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暗恋本少爷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音乐系大楼寂静如深海。走廊的声控灯早已熄灭，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微的绿光。顶层的专属练习室里，顾辞依然坐在琴凳上，没有开灯。

　　笔记本电脑已经合上，那个银色U盘放在漆黑的琴盖上，像一颗沉默的星。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自那条“看过了”的短信后，再没有亮起。

　　他应该离开，回宿舍，在周子轩震天的呼噜声和熬夜打游戏的键盘敲击声中尝试入睡。但他没有动。指尖无意识地搭在冰凉的琴键上，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些照片——舞台上的，后台的，还有那张不知何时、不知何地被拍下的，深夜练琴的背影。

　　季星野的眼睛在记忆里异常清晰。不是舞台上那个专注锐利的摄影师，而是今天下午选修课上，隔着一个过道，垂眸记笔记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和侧脸安静专注的线条。还有他递来创可贴时干燥的手指，和那句“如果你觉得被冒犯”。

　　没有冒犯。

　　是别的。一种被过于专注地凝视、甚至是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记录下某些私密瞬间的……无所适从。还有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那些照片里的他，有些连他自己都未曾见过——蹙眉时的专注，侧影里的孤寂，甚至疲惫时微微松懈的肩膀。季星野的镜头像一把温柔又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习惯性维持的平静外壳，露出了底下更真实、也更脆弱的肌理。

　　这让他感到一种近乎危险的暴露。

　　但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被理解的错觉。照片里的他，不是舞台中央被众人仰望的演奏者，也不是音乐学院那个成绩优异却难以接近的顾辞。他只是一个沉浸在音乐里，会疲惫、会专注、会偶尔流露出孤独的普通人。而捕捉到这些的，是另一双同样专注的眼睛。

　　顾辞的手指轻轻按下了一个琴键。

　　极轻的“do”，在绝对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老斯坦威特有的温润共鸣，尾音在空气中颤动，然后缓缓消散。他没有开灯，只是凭着肌肉记忆和窗外城市夜光勉强勾勒出的琴键轮廓，随意地按下几个和弦。

　　不成调的，散漫的，只是让手指接触琴键，让声音填充过于安静的空气。

　　弹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月光》里某个片段的变奏，或许是练习曲里一段恼人的琶音，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指尖随心的游走。

　　琴声很轻，在隔音良好的房间里几乎传不出去，却在他自己耳边清晰无比。黑暗放大了触觉和听觉，每一个琴键的阻尼，每一次踏板踩下时轻微的机械声，都格外分明。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弹着，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驰。

　　他想起论坛上那些模糊的舞台照，想起周子轩挤眉弄眼的调侃，想起以往那些试图靠近又被他礼貌挡开的人。他一直觉得，音乐是他与世界之间最坚固也最透明的屏障。他通过音乐表达一切，也通过音乐隔绝一切不需要的噪音。

　　但现在，好像有一个人，没有试图穿过屏障，却用一种更迂回、更沉默的方式——光影——在屏障上，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这算不算一种侵入？

　　算不算一种……靠近？

　　琴声停了下来。顾辞的手悬在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不是疲劳，是某种情绪波动后的生理反应。他握了握拳，又松开。

　　最终，他再次拿起手机，解锁。

　　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他点开短信界面，与季星野的对话依然停留在自己发出的那三个字上。没有回复。

　　他犹豫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照片拍得很好。”

　　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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