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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助我也
梁清许感念季凌苍几次三番的提点与照拂,虽不明其深层缘由,但心底的感激却格外真切。
只是越是真诚的谢意,越觉言语匮乏,她便将这份心意尽数倾注在日常工作中。
季凌苍对她也毫不手软,仿佛把她当成了不知疲倦的机器。
工位随机、工作内容更是繁杂无章,她就像一块哪里需要往哪搬的砖,终日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梁清许适应力极强,虽难做到事事尽善尽美,但她从不含糊敷衍,始终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凡事力求不出差错。
总助韩驰和秘书助理马媛跟着季凌苍多年,梁清许从他们口中悄悄记住他的口味喜好与生活习惯。
凭借总经办的权限,她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岗,按轻重缓急整理好文件,再备好贴合他口味的早餐与一杯现磨咖啡。
她本不擅长泡咖啡,特意请教了李曦,私下反复琢磨水温、研磨度,练到口感稳定,才将咖啡端上他的办公桌。
这天,她正泡咖啡,席艳瞥了眼她手里的咖啡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故意扬声道:“有些人倒真会找事做,实习生的活还没干明白,倒先学起伺候人的本事了。”
马媛悄悄碰了碰梁清许的胳膊,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梁清许手里的咖啡勺顿了顿,不过一瞬,便又恢复了动作,只淡淡笑了笑,低头记下冲泡步骤时,脑中闪过那晚酒桌的小插曲。
那晚席艳本想给她难堪,却没想到她早对秦达做了详细背调,不仅化解的僵局,还意外入了季凌苍的眼。
事后席艳也只轻飘飘解释了几句,全然没有歉意,反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席艳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刁难,竟成了她展现应变能力的跳板。
一次背调能换来季凌苍的关注,从而进入得他的考察视线,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说起来,她现在能得季凌苍赏识,还得感谢席艳推波助澜。后来从齐安安口中得知,席艳的父亲是富成的股东,梁清许就明白她的骄纵底气源自哪里了。
两人同为临时秘书,本就带着一层竞争关系,席艳想暗中打压她,这都是可以预料并能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席艳的敌意这么不加掩饰,连点台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当面就如此阴阳怪气。
私下里,也有同事背后议论:“梁清许也太趋炎附势了吧?天天围着季总转,又是早餐又是咖啡,不就是想抱大腿留任吗?”
“可不是,听说为了学做咖啡,私下练了好几天,真够上赶着贴的。
对此,梁清许充耳不闻,一心埋头苦干。
季凌苍未必知晓她的心思,却由衷欣赏她细致严谨的工作态度。
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妥帖,应酬前提前准备的醒酒药与胃药、深夜加班时递上的一杯温润清茶、按他口味定制的餐食……公事私事,她都打理得滴水不漏。
这小姑娘沉静内敛,心思藏得极深。
季凌苍有时竟也有些拿不准:这般事事周全?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
而梁清许经他上次点拨,也多了几分留意,不由得感叹集团内部人员关系的复杂。
季凌苍虽是嘉悦总经理,在人员架构方面也非一言堂。
富成作为老牌家族企业,裙带关系盘根错节,派系林立,拉帮结派的斗争无处不在。
正合的合作项目陷入僵局,进度死死卡在沈其言手中。
项目会议上,范志毅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将联系邀约沈其言的任务轻飘飘甩给了梁清许:“梁清许,你来负责对接沈总。”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沈其言是创立集团的掌舵人,正合不过是其旗下分公司,而她是嘉悦的一个实习生,何德何能能邀请到这样的大人物出面?
梁清许迎着范志毅审视中带着嘲弄的目光,垂眸不语——再多分辨都是浪费口水。
会议结束后,范志毅反倒一脸“为难”:“清许,别有压力,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聪明能干,我相信你能搞定。”
梁清许微笑应道:“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尽力。”
可沈其言行程保密工作做的极好,身边配置堪称铜墙铁壁——贴身特助夏远风随时候命,一助、二助分管不同核心板块,总秘曹蕊统筹所有行程与对接,底下还围着多名专项秘书,层级分明、各司其职,底层员工别说见他本人,连靠近核心团队的机会都没有。
她找创立集团前台转接,被直接以“非核心业务不予对接”拒绝。
托韩驰侧面打听,也只拿到个部门秘书的电话,对方听说她是嘉悦实习生,敷衍两句便挂了。
折腾了一周,她才通过部门秘书反复说明项目紧迫性,勉强拿到曹蕊的工作邮箱,连发三封邮件后,才收到一句委婉拒绝:“正合的项目沈总不会出面。”
没过多久,又收到曹蕊的回复邮件,让她联系创立集团池副总,由他统筹分公司相关合作事宜。
梁清许如实反馈,范志毅似笑非笑:“清许,工作就是解决困难的,不能遇到难题就退缩。公司给我们的底线是八月中旬前落实,你还有时间。”
梁清许提出替代方案:“我联系过创立池副总的秘书,池总出面推进也可行,您看?”
范志毅摇头,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是季总交代的,你要是对我的安排有异议,大可向季总反馈。”
话虽如此,他显然料定梁清许不会蠢到越级上报——这是公事,越级是职场大忌,即便季凌苍知晓,也未必会出面干预。
梁清许指尖扣着办公桌角,暗自咬牙,后悔当初太草率,竟把沈其言的名片随意扔掉了。
临时秘书的人选尚未定论,汪玲早已无心参与,只剩她和席艳在暗中角力。
恰逢富成集团推行改革,嘉悦作为试点单位,季凌苍身先士卒忙着智能农场的项目开发,连轴转的会议排满了他的日程表。
梁清许一边要处理土地资源数据分析、投资人资料整理等核心工作,一边还要琢磨联系沈其言的事,肩头的压力一日重过一日。
也是这期间,韩驰给她带了个好消息,听说沈其言常去城西的某家高级会所,顶层他们长期包场。
梁清许默默把会所名称记住,下班之后特意绕路过去,连续三天守在会所附近碰碰运气,却连沈其言的影子都没见到。
会所的灯红酒绿,在凌晨依旧不散,梁清许心底的那点希望,正一点点往下沉。这样漫无目的地等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可她别无选择,范志毅一天问三次结果,梁清许只恨不能直接去创立集团找沈其言。
别说,若真的别无他法,还真的可以试一试。
这天早上,韩驰安排她送份文件给季凌苍,下午陪同外出。
清晨,季凌苍从宿醉中醒来,洗漱时听见厨房传来轻微响动。走出卧室,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瞬间有些头大——昨晚他喝多了却未全然醉倒,记得是韩驰和梁清许送他回来的。
怎么这个点,她会在自家厨房做早餐?
这副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梁清许关火回头,恰好撞见季凌苍站在客厅中间按着眉心,连忙迎上去:“季总,早。”
季凌苍点头,语气难得带着迟疑:“早,你……昨晚…” 后面的话,他竟有些问不出口。
梁清许当即意会,语气自然地解释:“我从公司过来的,您今天约了启东的薛总,韩助说这份材料您一早要用,让我务必准时送到。”
闻言,季凌苍暗暗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抱歉,麻烦你跑一趟。”
“季总,这都是我的职责所在。”梁清许摇头。
之前这些事本就是冯秘书的工作,她作为临时秘书,做这些并不算越界,只是这份体贴未免太过周到。
她看出他的不自然,心想或许是冯秘书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便不再多言。
坦然从容地端出解酒汤和养胃粥:“季总,您先吃早餐垫垫。”
季凌苍坐下道了声谢,慢条斯理地用餐。
梁清许坐在一旁,一边整理手里的资料,一边条理清晰地讲述今早的会议要点,语气平静,字字清晰入耳,没有半分多余的拘谨。
午后的高尔夫球场,绿茵如毯,阳光正好。
甲方薛海峰——启东集团掌舵人,土生土长的福成人,从一家五金店打拼出如今的商业帝国,亦是智能农场项目的首位潜在合伙人。
他自诩文人雅客,热衷谈经论道,更爱以师者自居。
季凌苍只带了梁清许一人赴约。
他换下笔挺西装,身着白色短袖POLO衫配米色长裤,手持高尔夫球杆立于绿茵间,眺望着远处打球的人群。
阳光洒落,勾勒出他流畅柔和的脸型线条,随意的姿态里既透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又藏着成熟男人的潇洒风流,两种反差感在他身上完美糅合,自成一派独特气质。
梁清许望着他的侧脸,不由得想起齐安安的评价——才貌双绝,果然一点不掺水分。
季凌苍回头,见梁清许笔直地站在一旁,穿的短袖长裤中规中矩,笑着打趣:“等会有人给咱俩上国学课,还是免费的,可别打瞌睡。”
梁清许揶揄回应:“学着有师,为我解惑,何乐而不为?”
“带你来果然没错。”季凌苍挑眉,视线投向入口处——不远处走来三人,领头的薛海峰年约六十,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他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迈步迎了上去,梁清许连忙勾起标准微笑,紧随其后。
双方客套寒暄后,一同坐上球车。
球局开始,季凌苍与薛海峰边打球边闲聊,梁清许对这项运动的规则一知半解,便跟在身后欣赏周边景致。
远处林木葱郁,近处绿意盎然,空气中混着泥土与青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薛海峰一记推杆精准进洞,赢得阵阵掌声,球场上笑声朗朗,其中当属球童的笑容最为亮眼,纯粹又真切。
薛海峰望着远方翠色,喟叹道:“季总,我们整天闷在办公室忙忙碌碌,站在这里才觉心境开阔不少,真是‘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啊。”
季凌苍视线似有若无地扫了梁清许一眼,笑着附和:“‘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
梁清许适时上前,微微一笑:“薛总,我之前读过‘今者吾丧我’,一直未能参透,今日听您一言,茅塞顿开!”
薛海峰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道:“小姑娘难得有这份悟性……”
话题就此从球技延展至茶道、佛学、庄子哲学。梁清许始终不抢话,却总能在恰当之处接上一句,既不显卖弄,又足见功底。
收杆后,薛海峰走到一旁接电话,梁清许悄悄松了口气。季凌苍调侃:“为你解惑了?”
“知识储备量不够,挺费脑细胞的。”清许心服口服地摇头失笑。
季凌苍哼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嘴上谈风月,心里算利益,这圈子,向来如此。”
梁清许心领神会,不在多言。
收杆之后,众人正欲离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总,季总?”
季凌苍驻足回头,见到来人,脸上瞬间绽开热切笑容,仿佛遇见旧识:“沈总。”
梁清许随即转身,看清领头那人的面容,心头一跳。
是沈其言!
他身边伴着孟语,身后跟着特助夏远风,数名商务人士,气场沉稳逼人。
她下意识收紧手指,眼底迸出亮芒,暗自喟叹:真是天助我也,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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