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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错就错
我幽怨地盯着坐在面前的两人,说:“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十分钟前,卡莱尔简直是从天而降。
那瞬间,我的双腿仿佛被灌入石膏,完全无法动弹——唯一能使上力气的是我的十根脚趾头,它自动开启防御机制,死死地抠住了鞋垫。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庞然大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逼近。再接着,“咚”的一声,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我的侧脑勺结结实实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然后,鼓了个包。
FUCK THIS WORLD!!!
爱丽丝一改往日的坐姿,背脊绷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桌上。她时不时左右挪动身躯,像是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硌着。那双眼睛一会儿偷偷瞄向我,一会儿又心虚似的移开,在餐厅里胡乱游走。相较之下,卡莱尔沉稳许多。但我注意到,他的双手紧紧交扣着,右手拇指像是无意识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左手的指节。
“嗯……”爱丽丝略显不自在地笑了笑,“我听说受伤后要尽快冰敷,对恢复比较好。我找老板要点冰块去!”
说完,她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儿跑开了。我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真正的罪魁祸首上。
“现在,就剩我和你了。”我说,“说说吧。”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我这才惊觉,我近来与卡莱尔的每一次见面,似乎都绕不开这个词。
“爱丽丝预见你一个人在湖边徘徊,我们以为你要……自寻短见……我们知道爱德华的离去对你是场沉重的打击,所以……”
“所以你试图挽救我。”我补全他的话。
行为逻辑成立,只是——
“你不是会失控到这种程度的人。”我冷静地分析道,“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真实速度,其中的风险与危害不言而喻。更何况,我当时根本没有试图跨过那条铁链。”
如果换作是爱德华,我会全盘接受他的解释。因为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在嗅到危险的第一秒,就会不计后果地挺身而出。无论是泰勒刹车失灵,还是昨日意外划伤流血一事,他总是如此。
但卡莱尔不是爱德华。
他们更像是两个极端……南极与北极。相似,却不尽相同。卡莱尔的冷静与自持,和那苛刻的理智,都化身枷锁一般禁锢着他——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出手。
“贝拉,我只是想保护你,你是我们家庭的一分子——不论爱德华是否离开。”
太阳不知何时高挂,晨光悄然倾泻进来。卡莱尔斜对着露台,如金子般的头发在光线中折射出灿烂的亮泽,轮廓的边缘被光晕一点点吞没,渐渐变得模糊。
散发光芒的卡莱尔——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圣洁,美丽,不容亵渎。
我情不自禁地抬手,伸向那抹光——
等等!光?!
意识猛地回笼。
那根本不是什么圣光——而是吸血鬼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的反应,如同钻石耀眼夺目。
与此同时,我的余光捕捉到屏风另一侧的动静。装饰性的屏风中段是镂空的,线条交错的缝隙间,有两个身影正在朝我们这走来。
太近了。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在他们即将绕过屏风的前半秒——我起身冲到卡莱尔面前,紧紧抱住了他。我的双臂扣住他的肩膀,将他裸露在外的脸庞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别说话,手放下。”
我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心脏如擂鼓般疯狂跳动,每一下都震得头皮发麻。时间仿佛被人调慢,秒针拖沓着前行,短暂,又漫长得令人窒息。我不敢挪动一丝一毫,像机器人般僵硬地保持我的动作。艳阳高照,血液深处却泛起一阵寒意。不仅仅是源于当下的处境,更是因为隔着单薄的衣料,我能切实地感受到——贴着我的,是不属于人类的冰凉与坚硬。
我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卡莱尔你千万千万不要动,哪怕是呼吸。还有爱丽丝,她看到这幕会是什么反应?震惊?误会?或者更糟的念头?她能第一时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我不得而知——我闭上双眼,等待命运揭晓答案。
“贝!拉——”
我听见身后爱丽丝的热情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声音生生卡在喉咙里。
我的心顿了顿。
我仍然抱着卡莱尔,指甲在手背上按出印痕。而卡莱尔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完美的古希腊雕塑。
“喔!他们可真是一对恩爱的情侣!”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
时间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
“哈、哈哈是的呢……”爱丽丝的声音再度出现,接着她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将冰块给我呢,这样你就能帮我们去厨房看看饮品做好了没有?”
男人笑着应了一声:“噢当然,稍等片刻。”
直至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爱丽丝终于憋不住,压着嗓音吼道:“你!们!在!干!什——”
我侧开身,露出了卡莱尔完整的面貌——熠熠生辉的面貌。
“喔天呐!”爱丽丝捂住嘴,“卡莱尔,你在发光……”
卡莱尔起身,朝室内的阴凉处走去。他系起西装的扣子,动作优雅从容:“是太阳,我没有及时注意到天气的变化。多亏了贝拉,她的反应很快。”
整个过程中他的语气始终平静,仿佛只是在提及一段无关紧要,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爱丽丝一边摇头,一边按住自己的额角,仿佛在把刚刚脑补的荒唐念头按回脑袋深处。她随即失笑出声,似调侃又似自嘲道:“你俩可是公认的真爱标杆——当然,是各自的那一位。”
我是吗?我问自己。
爱德华的离去带着一种失真的质感。明明已经得到确切的答案,知道他选择了离开我——不,准确地说,是抛下了我——可我的内心却没有预想中的崩塌与哀恸,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消散的愤怒。
这不该是这样的。
我依稀记得母亲离开查理后的那几年里,他的眉眼间总是有一股融化不掉的哀愁。小时候的我曾天真地伸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纹路,却被他轻轻反握住手,缓声说:“没用的,贝拉,它们是抹不掉的。”
可现在,我站在查理曾经站过的岔路口,心中却没有痛。
——我真的深爱着爱德华吗?
“贝拉,贝拉……”爱丽丝冰冷的手覆上我的手背,“你还好吗?”
“好……”我有些茫然地问道,“冰块呢?”
爱丽丝这才想起被遗忘在某张桌子的冰块,以及一条毛巾。她将冰块用毛巾包好,递给我。之后,她凑到卡莱尔身边,小声地问:“贝拉没事吧,我怎么看着好像有点脑震荡了……”
“爱丽丝,”我抿紧唇角,干巴巴地说,“我只是撞到头了,不是聋了。”
“……嗯,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你的脑袋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时,男人端着托盘折而复返——他大概是这家店的老板。年龄不算大,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们点的茶。”
老板依序将茶放在我们的面前——爱丽丝的花茶,卡莱尔的英式红茶,以及我的……珍珠奶茶。
我疑惑地看向爱丽丝——她负责点单。
爱丽丝耸了耸肩,说:“他们说不开心的时候喝点甜的会好受一点。”
好吧——
“慢用。”老板笑说。
……
“所以贝拉,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爱丽丝小心翼翼地问道。
“呃……继续上学?”我诚实地回答。
显然,我的回答不在爱丽丝的预期之内。她愣了一下,表情略显错愕:“噢……噢……当然。”
我咽下嚼烂的珍珠,反问:“你们呢?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我和贾斯帕准备出去散散心,至于其他人,他们应该会继续留在福克斯。”
一旁寡言的卡莱尔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因为昨天的事?”我问。
“不完全是,你知道的——学习太无聊了,我们总要找点乐子。我们本来打算感恩节后出发,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一点。”
“去多久?”
“大概一两个月吧,我们会赶在圣诞前回来的。”爱丽丝笑说,“我会给你准备圣诞礼物的。”
“……好吧,祝你和贾斯帕玩得开心。”
临近饭点,店里顾客逐渐多起来,谈笑声与餐具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外边云层聚拢,遮住了原本刺眼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壤混杂青草的腥气——要下雨了。
我们准备结账离开。
“味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老板把账单递过来,热络地说道,“对了,我们店里最近有活动——情侣半价。我已经替你们把折扣算进去了。”
情侣?谁和谁?
我慢半拍反应过来,老板这是误解我和卡莱尔的关系。
可这要怎么解释呢?难道要我说——老板,这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男朋友的爹地。至于我刚才把他搂进怀里,纯粹是出于一种健康、纯洁、父女般的情感关怀吗?
正当我犹豫该怎么开口时,卡莱尔已经将信用卡放进了黑色的账单夹里,对老板道:“谢谢。”
我猜卡莱尔在小费栏里填了个相当慷慨的数字,以至于老板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回到柜台后,我才压低声音,开口问道:“呃……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当解释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时,”卡莱尔微笑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缄默。”
我望向爱丽丝。
爱丽丝则眨了眨眼,唇角一翘:“特殊问题特殊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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