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晦气玩意
奇货居二楼账房内,算珠声如急雨。
蒋和意与徐仁相对而坐,指间在算盘上翻飞。直至夕阳余晖染透窗纸,账目方才理清。
蒋和意搁下笔,轻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徐仁长舒一口气。
“叩、叩”两声急响打破宁静。
寻常小厮皆知此时主家在料理要务,绝不会前来打扰。
徐仁扬声道:“何人?”
“我!是我!”门门外声音激动难抑,“我听闻三姑娘今日来了,便赶紧带着我的新图纸和样品过来!今日我定要与她探讨一番!”
闻言,弄棋起身前去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隙,来人便迫不及待地挤进,动作莽撞,木门“哐”的一声磕在弄棋额头。
“哎哟!”弄棋吃痛,捂着额头,哭笑不得,“霍工,您好歹等我把门全打开,再进来也不迟啊!”
那捧着图纸木样的男子,后知后觉,慌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磕着弄棋姑娘了!”
他语速极快道歉,转身便冲向蒋和意:“三姑娘!您快瞧瞧!这是我最近新琢磨出的联动机括,您看可行否?有几处的受力,我总觉得还有些滞涩……”
若非三姑娘对这烦人账目看得甚是重要,他恨不能一把拂了,得以铺开他的图纸。
蒋和意望着他期待眼神,好笑又无奈:“此处是账房!账房啊!霍工呐!你瞧瞧,这满桌的账册算盘,哪里是研讨机关的地方?你且先回你的机关房去,待我结束此间事宜,自会去寻你。”
“当真?”霍工狐疑不定。
“当真。”蒋和意无奈颔首。
这人对机关痴迷尤甚于她,每回都要缠着,探讨至月上中天,才肯罢休。
“那我去了哦!”霍工一步三回头,“我真的去了哦!三姑娘你可不能骗我哦。”
他那酷似孩童讨糖模样,一旁的南木、弄棋与徐掌柜皆忍俊不禁。
蒋和意再次无奈挥手。
待她终于踏出机关房,皎月已悬中天。
“三姑娘,今日多谢您指点!我这便先回去了!三姑娘慢走。”霍工心满意足地告辞,脚步轻快没入夜色。
“总算结束了。”弄棋弄棋揉着发僵的肩,“三小姐稍候,奴婢去唤车马来。”
蒋和意颔首,与南木立在灯笼下,忍不住伸展酸痛的腰臂。虽疲惫,想及新作将成,唇角不由漾起真挚笑意。
“蒋三小姐,竟忙碌到这般时辰才归吗?”
笑意骤敛。
又是这晦气玩意!
她屈膝敷衍行礼:“不及王爷勤勉,深夜仍在街巷徘徊。”
萧其玉踏月而来,身影带着压迫:“不知是何等要事,让蒋三小姐如此辛劳?”
“臣女就立在奇货居门前,”蒋和意反手指向匾额,语带讥讽,“王爷以为呢?”
“既然这小小铺子令三小姐劳神,不若关了它,专为本王效力,如何?”萧其玉自顾自地说道,“本王能给的,远比这铺子更多。”
语带施舍般的优越。
“不必,”她答得干脆,故意扬起假笑,“至少这铺子不会说话,比王爷实在好太多。”
“.......”萧其玉笑容一僵。
蒋和意笑靥明媚,噎得他说不出话,实在畅快!
“蒋三小姐,”萧其玉声线骤冷,“这是觉得本王言语不中听?”
从来只有他挑剔别人的份,何曾被人当面冒犯!
他的威严,绝不容侵犯!
“难道王爷竟不自知?”蒋和意故作惊讶掩唇,“定是身边人欺瞒已久。”
她眨了眨眼,“不过王爷不必动怒,今日臣女好心告知您了。”
一旁的南木死死抿唇,肩头微颤。
她家小姐的嘴,一如往日,只是平常不轻易开腔罢了!
“大胆!”萧其玉厉声喝道。
他何曾受过如此奚落!哪怕是南蛮敌将,亦不敢这般轻视他!
“有何不敢!”蒋和意直视他盛怒双眸,“只准平南王您屡屡相逼,臣女便只能逆来顺受,不准反抗不成?这是哪门子道理!”
“皇权便是道理!”他踏前一步,威压如山岳倾覆。
“那烦请王爷,用您手中权力,杀了臣女,”清音划破夜寂,“否则,我永不屈服!”
“你以为本王不敢?”萧其玉眼底戾气翻涌,大掌倏地钳住蒋和意脖颈。
“放开我家小姐!”南木惊骇欲绝,欲上前阻拦,却被怀影轻易制住。
窒息感如潮水袭来,蒋和意喉间剧痛,脸颊因充血而涨红。
她仍死死瞪着萧其玉,从齿缝间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我乃...礼部右侍郎...蒋度年之女,朝廷正三品官员...独女!嫡亲舅父江浪...乃是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官职...正五品。平南王...当真要在街市...随意杀害...朝廷官员家眷?”
清泪滑落,她却始终不曾哀求,眸中傲骨铮然。
萧其玉指节因暴怒收紧,听得此言,理智稍复。为杀个官家女子而落人把柄,确非明智之举。
这般忤逆,岂能轻饶?
“哼!”他猛然松手,将人重重摔在地上。
蒋和意手肘胯骨撞在青石板上,痛得闷哼出声。
还未缓过气,便见萧其玉居高临下睨来:“今日,本王姑且饶你。若再敢犯,休怪本王取你性命。”
他俯身逼近,在她耳畔一字一顿:“蒋三小姐可知,军中对付顽虏,有多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蒋和意眸中掠过惊惧,身形颤栗。
见此,萧其玉胸中怒意稍平,起身恢复威仪:“望下次相见,蒋三小姐能学乖些。”
说罢,拂袖而去,身影没入夜色。
阻拦消失,南木扑跪在地,轻扶起她,语带哭腔:“三小姐,可疼?”
就着灯笼微光,见她颈间指痕宛然,不由心如刀绞。
蒋和意轻咳数声,嗓音沙哑:“自然疼得很。痛死了!”她反拍了拍南木手背宽慰:“但是我这不没事么?待回到府中,让府医好好给我瞧瞧!”
“正是。”南木泣不成声:“定要让府医开最好的药,内服的、外敷的,都要用上!”
见她泪落如雨,蒋和意强笑道:“那岂不是要苦死我?还没被平南王如何,倒先折在府医开的苦药汤里了?”
“三小姐!您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打趣奴婢!”南木别过脸去,哭得更凶。
蒋和意艰难抬手,为她拭泪:“好啦,别哭啦。我都听你的,回去府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好不好?”
“嗯?”蒋和意歪头瞧她,“都依你,别哭啦。”
越是这般安慰,南木心中越是酸楚,泪水如何都止不住。
蒋和意无法,只得忍着手肘剧痛,将人揽入怀中,轻抚背脊。
夜风沁凉,却不及她心中寒意。
“望下次相见,蒋三小姐能学乖些。”
乖点么?
她望向萧其玉消失处,暗自发誓:
偏不!
车轮声由远及近,南木急忙拭泪。
蒋和意轻笑:还知道不能让人担忧!
弄棋掀帘下车,笑容明灿:“三小姐,南木,我们回家罢!”
“好。”
一点也不好!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轻微摇晃,车厢内气氛沉闷。
蒋和意居中被二人夹坐,左侧南木眼眶泛红,右侧弄棋面沉如水。
后者显然在生闷气!原是气恼自己暂离,主子便遇险,后更恼她们欲隐瞒此事。
若不是她心细,发现主子脖颈上的掐痕,指不定这两人还会悄悄瞒她多久!
“嗐!”蒋和意叹气。
受伤的是她,怎么需要哄人的,还是她?
马车在夜色中行驶良久,方才缓缓停在蒋府门前。
弄棋疾步下车寻府医,南木小心搀扶主子缓步而归。
绣木阁内,府医仔细查验颈间瘀痕,凝眉道:“万幸未伤及喉骨,然皮肉瘀伤甚重,兼受惊气血不稳。”
府医语气凝重,提笔写下药方,交给随行药童,“速去药房按方抓药,煎妥送来。”
弄棋立刻道:“我随你一同去!”
她必须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插入书签
??六部职权各不相同,尚书为一部之长,正二品。其下面设有两位左、右侍郎,正三品,为尚书副手。再往下,便是四司,各司长称作郎中,正五品。员外郎即为副司长,从五品。处长即成为主事,正六品。
??本文中,蒋度年为礼部右侍郎,负责精膳、仪制二司。
仪制清吏司:礼部之首,天下文教所系,负责礼仪制度、科举教育、宗室封爵、谥号追赠。
精膳清吏司:宴食处理,食以体政,负责国家宴会、膳食供应、监督食材。
??虞衡清吏司:工部四司之一,军械器用与自然资源管理机构。核心要务是军器制造,亦管理山林川泽的物产采集,制定和校验全国的标准度量衡器,监管部分官营织造、陶瓷窑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