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之于目

　　时绵有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她一直以为昨晚看见的不过是梦里发生的，直到她推开门，走到客厅。

　　“我靠！”

　　时绵的声音彻底将两人喊醒，率先被惊起的是时渺，他茫然的坐起身，睡眼惺忪却还是关切询问：“绵绵怎么了？！”

　　“哥哥啊…你们两个……”时绵满脸八卦，眼神在两人间扫视，转念又想到什么，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你们男生睡一起挺正常的，毕竟你之前总和听声哥哥一起睡。”

　　时渺揉着酸疼的手腕，一脸蒙圈的看着她走到厨房，像在自己家似的，熟稔的倒了杯水后捧着杯子回到房间。

　　其实她震惊的不是两人睡在一起，而是因为昨晚看到的画面居然不是梦！

　　……

　　相比于时渺刚来国际学校的震惊，时绵的反应简直平静不少，唯独对校警室前那棵大树格外感兴趣。

　　上次来光顾着和许听声聊天，时渺都没来得及好好观察这棵树。

　　这树上挂着许多红色飘带，时渺伸手握住一张，反复查看，发现背面用黑笔写了飘带主人的心愿。

　　“是许愿树吗！”时绵有些激动，她双手抓着时渺的手臂，轻轻摇晃，“我也可以写吗？”

　　沈以行点点头，抬手指了一下左边那栋教学楼：“楼梯拐角有个小仓库，里面有许愿飘带和笔，可以去拿。”

　　时绵点点头，兴奋的往那个方向走去，连背影看起来都能看出她心情很好。

　　“嗯哼哼……”

　　时绵哼着小曲，在楼梯口停下，果然看见一个小仓库，门微微敞开着，里面传来几声交谈。

　　她想等几人出来后再进去，不到几分钟，里面就有两人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纸箱，几乎要遮盖住整张脸，看不清面容。

　　时绵侧身让两人过去，她匆匆抬头，一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陈世联。”

　　后面那人脚步微顿，只几秒又继续往前走。

　　见他无视自己，时绵也懒得和他计较，才仓库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后就马不停蹄的跑回时渺身边，不由分说的就拉着他往别的方向走。

　　“怎么了？”时渺一头雾水。

　　时绵没回答，沈以行倒是有锁感应似的，往某个方向看去。

　　他没眼花，拐角处确确实实站了个人，似乎在和别人交谈，说话时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往这个方向看。

　　等他再一次看过来时，沈以行已经站在了时渺的身侧，直直的撞上他的视线，目光毫不避讳，却见那人猛的一愣，然后移开目光。

　　“给许听声打电话了吗？”沈以行站在他的身侧，将他整个人都掩盖在自己的阴影下。

　　时渺摇摇头：“还没…他最近都没回我消息，说是手机被没收了。”

　　沈以行了然的挑眉，拿出手机给易青言打去电话。

　　“在哪？”沈以行问。

　　对面很快传来声音，窸窸窣窣的，很多杂音：“教室。”

　　沈以行：“和谁？”

　　易青言：“还能有谁？”

　　得到答案，沈以行挂断电话，带着两人往教学楼走。

　　时绵抱着时渺的手臂，脸色一直从仓库出来时就不是很好，也不说话，脸色阴沉得仿佛要下雨。

　　时渺刚想问出声，但是放在口袋的手机忽然传来消息震动，他心下一颤，担心错过许听声的消息，连忙拿出来看。

　　沈以行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脚步停顿，接着就听他说：“我去见个朋友，你们先走吧。”

　　时绵握紧他的手：“谁？”

　　时渺揉了揉她的发顶：“以前的同桌，他也在这里。”

　　时绵这才不放心似的松开手：“那我和以行哥哥在这等你。”

　　时渺看向沈以行，轻轻摇头：“不用，我一会去找你们。”

　　沈以行没说话，攥着他的手腕却越发用力，时渺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无法确认，他安抚似的拍打沈以行的手背。

　　“很快的，麻烦告诉我食堂在哪边？”

　　沈以行极其不情愿的给他指出位置，但显然敷衍，接着他趁机开口：“有点远，我带你去。”

　　消息铃声又响了几下，时渺简单看了一眼便拒绝道：“不用啦，我先走了！”

　　他挣开沈以行的手，照着手机定位的方向走去。

　　沈以行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眉眼间显然有些落寞，但还是带着时绵往教学楼走去。

　　时绵跟在他身后：“哥哥，你以后当不当明星。”

　　沈以行轻笑一声：“你希望我当吗？”

　　时绵诚实道：“不希望，你以后看到星探一定要绕路走！“

　　“好吧。”沈以行故作可惜样，“那我的长相，合不合大众口味？”

　　“肯定的！”时绵两眼放光，朝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走到三楼，拐角就是易青言所在的班级，此时班上热闹得紧，单单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激烈的讨论声。

　　“会觉得不自在吗？”沈以行停在门口，耐心的看向时绵。

　　“有听声哥在吗？有的话…应该不会…因为还有以行哥啊！”

　　时绵笑着看向他，眼中满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和纯澈。

　　“那我们进去吧？”

　　“好！”

　　沈以行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做心理准备，等再一对视，沈以行便拧开了教室门把手。

　　发出的声响顿时让里面的人安静下来，沈以行能清楚的看见每个人脸上惊恐的表情。

　　一秒…两秒…三秒……

　　“我靠——”

　　“老沈你怎么回来了！”

　　各种震惊的表情和欢呼声扑面而来，突如其来的吵闹给沈以行吓一跳，他闭上眼缓了片刻，再睁眼时，已经有一群人凑到眼前。

　　“怎么带了个女生回来？”

　　有人说着，大家便开始起哄，沈以行透过人群看见了坐在窗旁的易青言，以及旁边那位许听声。

　　许听声此时也正好因为这个动静吸引来目光，只不过目光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时绵。

　　时绵眼尖，立马就和许听声对视上，她一手握着沈以行，拉着他就要往窗边走。

　　“听声哥！”她的嗓音清甜，喊人名的时候都带着易察觉的愉悦。

　　许听声几步走到眼前，眼里的震惊还没消散，他左右看了一下，没发现时渺的身影，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许听声有些不放心，伸手揉捏着她的脸颊：”绵绵怎么来了？你哥哥呢？”

　　“哥哥说去见一个朋友。”想起小仓库那匆匆一面，时绵也皱起了眉头，“听声哥，我刚刚看见陈世联了…”

　　听到这个名字，许听声的心猛地一沉：“他往哪里去了？”

　　沈以行看着他有些愠怒的眉眼，微微撇开目光：“食堂。”

　　许听声道了谢，拿着外套就往外跑去。

　　陈世联，这个人的名字几乎要覆盖住他的整个少年时期。

　　谁都知道，那时的陈世联到底有多混蛋，可时渺最清楚，许听声从不让时渺靠近他，一律有他的消息，许听声全部抹除，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将陈世联彻底从时渺那四年时光中铲除。

　　整整四年，陈世联带头孤立、侮辱，从口头的侮辱变成实际的动作，那时的时渺每日都处于谣言顶端，摇摇欲坠。

　　时渺隐忍几年，事情直到初二败露，往后许听声再也不愿意离开他半步，虽然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冰释前嫌，可许听声还是担心。

　　他一口气跑到食堂，毕竟是周末，食堂几乎没什么人，空荡荡的让人感到心慌；他环顾四周，没发现时渺的身影，不放心的他又跑去楼上找人，可一无所获。

　　桉城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许听声站在食堂外，心里的恐惧几乎压得他喘不了气。

　　半晌，身后传来脚步声，许听声猛然回头看去。

　　对视片刻，时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他茫然的眨眨眼，似乎有些不确定：“许听声？”

　　听到他的声音，许听声心里那点气愤算是降下去半点，他几步走上前，拽着时渺的手腕，拉着他就要离开，丝毫没把旁边的男生放在眼里。

　　时渺转头和陈世联道了谢，便任由许听声拉着走，走了几步后，背后传来陈世联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都不相信我？”

　　许听声转头看向他，脸色极其不好：“清者自清，以后离阿渺远点。”

　　陈世联也收敛了一开始的平静，语气里都染上愠怒：“其实你们心里都开心死了吧？巴不得我回到那个烂地方。”

　　“等查清楚不就知道了？”许听声皱着眉头，没了往常的那副柔和模样，反而步步紧逼，“怎么？你干了亏心事？”

　　陈世联被噎得说不出话，许听声没给他好脸色，白了他一眼后拉着时渺转身就走。

　　两人氛围安静，许听声不说话，时渺也不敢开口，就这么听话的跟着他走，去哪也不知道，但是不重要。

　　“之前答应过我什么？”许听声没猛的停下脚步，但并没有转身。

　　时渺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无措的抚摸着他被撞到的地方，似乎在安抚他。

　　“当时让你背了多少遍？”许听声冷着语调，不肯退让，“还不长记性？”

　　“我记着呢。”时渺讨好似的拽着他的衣袖，“他有东西落我这了，我去还给他，没过多交流，真的！”

　　许听声还是有些生气，倒不是气时渺不听话，而是埋怨自己，为什么当时因为心软，容忍时渺留下陈世联的联系方式。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教学楼。

　　许听声开了门走进教室，时渺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不进，干脆在外边等着。

　　不一会，门重新被打开，许听声从门内走出，拉着他的手腕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这个方向正对着教室窗户，只不过窗帘拉着，门内依旧热闹。

　　沈以行坐在易青言旁边，此时他正双手撑着下巴，身旁还有别人在叽叽喳喳和他说着什么，但他完全无视，只透过窗帘那微小的缝隙看着外面两人的举动。

　　易青言还在忙着写作业，抽空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是他？”

　　沈以行平静道：“嗯。”

　　易青言：“不生气？”

　　看见他们这样，你不生气吗？

　　他知道易青言想这么问，可生气吗？

　　并不。

　　沈以行轻笑一声：“为什么要生气？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庆幸两人见面，庆幸时渺这星期的期待没有落空，庆幸时渺今日后不会因为见不到许听声而闷闷不乐。

　　是高兴才对。

　　这样想着，沈以行也勾起嘴角，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人。

　　旁边的易青言对他这幅德行已经见怪不怪，白眼都懒得翻，继续忙着做试卷。

　　易青言点评：“我不懂你怎么想的。”

　　时绵从头到尾就一直跟着班上的哥哥姐姐聊天，她性子比较急，但又讨人欢心，说话很甜，长得也乖，很快就融入这个班级。

　　这时的许听声已经和时渺聊完了，他朝着窗户里面一看，正好和易青言对视，便朝他招招手。

　　沈以行还盯着时渺的背影发呆，感觉肩膀被人猛的一撞，他回头看去，易青言已经站了起来，微微颔首示意一起出去。

　　沈以行应了声，走到时绵身边，劝这个恋恋不舍的小姑娘离开。

　　见三人出来，许听声便走到沈以行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久闻其名，沈以行？“

　　沈以行点头：“嗯，好久不见。”

　　时渺慢悠悠挪过来，但他不敢站许听声旁边，只好小步挪到沈以行身后，在他身后探出头：“你们认识吗？”

　　“不是第一次见。”这句话是回应时渺，他看向沈以行，打趣道，“你在桉城很出名嘛。”

　　沈以行笑笑没说话，三人并肩走在走廊上，时绵就在后面和易青言大眼瞪小眼。

　　“我们和小沈在以前见过的，阿渺忘了吗？”许听声站在最外侧，说话时要弯着腰、侧着头才能看见躲在沈以行身侧的时渺。

　　见时渺一脸茫然，他继续说：“初三那会，你在上学路上补作业，在路边问小沈一借了支笔，后来他去上学，你就给他写了张小纸条放在小卖部，连同他的笔一起，我们在初三见过几次的。”

　　时渺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记忆，确实有借笔这个印象，但是问谁借的笔，当时确实没注意。

　　时渺眨眨眼：“我记不清了。”

　　沈以行轻笑一声：“记不清无所谓。”

　　我记得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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