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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沙窟-2
“阿洋!”小女孩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里握着一串红灿灿的糖葫芦。
“玲儿!”金思洋跑过去,拉起金铃儿那双粉白的小手,开心地问,“糖葫芦好吃吗?”
“好吃,好甜,你也尝尝。”金铃儿说着,把糖葫芦递到金思洋嘴边。
金思洋咬下一颗,脆脆的糖壳包裹着酸甜的山楂,口腔一下子就被冰糖的甜味充满,金思洋笑道,“这糖葫芦真好吃!”
“那我们以后经常来买好不好呀。”玲儿歪着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就像装满了夏夜的繁星、山谷的萤火、地下的宝石,叫金思洋看得入了神。
“问你呢,快说呀。”金铃儿没等到肯定的回复,催促他。
“啊——好——一定,我们可以每天都来!”金思洋傻傻地笑着,拉起妹妹的手往家里走回去。
玲儿是父亲在他五岁时候捡回来的妹妹,那时的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点都不想要这个身上脏兮兮的“野妹妹”。
每次对方怯生生地朝他走过来,他都一脸嫌弃地跑开。
可是这个妹妹十分奇怪,无论他怎么躲,对方都能找到他,就像在自己身上安了眼睛。有一日,金思洋终于忍不住了,他气冲冲地走过去,指着对方的鼻子:“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因为......阿爹说,你是我哥哥,我想跟哥哥待在一起。”女孩声音脆生生的,眼睛里竟充满了对他生气的愧疚。
金思洋一下子心里一紧,像是被箭射中一般,他猛地捂住胸口,大喘着气。
“你,没事吧,哥哥。”
金思洋一把抓起对方的手,拉着她就往路边的裁缝铺里跑去,两个人出来是金铃儿已经焕然一新,然后又闯进一家饰品店,出来时金铃儿已然穿金戴银佩玉簪花,接着两个人又进了一家接着一家店,每个店的掌柜都认识了身边这个女孩,知道了她的名字,并笑着承诺以后说小女孩以后的消费免单。
做完这一切,金思洋满意地点点头,小小的他望着自己新的妹妹——愈发漂亮,开心地说:“这下我们就一样啦,以后你尽管跟着我,我再也不会躲着你了,我就是你的哥哥。”
“嗯!”金铃儿的脸上洋溢着烂漫的笑容,她拉起金思洋的手,两个人在大街上一蹦一跳,有说有笑。
这种快乐持续到金思洋十五岁那年。
那日他们俩像往常一般游玩回来,玲儿有事先回了房间,金思洋便打算去拜访父亲,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父亲和母亲提到金铃儿的名字,心中好奇便躲在门后听着。
“玲儿不喜机关傀儡术式,这可如何是好。”金暮曲叹了口气,说道。
“不如,送她去云栖池学习医术,一来能促进和江家的关系,二来又能在将来更好地辅佐阿洋。”说话的是他的母亲,沈玉尔——一位做事利落,锋芒毕露,是在金思洋眼里最严厉最不敢招惹的女子。
“这提议不错,只是不知阿洋会不会舍不得——”
“他将来是要继承门主之位的人,若是连这点儿女情长都放不下的话,还有什么能力管好这么大的一座城!”沈玉尔语气里满是对金暮曲娇惯这个小儿子的不满,以及对金思洋未来能否顺利接过门主之位这一重担的思虑。
金暮曲沉思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也罢,他总是要学会面对这些的。”
“我现在就派人去安排。”
金思洋站在门外听到这一切,手已经攥得生疼,两滴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下来,他转身就去寻金铃儿。
彼时玲儿刚回到房间,房门就被咚咚咚地敲响,她打开门,刚准备迎接哥哥,门口却站着两个侍卫,二人上前道:“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待金思洋赶到时,金铃儿已经不在房间里,他又跑去父亲那儿,哭着大喊:“妹妹呢!你们把妹妹送去哪了!”
“阿洋,不得无礼!”见金思洋十分失态,金暮曲厉声道,但见他哭的厉害,又放缓了语气,“妹妹她只是暂时去另一个地方学习医术了,因为她不喜欢傀儡,我们也不能逼着她学你说是吧,学医还能保护自己,这样对玲儿也是好事呀,而且她也不是不回来了,等到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金暮曲温柔地摸了摸金思洋的头,将他揽入怀里,金思洋的眼泪一下子就浸湿了自己的衣服。
金思洋虽然从小恃宠而骄,是赤沙窟的逍遥公子,却偏偏性格敏感外粗内细,让金暮曲又有心疼也有担心。
之后的每一天,金思洋都在等着那一场雪的落下。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无所事事天天逍遥,而是研究起傀儡术,还经常随父亲四处巡游,日复一日的练习,让他很快在同门里出类拔萃,加上金暮曲的亲自提点,仅仅不到一年,金思洋就已经成为了年轻一代里年龄最小却控傀最顶尖的高手。
第一场雪如期而至,冬日飘雪,纷纷扬扬,形成雪顶沙海的壮阔景象,而这场雪也告慰了一个少年苦苦守护的心事。
“阿洋!”她的声音还是这般清澈,从远处的沙丘传来,一路以雪为翼,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
金思洋跑了过去,在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一直跑到女孩面前,一把抱住对方,温热的眼泪滴在对方的肩头。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沙漠飘雪,除夕将至,赤沙窟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氛围,大街小巷都挂起红灯笼,像一颗颗放大的裹满冰糖的红山楂,街边的老妇人笑着看着并行的两人,递给她们糖葫芦:“今天的糖葫芦可大可甜了,你们快尝尝,我可有好久没见到玲儿了呢。”
老妇人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玲儿也有些脸红地笑着,金思洋则笑着看着身边人。
年夜遂至,团圆家宴,大家围在一起,笑容盈盈,幸福安然,每个人都能短暂地停下手里的任务,毫无负担地歇上几日。
“阿洋,我——”
这一日金铃儿叫金思洋出来,站在院子里,两个人都不言语,只见金铃儿脸有些泛红,抬头欲说还休。
“其实我——”
金思洋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一直以哥哥的身份和玲儿相处,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境和这股无名的情愫究竟是如何,他想说但又觉得说不明白说不彻底。
两个人站在院子,站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
沙漠飘雪,山丘覆雪,然而雪易消融,难以长存。
金铃儿又该走了。
这一日金思洋没有前去送她,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金铃儿临走时也没有去找他,只有远去的马车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辙印,那马车的幕帘被掀起一角,走出去了许久,那一角才缓缓放下。
这一别便又是一年,可这一年没有下雪,金思洋等来的也不是那个温柔的拥抱。
“玲儿生病了,得静养,没办法回来,再说云栖池医术天下第一,一定能很快治好玲儿的病的。”
金思洋不想听这些解释,他不顾父亲的劝阻,一路来到清月谷外,却被江奇拦住去路。
“金公子,玲儿姑娘的情况还很危险,不能受打扰,你还是请回吧。”江奇语气中带着歉意,但很坚决。
“那是我妹妹,难道我连看一眼都不行吗?”金思洋语气里满含怒意。
“金姑娘现在真的没办法见人,我们也都没办法见她,如果可以是断然不会拦着公子的。”江奇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这——我也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你们云栖池不是号称医术天下第一吗,为什么现在又不敢保证了!”
“何人在此喧哗。”说话的是江川,江家的门主。
金思洋不说话,他转过头去,一脸不满。
“你是金暮曲的小儿子吧,你妹妹既是在云栖池出的事,我们江家定然不会逃避责任,你且回去,等你妹妹伤好了,我们定然派人第一时间前去赤沙窟传信。”
金思洋心知今日难以见面,心里委屈,可无能为力,只能先一步离开。
只是当天夜里,他又折了回来。
“不让我进去,我就硬闯进去。”金思洋心道。
管你清月谷毒雾环绕,管你云栖池偏僻难寻,我都要去见我想见的人。
金思洋一路闯进谷里,这是他第一次在赤沙窟外使用傀儡术,躲过毒雾蛇蝎,跨过山渠沟壑,避开夜训子弟,最终发现了那云栖池所在,只是正欲进谷,却不设防地突然被人打晕过去,他只隐约看到那人身长貌美,心下便认定是江奇。
回到赤沙窟的金思洋心灰意冷,他开始更加疯狂地练习傀儡机关,将门内所有能接触到的机关术都学了遍,他的术式高超门类齐全,成为了赤沙窟同门里无法超越的存在。
只是之后的两年,赤沙窟已依然没有雪落,他也没有等到江奇口中承诺的传信,金思洋心里恨极了江家,恨极了江奇,但是碍于金暮曲和沈玉尔的态度,他只能不断地提升,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他总是要让清月谷和云栖池付出代价的。
但是,他一直找不到恨的理由,他只能感受到这份恨,却说不出理由,这种挣扎让他受挫,让他的生活从原来的洒脱变得压抑窒息,像溺水的人本能地呼吸,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
梦里,一个模糊的影子朝自己走来,可是自己如何都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见那日突然抱住了自己。
“阿洋,其实我——”
“想你了。”
金思洋猛然从梦中醒来,枕头已经湿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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