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煎熬的四十分钟，楚启还特地订了闹钟，闹钟一响，他就跟回魂了一样，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是不是下课了？”楚启问，就算没有下课他也要去找女儿似的。
　　高西鸣刚张了张嘴，楚启就已经走出办公室了。
　　“……”
　　楚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培训室门口，见培训室的门口刚好打开门，十九正“完好无损”的走出门来。
　　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到楚启，脸上不知道怎么了就有点委屈，小脸憋的通红，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要哭，却硬生生的憋住了。
　　直到小跑进了楚启怀里，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埋在他肩膀上不说话了，也不抬起头。
　　楚启皱了皱眉，看向梵莹，梵莹看了眼楚启肩膀上的十九，轻叹了口气：“到办公室说吧。”
　　楚启拍了拍十九的背，脸上明显有一丝不耐烦。
　　进了办公室，面对高西鸣，楚启冷下脸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应该听唐一的话。后悔让十九来这里了。
　　楚启一直抱着十九，拍着她的后背，轻哄着她，高西鸣和梵莹聊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大约有七八分钟，高西鸣喊了楚启一声。
　　楚启这才掀起眼皮，算是给了高西鸣一点面子，至于梵莹，他从进办公室就没有看她一眼。
　　“十九刚开始不适应，我们今天先让她上一节课，一个星期后我们再开始增加课程。她可能是第一次离开你们，受不了，所以才会这样，楚启你别乱想，如果两天后还是这样，我就给她换个老师试试，这么多呢是不是，不一定要最好的。只要你相信十九，我们慢慢来。”
　　楚启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深吸一口气：“那我明天再带她来，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了。”
　　说完就带着十九离开了办公室。
　　脚步声消失，梵莹才重新看向高西鸣，重重的叹了口气：“十九她特别的拒绝我，整整四十分钟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没事，慢慢来。咱们的工作不就是守护好这些孩子吗。不急，还有时间，这说明十九防备心强。”
　　梵莹：“嗯……”
　　-
　　十九憋着不哭，楚启要把他放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的时候，十九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楚启哄了约摸有十分钟，十九才放开了他。但脸上依旧透露着委屈。
　　楚启实在想不通，要哭就哭，干嘛表现的这么憋屈。
　　他刚想着唐一别打电话，手机就响了，让他整个人一惊。
　　找出手机后却发现不是唐一，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到电话号码的时候整个人僵了一秒。
　　祁中意？
　　她……怎么了。
　　楚启的手在接听的位置呆了呆，已经记不起上一次两人通话是什么时候了。
　　原来她还没换手机号。
　　“喂。”
　　楚启还是接通了电话，率先开口，不知道此时的心情是如何，但是他告诉自己应该冷静。
　　“昨天的酸辣粉和上次的奶茶是你点的吧？我加你微信了，等下把钱给你转过去，以后不用破费了，谢谢。”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楚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心脏抽了一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多久没有说句话了？
　　五年前不欢而散后就删了联系方式，后来祁中意参加工作，工作需要联系业务，所以才没换手机号，楚启虽然删了，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
　　这是发生那件事后祁中意第一次联系他，居然是为了一杯奶茶和一份酸辣粉？
　　楚启心里比谁都清楚，祁中意有男朋友，他也不该继续这样，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就连五年前祁中意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他心像是被剜了一刀，他还想着万一祁中意有天找他，没有他联系方式怎么办。
　　所以至今没有换手机号。
　　楚启突然不知道下一秒该吸气还是呼气，今天几月几号？天气是晴还是雨？
　　对外界的感知仿佛降到了最低，空洞的眼神盯着面前的方向盘。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又该做什么？
　　十九见他很长时间不动，还以为他睡着了，动作特别轻的戳了戳楚启的肩膀。
　　楚启这才僵硬的动了动身体，整个人像是渡劫一样，回头看向十九。
　　十九依旧委屈兮兮的，冲他眨了眨眼。
　　楚启张了张嘴，想起来此刻应该是哄十九的，脑子里的钟表刚开始转动，手机提示音就响了。
　　楚启拿起一看，是祁中意的好友申请。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一下子他又感觉身边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那通电话和好友申请像是一下子要了他半条命。
　　还完钱然后呢？两不相欠？
　　可祁中意本就不欠他什么，那些东西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就算搬到祁中意楼下，也是他的一己私欲。
　　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就算刻意避着对方，还是会遇见。中间的线早就理也理不出来了。
　　如果他现在是一个人，他可能会在车里待到他缓过来。可是现在不一样，十九还在等着回家，他还要告诉唐一十九的情况。
　　楚启盯着那条好友申请，盯着那个头像，他知道那是她养的猫，一只布偶，祁中意抱着它，四四方方的头像中只漏出她自己的手和下巴。
　　名字还是叫“糖豆”。
　　车内空气静默着，楚启盯着好友申请，屏幕暗了又亮，反复好几次，楚启还是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祁中意是真的想要和她划清界限。
　　可楚启还不想，至少现在不想。于是他抹了把脸，决定先放到一边，深吸一口气，启动了汽车引擎。
　　到家后，十九憋了一路的委屈终于释放出来，一进家门就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楚启连钥匙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十九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不是姐姐欺负你了？”楚启赶紧抱着十九到沙发上，哄着。
　　十九不说话，就是一直哭，哭的撕心裂肺。
　　楚启哄了半个小时，十九嗓子都哭哑了，还是不见哄好的意思。
　　整个房间里好像全是十九的回音，钻进他耳朵里，刺激他的神经，让楚启也忍不住想要和孩子一样，放纵自己的情绪。
　　“十九……十九……”楚启轻声哄着十九，整张脸焦急的皱在一起，一股气涨在喉头，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办……楚启心里找不到答案，就像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祁中意的关系。
　　十九的哭声好像变得遥远，楚启耳朵嗡鸣作响，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对四周的感知没那么强了，大脑的缺氧占据了全部的意识。
　　楚启呆愣的拿纸巾给十九擦泪，只是盯着湿透的纸巾。
　　想要装作没听到那通电话——对！关机就听不到了，楚启立刻翻出手机，刚按亮屏幕，手心就传来震动，楚启心脏一紧，一瞬间快要从胸腔跳出来。
　　是唐一打来的。
　　楚启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深呼吸了几口，接了电话。
　　“十九怎么了？”唐一听到十九的哭声，问道。
　　楚启本来脑子就乱成一团浆糊了，听到唐一的话更是来气。
　　“你女儿你自己问她啊，我问她她又不说，从到家就他妈一直哭，我怎么知道？”
　　唐一顶着莫名其妙四个大字：“你吃枪药了？”
　　楚启继续说：“没吃。唐总您问完了吗？问完我挂了。”
　　“不是楚启你今天怎么了？说清楚再挂。”
　　唐一的话让楚启内心更加烦躁，他找不到合适的发泄口，所以唐一电话打来的时候，情绪罕见的泄露了。
　　楚启胸腔猛烈的起伏了几下，抓了抓发顶本来就乱的头发。唐一没挂电话，面对楚启突然的爆炸没有生气。
　　楚启像是短短几秒钟把自己脑子里的一团乱线全部都剪断了，卸下了全部力气：“没，挂了吧。”
　　“祁中意找你了？”
　　“……”
　　“她找你干什么了？”
　　“我手机号是你给她的？”
　　“手机号？她没问我要你手机号！”唐一女儿都不管了，继续问，“她给你打电话干嘛？”
　　“……”
　　“楚启你说话啊……喂？喂……”
　　电话被挂断。
　　唐一没再打来。
　　十九哭了一会哭累了，就开始自己找东西玩。
　　楚启盯着那一条好友申请，屏幕灭了又被他按亮，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在十九拽他袖子的时候移开了目光。
　　十九哭累了，玩够了，变着花样跟楚启要吃的。
　　楚启不是很会做饭，自己也没感觉多饿，只好给十九蒸了鸡蛋羹。
　　开冰箱的时候他顺手拿出一瓶酒，放在一旁的桌上看了半天，又老老实实放回去了。
　　午饭全程盯着十九，好几次她都以为楚启要吃她碗里的鸡蛋羹，用小勺给楚启盛了一勺递到嘴边，楚启却不吃。
　　最后楚启还是选择了关机，手里拿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闻味。
　　他总是看着十九想一些有的没的，如果十九是自己的女儿多好，如果当时和祁中意有个孩子……
　　啪——
　　这个想法一出现，脑海里就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无形中像是打在他脸上，让楚启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龌龊。
　　他这样谩骂自己。
　　唯一与外界互通的手机被他关机，这下彻底清净，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也不想玩游戏，就这样一直躲在这吧。
　　像十九一样，躲在自己的秘密花园。
　　饭后没过多久，十九就困了，楚启搂着软乎乎的十九，看着天花板想事情，没过多久也被瞌睡虫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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