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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宵酒楼
指挥使看来人是谢孝束,连忙停下话语,“谢公子。”
谢孝束的年纪看着不过二十,他穿着淡蓝色常服,踩着与袍子同色的长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衣尾上金丝描边的仙鹤随着摆动栩栩如生。
他走到众人身前,卷起嘴角对指挥使点头,随后越过他走到清岁身前,颇有礼道:“许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清岁点头回:“承蒙转运使记挂,一切安好。”
“这又是谁?”校场外隔着一道墙的距离,立着芳宵酒楼,其中一个房里传出疑问。
“回主上,这位是贺公子在九灯寺时的同窗,谢孝束,是青石谢家的大公子。如今在少府寺位下三七局任转运使。”
五品的官,比在房作礼低一阶。
祈安扔下筷子,起身凑近窗台,此处能将校场内看得一清二楚,是万行楼为视察各校场而特设的点位之一。
今日清岁一进校场,祈安便得到了消息,他一直在这待着,双眼紧紧粘在清岁身上,好似有人要趁他不注意将清岁掳走。
祈安发出疑问:“他为何离阿祉这般近?”
白术蹲下身体,扒拉着祈安留出的一道狭小窗口看清了校场内的情况,他道:“回主上,他可能只是在与贺公子打招呼。”
下一秒祈安见清岁行礼作别,他稍稍放下心,但转眼又见清岁身后跟着两条碍眼的尾巴。
他蹙起眉,目光跟着清岁走,直到实在看不见身影,才肯罢休回到位上。
他示意白术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而后拿起筷子快速扒着饭。
阿祉马上要回来了,他得快些回去见阿祉。
近半个月里,祈安早晚膳在客栈跟着清岁吃白馒头,中午就跑酒楼来饱吃一顿,不然单只吃几个馒头,正少年食欲大增的祈安真的要饿死。
白术弯腰道:“昨日,祝公子送信到楼里,请示您带二玳回午隼岛。”
祈安往嘴里塞一块红肉,听罢“啧”一声,“现在哪有空,胖橘在我这蛮好的,让他再等等吧。”
“可是,祝公子说您再不回岛上,他要将岛内的机关都换了......”
祈安嘲笑一声:“他哪敢,下一个。”
“此是最后一个,东平陆家二子陆惟肖,近日在楼外四处晃荡,逢人便撒钱欲打听楼里的消息,好几个弟兄都遇着了。”
祈安起身拿起茶杯灌了几口,漱完口道:“他不是找你吗?你就钓着他,要慢慢放线,最好能拖他十天半个月,让他不能在阿祉身旁叽叽喳喳!”
“砰!”一声,房门关上,一抹黑色消失在门缝里,房内剩下吃干抹净的一撂碗和见怪不怪的白术。
祈安换回了一身桃色袍子,跑出酒楼时已是天色蒙蒙。他拐进小道,见四下无人便莽着头跑起来,抄近路很快便到了客栈那条平昭街。待他翻过一道墙,正欲跳下却突然看见远处客栈门前——在石墩上坐着的清岁。
他连忙转回院子里,寻了另一条巷子,从客栈的窗户翻进去,将正巧在抹桌的伙计吓了一跳。
“公子啊,你这......”好在伙计认得他,不然要将他当成贼子大声喊人了。
祈安拍拍袍子上的灰土,胡乱瞎诌一句:“今夜月蚀,若红光照进店里可不吉利,你还是快些关门罢。”
伙计听罢连忙扔下抹布,跑门外去,见外边的确天红一片,他欲拉门却见石墩上的人,问一句:“客观可是要住店?”
“可是要打洋?”清岁起身问,见伙计点头,他扔下一句:“劳烦等我一会。”便拐进小巷。
伙计张口欲拒绝,好在他很快就回来了。
清岁走来递出牌子道:“在下是楼上住客,今日怎么这般早打烊?”
伙计见状连忙将人迎进门:“是啊,是啊,今夜可是月蚀。”
清岁见天上白花花的圆月,心想这哪门子的月蚀?
他收好牌子往楼上走,见门缝透出来的烛光,推门进去。
祈安在窗前站着,回头看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跑来像以往那般欲牵起他的手,要碰上的瞬间却突然缩了回去,声音平平道:“大人您回来啦。”
清岁将手上热腾腾的面食递到他手里,看他身上单薄的衣裳问:“外面风大,站窗边做什么?”
祈安低头闷声道:“大人说要天黑才回来,我担心大人。”
清岁听罢不语,目光落在他脸上。半个月,祈安脸上的肉长回来了,体格也壮了些,有了少年们朝气蓬勃的模样。
他比清岁高出半个头,但在清岁身旁总是躬着身体,像只粘人的巨犬攀附着清岁。
清岁也曾试过掰正他的肩膀,可掰了几次没掰回来,见他在别人身旁不躬身便也就作罢。
“日后我便早些回来可好?”
祈安听此话,眼底的阴霾顿时散去,露出笑脸回:“好!”
清岁嘱咐他将面食吃了,便自己带好衣物去沐浴,待他半刻回来后,便见祈安连面食的袋子都清理了,正开着窗户透风。
祈安记得他闻不得重油的气味,半个月硬跟着他只吃白馒头。
他将屋里的灯烛吹灭,感受着祈安在他耳畔轻轻的呼气声,他出声道:“待三日后,我们便回家里住。”
祈安小心翼翼凑近他身旁问:“是大人的家吗?”
清岁停顿半响回:“对。”
其实算不上家,是他住的地下室,里面没有日光,常年阴凉,不知祈安能否住得惯。
竖日清岁果不其然又起晚了,依然拐着小巷抄近路,但推开秋决处的门,却不似昨日那般冷清,人满到他无处落脚。
他没进门就听见骁梓如雷贯耳破门而出的声音,正将他昨日在校场与八珍那番比试,夸得天花乱坠。
“我大哥来啦!”骁梓看见清岁连忙亲昵上手要拉清岁。
清岁伸出手婉拒道:“发生了何事?”
堵在门口的秋决士好奇看向清岁,自觉让开道。
骁梓扬了扬手中的牌子道:“咱来活啦,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来了第二日就给我们找到活干了。”
坐在角落的凌志却突然出声道:“我说还是扫把星呢,一来就给我们找事。”
“凌志你——”
清岁打断他的话,问:“是什么活?”
“也没明说,就让咱处里派俩人去。指挥使大人指名让你去呢。”骁梓将牌子递给清岁道。“带上我一道去呗?”
清岁塞好牌子,看了眼他,招手道:“走吧。”
想来房作礼又找着什么机会为难他了,但房作礼如今是指挥使,他的命令,清岁目前不能不听。
其他秋决士见状发牢骚道:“还以为多大事呢,大早上将人叫来原来就要两人啊!”
秋决士如今的处境便是如此,处里上百人围着一个牢房转,守着那点吃了上顿吃不起下顿的俸禄。家世好点的兄弟早就找着路子把自己摘出去了,如今秋决处剩下的大概是一帮没家世没背景没家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兄弟。他们身上挂着秋决士的牌子又不得擅自出去找活干,因此大多数人靠着赌房,或者借贷来维持生计,而又有一些干吧的闷葫芦兄弟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明礼监的杂活。
凌志从清岁二人的背影上收回眼神,低头拼装着木块,半响突然将木块推至一旁,房作礼的声音落在他耳旁:“你娘这个月的药钱都在这了。”“将清岁赶出秋决处。”“你不是最擅长吗?”
他抓紧腰间的钱袋,低下头。
——
明礼监很近,出了秋决处穿过一条巷子便到。明礼监看起来可比秋决处气派多了,连门上匾额都是描金边的,大门亦是敞开着,往里走进去,还有一个大营,再跟着石道进去,里面才是内堂的地。
骁梓接过清岁的牌子对侍卫道:“我们是秋决处来的。”
“秋决处的人?陈大人已经出门啦,前脚刚走,快追上去吧!”侍卫道。
骁梓听罢连忙转身,清岁问侍卫:“可方便问一句,陈大人往哪走了?”
“芳宵酒楼。”
“这是个好差事,陈大人是明礼监的逖拿使,管着堂里的刑狱之事,与他人不同,陈大人宅心仁厚,多数不会与我们这般小辈计较。”骁梓边走边与清岁介绍。
秋事堂诏狱内的人,清岁自然认识。一个月前因着邶士子案清岁曾与他打过照面,为人确实宅心仁厚,还刚正不阿,那四十刑杖在陈大人口中一杖都没少,尽数打在他身上,令他记忆深厚。
而房作礼又当真会将“好差事”交与他?
清岁二人到芳宵酒楼时,逖拿使陈建贞正倚着软榻听着小曲,嗑着瓜子。
身旁胖胖的手下低身凑到他耳旁:“大人,人来了。”
陈建贞从舞姬身上收回目光,招手示意:“坐着吧。”
待清岁二人落座,他指着台上其中一舞姬,悠悠道:“绿色衣裳那位是近日楼里来的新舞姬,你二人今日就是要盯紧她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没人敢细问,但大人的话听着就是了,成了就有钱拿了。
二人齐声回:“是。”
陈建贞倚榻的动作一顿,看着清岁问:“小兄弟看着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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