百岁,都已进入了御术斋的高级班。他的爹娘在人妖之战中双双战死,从小和他的奶奶相依为命。
作为一个能文能武、法术一流的翩翩俊公子,凌禾是妖域一众待嫁少女私下议论最多的对象。除了不爱笑,他身上似乎再也挑不出别的瑕疵。当然,他越冷言冷语,不爱搭理女同志,就越惹得各路怀春少女每天等在他的必经之地,搔首弄姿只为博公子一笑。
就连褚瑶这种脑子缺根弦的主儿都不只一次地对着不知从来买来的《妖域美男图之凌禾》画像表示,有机会一定把他抢来当自己的压寨夫君,以弥补她智商和相貌上的遗憾和缺失。
“今天的事……谢谢你。”我不由又想起姚溪碧方才的一席话,不禁悲从中来。我爹真的是人族吗,如果他和娘是被处死的,那我又为何会苟活于世,叔叔他知道这一切吗。
凌禾看出我神色的起伏,“关于你爹娘,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在人妖两族矛盾最激化的时候相爱,还有了你,这其间受到的非议与磨难,绝非你我所能想象的。不论你体内流着哪个族类的血,你的存在,就是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的证明。既然如此,你又在难过什么。”
我反问:“可是你爹娘都在战争中阵亡,你不恨人族吗。”
他摇了摇头:“不曾恨过。战火是人妖两族共同挑起的,试问妖域又杀了多少人界的人。仇恨固然可以代代相传,但也可以一笑泯恩仇。我知道现在虽然战火已息,但人妖两族依旧有很深的芥蒂,如果再这样下去,积怨太深很难说不会再次爆发战争。
若有一天我能成为一名谋臣甚至是妖域的王,我定会慢慢消去妖族对人的敌意,也许这需要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但我相信百姓求的从来只是安居乐业,再冠冕堂皇的战争也不过是当朝者为自己的野心和贪婪找的借口。”
他这样淡淡地说着,似乎那些抱负,那些理想,注定会成功。而那份“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洒脱,让我站在他的身边如同蝼蚁般渺小,他的思想、见解,似乎高不可及,唯有仰视。
晃神间,凌禾嘴里默念着什么,沁清池的远处,缓缓飘来一片荷叶。
“心事总是剪不断、理还乱,花期却不等人。”他跳上荷叶,然后转过身。见我面露难色,凌禾问:“你怕水?”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伸出右手,“把手给我,我牵着你。”
他望着我,那张一直冰冷、严肃,似乎带了张假皮面具的脸,竟露出了最明媚灿烂的笑容。
那一刻,我的心骤然静了。
风轻轻吹过耳畔,撩起细碎的头发,发出“沙沙”的声音;两尾小鱼在水中嬉戏,吐着泡泡在说悄悄话;花瓣上露珠滚动,“啪嗒”掉在荷叶上,碎成几半又合在一起,晶莹剔透。
而我和他,和这个伸手微笑的俊朗少年,只静静地伫立、凝视、不语,任万生万物于周身流转变化,任他的笑容渗入这风中、水里、露珠,揉进我的眉梢、眼窝、心头。
我把手递给他,轻轻放在他宽厚的掌心中。他合上手,紧紧握住,拉我踏上荷叶。
随后荷叶缓缓游动,穿行在疏疏密密的并蒂莲中。我们执手而立,花香扑鼻,水波凌凌,我却无心赏荷,只偷偷瞟着他下颚微敛,眉目如画。
那幅画面日后我常常会记起。当时我天真的以为,所谓的“执子之手”即是如此,十指相扣的默默无语,代替了海誓山盟的任何承诺。
却不明白,自己攥的越紧,越依赖这双手传递的温暖,它松开的那一刻,即是毁灭。
毕竟,执手容易,偕老难。
××××××××××××××××××
回到家的时候,叔叔正在前院修剪海棠。他喜欢海棠,只种海棠。房前屋后,庭院楼台,或是大朵怒放的西府海棠,或是丛丛簇簇的贴梗海棠,或是妖娆百媚的垂丝海棠,处处可见,漫天飘香。
他双腿跪地正埋头拔着野草,全然不顾衣襟上沾满的泥土。看见我,叔叔站起身兴奋地挥手:“凡儿快来看,这几株新栽的海棠竟然长了新芽。前几日总下雨,这西府海棠又最忌潮湿,我总担心它们受不了,却没想到生命力这样旺盛。”
我看着叔叔,心中的苦闷再也憋不住,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昏天黑地地痛哭起来。
他轻抚着我:“怎么,我们的小狐狸也有心事了吗。”
我抬起头,眼泪鼻涕胡乱地抹在衣服上,抽泣着把今天发生的种种讲给叔叔。
他静静地听着,其间只是给我递过他宽大的袖子让我擤鼻涕,并没有露出惊讶或愤慨的神色。待我讲完,他的眼神飘忽到远方,目光所及,似乎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
好一会,他看向我:“凡儿,随我来。”
我跟着叔叔来到他的书房,他转身小心地关好门,走到一个书柜前。然后闭目凝神,抬起右手,凭空画出一个十字,即刻显现出无数个流动奔腾的光晕,如同飞舞的萤火四处游走。他小声念了两个字,方才还散乱的光晕慢慢聚拢,渐渐汇成一个门的形状。
我知道这叫秘诀,是密室、密道的最高法诀。也就是说,即使法术非常高深的人能发现书柜后暗藏密门,唤出光晕,但只要他不知道叔叔设的密钥是什么,就永远也不可能将散乱的光晕凝集,组成入口的门。
只是,这门后会是什么,是关于我爹娘的秘密,还是……
我不敢多想,跟在叔叔的后面走进,光晕随后在身后消失。他唤出火决,一簇火苗在他手中明灭,映出地道四周斑驳的砖块和发潮的泥土。
“叔叔,这是哪?”
他没有回答,做了个手势示意我继续跟他前行。
大概行了百丈远,我的眼前豁然一亮,一个园子骤然出现在眼前。
园子不大,却干净整洁,显然是常有人打扫。里面和家里的院子一样,除了一排排、一列列的海棠树,再无其他草木。
我正欲发问,忽觉一个大黑影直朝我面门扑来。我吓得“哇”的一声大叫,四条尾巴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这种条件反射基本相当于别人的尿裤子,都是范耸后生理的自然表现。我躲在叔叔的身后,他哈哈大笑:“凡儿别怕,快来看看你烈叔叔。”
我小心翼翼地钻出一个脑袋,四周除了海棠花,却不见什么烈叔叔。不经意地抬头,一只红色大鸟正和我四目相对,不对,是三目相对,因为它只有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和它的毛色一般血红,又圆又大,甚是吓人。
“啊!”我又大叫着,掀开叔叔的袍子就要往他身下躲。
叔叔笑着:“烈,有点长辈的样子好不好。”
大鸟没有理会他,似乎对我四条红艳艳的尾巴颇感兴趣,飞到我的一条尾巴上用爪子抓牢,然后身子向下一倾,竟荡起了秋千!
我那最引以为豪、柔顺飘逸、亮丽光泽、没有头屑的大尾巴啊,在大鸟的蹂躏下红毛漫天飞舞,眼看就要成秃尾巴狐狸了。
叔叔从怀中掏出一把熏鱼干,往嘴里放上一块享受地咀嚼着:“我说烈啊,我知道你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凡儿,高兴。不过你要再这么高兴下去的话,这鱼干我可就自个儿吃了。”
大鸟赶紧松开了我的尾巴,乖乖地飞到叔叔的肩上不再动弹,那只独眼却滴溜溜地乱转,打量着我。
叔叔把拿鱼干的手放在大鸟的嘴前,它立刻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凡儿,我来介绍一下。它叫烈,是神界的神兽,别看它还没修炼到能化成人形的地步,却极通人性,和你爹更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烈听到此,停止了对鱼干的狂轰乱炸,冲我友善地点点头,闷叫了两声,又衔起叔叔手上最大的一片鱼干,振翅飞来放到我的掌心。看到我吃进嘴里,它才满意地叫了一声,又飞回叔叔的肩头。
神兽?妖域向来是仙凡皆不得入内,我却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叔叔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书柜后,竟然藏着一个满是海棠花的园子和一只与我爹称兄道弟的神兽?
不过这些怪异的事情都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我扯着叔叔的衣袖:“叔叔,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要告诉我有关什么爹娘的事情。又或者……又或者我爹娘他们就在这里!!”
我焦急地四下环顾,并无半点人影。忽然瞥见园子的尽头,一众海棠树后,似有隐隐绰绰的一个黑影。
我的心猛地一紧,想要立刻跑去,腿却沉的迈不动半分步子。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我怕那只是个树影,怕那是随便一个不相干的东西,甚至害怕我这没来由的害怕。
叔叔看见了我眼睛所望的方向,没有说话,默默牵起我的手带我走过去。
近了,慢慢近了,一座墓碑赫然出现。上刻:林羌、蓝筝夫妇之墓。墓碑很干净,全无半点灰尘杂草,却依然能看出年代的久远。四周并没有祭奠的糕点、果品,只有一只深色陶埙正放其间。
叔叔轻拂去墓碑上落着的零星海棠花瓣:“羌兄,筝妹,四百多年第一次带凡儿来看你们,你俩可不要怪我。”
我的身子一下松了。那些刚刚一直绷着、紧紧束缚我的弦,在一根根地断裂、抽离。我能听见它们在我身体里崩塌的声音,刺耳,分明,震得我耳膜生疼,连带着四肢百骸隐隐作痛。
要哭了吗,却流不出眼泪。呵,我就是这样,能因为家里的大狗死了哭上三天,但当真正的悲怆迎面而来,当头棒喝,我却手足无措地任七情六欲一一闭合,只傻傻地站着,仿佛出离了所有凡尘,局外人般看着这不相干的悲欢。
叔叔长叹一口气:“姚溪碧并没有说错,你爹确是捉妖人,他和你娘在你出生那日过世,却不是被处死,而是殉情。
以后我会每隔几日就带你来这里看看他们,只是凡儿请原谅我,你还小,不够成熟,所以还有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一一给你解答。不过我向你保证,你九百岁成年之际我会告诉你一切的实情。
但是相信我,你爹娘是这世上最勇敢、善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夫妻。你的身份绝不会因为融合了人妖两族的血液而低旁人一等,相反,深入你骨髓的是你爹娘最忠贞的爱情和希冀。”
我俯下身,脸颊紧紧地贴着石碑。它是这样冰凉,凉到破碎了我最后一点的幻想。即使爹是人族,是捉妖人,而我是别人眼中人与妖生的怪胎、异类,我都不在乎,我唯一的一点奢求是爹娘还尚在人间。只要他们还活着,哪怕离我远隔天涯,也比这咫尺之间的冰冷石碑,要近的多,温暖的多。
叔叔拿起地上的陶埙,静静地吹起来。埙声本就低沉悠扬,此曲更是于百转千回中谱出寂寥苍茫之意,让人心生悲凉,怆然涕下。烈飞到我的肩膀,伸出一只翅膀轻拍着我的头,忽而仰天长嘶,嘶鸣之声随埙声高盘空中,久久不散。
一曲毕,叔叔放下陶埙:“你娘生前最喜海棠,她在世的时候,我们常常在海棠树下,我吹埙,她跳舞。她的那支“落棠舞”,说不出的清逸脱俗,艳压群芳,不知迷倒了多少公子……”
叔叔的声音渐渐沉下去,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顿时心下了然。他爱她,于是连同她喜欢的一起喜欢,她深爱的一并深爱,即使是她的孤女,他也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他的生活习惯,他的喜好兴趣,有多少是本属于她的,却在对她的爱中不自觉融进了自己的生活,不能分割,再无二致。
我站起身,“那么我们就约好,待到我成年之际,你把爹娘所有的事情,讲给我听。”
叔叔凝视着我:“即使结局已知,悲剧注定,你也要听?”
“是,即使结局已知,悲剧注定。”
他颔首,举起陶埙放在唇边。
曲声复响,残阳西照,一滴清泪悄然坠地。
插入书签
狐狸竹闲话家常时间:
清泪何人流?也许是叔叔乔百川,也许是林凡,也许是…………烈???好吧,神兽也是会哭的。
本章林凡的心理描述较多,也从此章起,她命运的轨迹开始不受控制,真正成长、成熟起来。当然,这成长的代价太过惨烈。
另外有个好消息要向大家汇报,前几天小说进了编辑推荐榜,上榜到本月底。不过我要诚实地告诉各位,这个榜比起晋江其他什么官推强推你推我推的榜单来说,简直不值一提难度系数很低。但是新人嘛,咱一步步来。从最初的0,到后来的新晋作者榜,再到今天,谢谢你们能够见证《九尾狐心》的每一点成长。
下章剧情不悲了,下章很欢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