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枢

作者:兔子的耳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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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市依旧喧嚣,摊贩的吆喝声、游客的议论声、偶尔驶过的电动车的喇叭声热热闹闹地涌过来,交织成一片充满烟火气的背景音。

      王明宇走在沈砚辞身侧,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但嘴角的线条已经放松了许多,不像方才在“集古斋”里听到某些信息时那般紧绷。

      “信息量有点大啊。”

      他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沈砚辞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发现关键线索后跃跃欲试的劲头,很好地冲淡了之前因“沈家”话题带来的沉闷感。

      “‘鬼市’,身份不明还带外地口音的买家,现在又隐隐约约扯上沈家……这面镜子的水,看来比我们想的要深。”

      他咂摸了一下嘴,仿佛在细细咀嚼这些交错线索背后的意味。

      “今晚估计是睡不成了,得把城西那片‘鬼市’的陈年档案都翻出来捋一遍,希望后勤那边的兄弟手脚麻利点。”

      沈砚辞安静地听着,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人投入工作的状态倒是切换得飞快。

      方才在古玩店里,提起沈家时王明宇脸上那份显而易见的凝重和谨慎,此刻已被一种专注于破解谜题的专注所取代。

      这种就事论事、不把多余情绪带进工作的性子,让沈砚辞觉得相处起来轻松不少。

      至少,他不必时刻分神去揣测对方言语之下是否另有深意,或是对他这尴尬身份抱有何种审视。

      两人说着话,已回到了那辆外观普通、内里却经过特别改装的黑色SUV旁。

      王明宇利落地用钥匙解锁,率先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嘴里还顺势抱怨了一句:

      “赶紧的,外面这热气简直糊人一脸,还是车里空调实在。”

      车内依旧残留着先前离开时设定的凉爽温度,与窗外尚未消散的午后燥热形成鲜明对比。

      沈砚辞坐进副驾驶座,顺手带上了车门,将街市的大部分喧嚣隔绝在外,瞬间清静了不少。

      黑色SUV平稳地滑入主干道的车流,朝着与琉璃街截然不同的城市新区方向驶去。

      车窗外,属于老城区的青砖灰瓦和斑驳树影急速后退,取而代之的是线条冷硬、玻璃幕墙闪耀的现代建筑群。

      天际的颜色悄然变化,从午后澄澈的湛蓝,渐渐浸染上夕阳将至的暖金色调。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引擎运转的低沉声响和空调系统细微的气流声。

      王明宇目视前方,专注地掌控着方向盘,眉头微微蹙起,显然仍在脑中快速梳理、串联着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碎片。

      沈砚辞则偏头望着窗外不断流动变换的街景,侧脸被窗外流转的光影勾勒出沉静的线条。

      只是那平静的表象下,似乎仍萦绕着一些更为深沉难言的东西。

      这份沉默持续了一段路。

      直到车子驶过一个长长的路口,王明宇才像是整理好了思绪,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他的语气比之前更加斟酌,措辞也显得格外小心:

      “沈同学,刚才在‘集古斋’,老板最后顺口提的那句,说沈家似乎也在打听类似的老镜子……”

      他顿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沈砚辞的侧脸,见他神色并无明显波动,才继续道:

      “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当然,我是指纯粹从我们手头这个案子的角度。”

      他特意强调了“案子的角度”,将话题明确限定在公务范畴内,谨慎地避开了可能触及私人领域的雷区。

      沈砚辞听出了王明宇话里那份小心翼翼的回避,心里微微一动。

      这人倒是细心,知道把握分寸。

      这份不着痕迹的体贴,像一阵很轻的风,拂过他心头那层因“沈家”二字而本能竖起的隔阂。

      那层壳太厚,经年累月,早已习惯把一切与那个姓氏相关的试探或打量都挡在外面。

      说到底,他也才十八岁,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对善意最本能的感知。

      只是那些柔软的部分,被过往和恨意覆盖得太深,压得太久,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它们还在。

      这丝松动只有短短一瞬。

      当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车内空调出风口时,眼底那点因他人善意而泛起的微澜已经平复。

      车窗外的光线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流动的、明明暗暗的影子。

      “很可疑。”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但比之前讨论风水布局时,多了一丝冷意。

      话题终究还是绕回了“沈家”,那层刚刚被微风拂过的冰壳,瞬间又严密地凝结起来。

      “时间上的巧合太过刻意。‘镜鬼’显现作祟、受害者接连出事的关键时期,沈家偏偏也在打听同类古镜……这种小概率事件堆叠在一起,本身就值得深究。”

      他略作停顿,像是在脑海中更严谨地组织着剥离个人情绪的客观语言:

      “琉璃街那几位老师傅的看法很一致,都认为那镜子‘邪性’重,属于不太吉利的‘阴货’。

      寻常的收藏爱好者通常会避忌这类物件,正经的古玩商也不会轻易接手。沈家产业庞大,涉足领域繁杂,这我知道。”

      他语气平直地陈述着已知事实,随即话锋微转,带出理性的质疑。

      “但若说他们会突然对一件明显带着‘问题’、且可能涉及超自然危害的古董,产生某种专门的、甚至急切的兴趣……”

      他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之言里的审视意味已经表露无遗,这与商业家族惯常的风险规避逻辑相悖。

      王明宇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看着前方道路,显然在同步思考: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个以商业运营为主的家族,其行为逻辑通常围绕利益和风险展开。

      突然对一件明显关联着超自然危险、可能带来未知麻烦的物品表现出兴趣,这本身就违背常理,极不寻常。”

      他顿了顿,选择将另一层顾虑也摆上台面,语气谨慎但清晰。

      “更何况……结合白天沈浩在街上对你那场充满恶意的挑衅,很难让人不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联想。我的意思是,从案件关联性的角度。”

      他没有具体说明会“联想”到什么,但车厢内的空气似乎随着这个话题的深入而变得略微滞重。

      这不是针对沈砚辞个人,而是对“沈家”可能在本案中扮演的角色,产生了职业性的高度警惕。

      沈砚辞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但倘若他们在这件事上的‘兴趣’,并非偶然,而是确实与这面害人的古镜,乃至背后操纵一切的‘镜鬼’存在某种关联……”

      他说到这里,思绪难以控制地飘开了一瞬。

      沈家当然会请人看风水、调布局,那对他们来说,和聘请顶尖律师或投资顾问没什么不同,都是维护自身利益的手段。

      但沈家本身,至少明面上,并不涉足真正的玄学圈,更不该主动去碰“鬼市”流出、明显邪性的东西……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发沉。

      他很快收敛心神,语气不变地继续道:

      “……那么,这就绝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旧怨了。”

      他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王明宇,眼神澄澈而冷静:

      “从‘鬼市’那种地方流出的邪物,已经切实威胁到了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任何在这条线索上出现的人或势力,无论其表面身份为何,出于何种目的,都应该被纳入我们的调查视线,进行严格的审视。这是我的看法。”

      这番话措辞客观,立场克制,完全是从案件调查和公共安全的角度出发。

      但王明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种近乎冷酷的抽离感,那种将自己与“沈家”相关议题彻底剥离,纯粹以调查者视角审视的态度,本身就已透露了许多信息。

      这让王明宇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份简要背景资料里,关于沈砚辞母亲当年那桩悬案的模糊记载。

      沈砚辞的目光已重新落回车窗外飞逝的流光,深潭般的眼底映着城市的灯火,却映不进丝毫暖意。

      当年母亲在产后不久离世,官方的结论是“意外撞邪,精神崩溃”。

      可一个被安置在别墅里的女子,怎会“意外”撞上能要人命的东西?

      这个疑团,像一根隐刺,深深扎在他心里这些年。

      如今,一面邪性的古镜,一条“鬼市”的线索,再次隐约指向沈家……

      真的,只是巧合吗?

      “说得对。”

      王明宇郑重点头,语气也随之变得更为沉稳有力,将话题拉回现实的调查轨道:

      “个人恩怨归个人恩怨,案件调查归案件调查,这是两码事。

      如果沈家真的以任何形式牵涉进本案,无论是作为潜在的线索提供者、不明目的的购买方,还是其他更为负面的角色。”

      他眼神锐利地眯了一下,“我们都必须一查到底,弄清原委。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对受害者负责。”

      他话语坚定,明确传递出一个信号:在这辆车上,在这起案件里,他们的首要身份是调查者,核心目标是查明真相、阻止危害。其他任何私人层面的纠葛,都应暂时让位于这个核心目标。

      “嗯。”

      沈砚辞简单应了一声,没有多言,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

      行,公事公办。

      这样明确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轻松。

      至少接下来合作的时候,不用时刻绷着一根弦,担心对方会因他的出身而另眼相看。

      两人之间的对话暂告一段落。

      车子平稳地穿梭在傍晚渐稠的车流中,穿过依旧繁华喧嚣的市中心地带,朝着规划更显齐整、建筑更具现代感的新区驶去。

      窗外的景致悄然变化,热闹的商圈和密集的居民区逐渐被笔直宽阔的马路、精心修剪的绿化带以及外观设计各异的办公楼群所取代。

      大约一小时后,车辆驶入一片被称为“硅谷之心”的高新科技产业园区。

      这里的道路规划显得格外规整,街道宽敞,绿植呈现出一种经过精心打理的统一感。

      王明宇对路况极为熟悉,方向盘轻转,驶入一条不那么起眼的支路,最终将车停在一栋外观低调的深色玻璃幕墙建筑前。

      这栋楼造型方正,线条简洁利落,通体的深色玻璃映照着天空流云和对街建筑的模糊倒影,显得安静而不张扬。

      楼前的小广场空旷洁净,入口上方镶嵌着几个线条简洁的银色金属字:“安邦特卫安全顾问有限公司”。

      单从外表看,它与园区内其他提供专业安保、风险管理或技术咨询服务的公司并无二致,甚至因为过于规整而显得有些平凡。

      然而,若与周边那些洋溢着奋斗气息的互联网或科技公司相比,“安邦特卫”则显得过分安静,甚至有些沉闷。

      只有零星几个楼层的窗户后透出灯光,且大多拉着严实的百叶帘或贴着单向透视膜,让人难以窥探内里。

      入口处的安保岗亭内,身着笔挺制服的值守人员坐姿端正,目光平静却带着职业性的锐利,无声地扫视着每一辆驶近的车辆,其警觉程度远非普通商业大厦的保安可比。

      王明宇将车径直驶入地下车库,熟练地拐了几个弯,停在一个标注着内部编号的专属车位。

      他熄了火,拔下钥匙,转向副驾驶座上的沈砚辞,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疲惫与满足的笑容:

      “到了。这儿就是咱们对外的‘门脸’,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门下车,动作干脆利落。

      “今天这趟跑得值,‘鬼市’这条线算是摸到门了,更没想到还意外牵扯出沈家这个变量。”

      他随手关上车门,语气里带着工作取得实质性进展后的振奋。

      “方向一下子清晰了不少。我这就上去找林队当面汇报,技术组那边估计也得根据新线索重新调整数据筛查的范围和参数。”

      他的话语中不仅流露出对案件推进的兴奋,也明确包含了对沈砚辞今日敏锐观察和精准判断的认可。

      两人走到一部需要特定权限才能使用的内部电梯前。

      王明宇掏出卡片在感应区轻贴一下,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他用手挡住门边,很自然地看向沈砚辞,询问道:

      “你是打算先回去休息,还是跟我上去坐坐,顺便等等初步的分析结果?

      不过我得先说清楚,上面有些区域管理严格,没有相应权限进不去,你估计得在指定的休息区稍等一会儿。”

      他话说得坦诚,既表达了同事间的邀请,也如实说明了可能的不便。

      沈砚辞抬眼,望向电梯轿厢内明亮却略显冷清的白色灯光。

      这扇缓缓开启的金属门后,连接着一个庞大、严谨、拥有特殊资源和运作规则的体系。

      它所代表的秩序和力量,与门外那个平凡喧嚣的日常世界泾渭分明。

      而他此刻,仅仅是一个基于临时协议提供协助的“外人”。

      他想起了那个叫林笑笑的年轻女专员,话不多,但指令清晰,行动高效,准备相关设备时也考虑周到。

      还有眼前这位王明宇,执行力强,头脑清晰,关键是在涉及私人过往时懂得保持恰当的边界感。

      这个名为“异监司”的机构里,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所接触到的成员,似乎都更倾向于用能力和结果来沟通,而非冗余的人际周旋。

      这种务实、高效的氛围,比他原先预想的要更对他的脾性。

      “今天就不上去了。”

      沈砚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有些信息我也需要独自再消化梳理一下。有新进展随时联系我就好。”

      “也好,在外面跑了一天,确实该歇歇。”

      王明宇理解地点点头,不再多劝,走进电梯。

      “那我尽快整理好报告,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电梯门缓缓闭合,将王明宇的身影连同轿厢内的光线一并吞没。

      地下车库重归寂静,只有头顶几盏长明灯散发着稳定而苍白的光芒。

      沈砚辞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然后转身,沿着明确的出口指示标志,朝地面走去。

      当他走出建筑物,傍晚微凉的风立刻拂面而来。

      夜幕正悄然铺展,天际线褪去最后一丝暖色,沉入深邃的蓝灰。

      一种熟悉的孤寂感,随着渐浓的暮色无声无息地将他包裹。

      他需要一点真正独处的时间,去面对那些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

      抬手,他拦下了一辆刚好空载驶过的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南山公墓。”

      车子穿过大半个城市,最终停在南山脚下。

      沈砚辞付钱下车,踏上了那条熟悉的上山小径。

      墓园在夜色中一片寂静,只有晚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

      他避开主要的墓区,沿着一条稍显偏僻的小径,慢慢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那里立着一座朴素的青石碑,碑面上只有一行简单的刻字:“苏婉之墓”。

      干净,简朴,也因为这份极致的简单,透着一种被时光淡淡遗忘的苍凉。

      沈砚辞在碑前蹲下身,把路上买的一束白色百合轻轻放在前面。

      花瓣上还沾着细细的水珠,在昏黄路灯和清冷月光的交织下,泛着柔和湿润的光泽。

      他伸出手,指尖很轻地拂去碑座上落的松针和薄薄一层灰尘,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妈,我来看您了。”

      他的声音在四周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因为努力压抑着情绪,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低哑。

      远处,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朦胧的光海,喧闹而模糊,却丝毫照不进这个安静的角落。

      “我考上燕京大学了,通知书前几天刚到。”

      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很快便沉入了更深的寂寥里。

      “师父他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这是您,也是他对我最大的期望。我做到了。”

      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墓碑上冰凉的笔画。这时,近旁树梢传来一阵细微的扑腾声和急促的鸟鸣。

      沈砚辞抬眼,看见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从巢边跌落,正在草丛里无助地挣动,树上的鸟妈妈发出焦灼的啼叫。

      他静默地看了一瞬,随即起身,动作轻缓而敏捷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那颤抖的小生命。

      略一掂量树干的高度,足尖在青石上借力轻点,身形微纵,便将雏鸟稳稳送回了温暖的巢中。

      鸟妈妈的叫声立刻转为轻柔的咕噜。

      他重新在碑前蹲下,脸上那片刻的柔和已褪去,恢复成深潭般的沉静。

      “最近,遇到了一些事。”

      他的声音低了些,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长眠的母亲听。

      “一些我以前只在师父的旧书里看过、听他念叨过的事。我接触到了一个叫‘异监司’的地方,他们专门处理涉及鬼怪邪祟的案子,就像我们今天遇到的那种‘镜鬼’。

      我好像……正被推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从心底透出的厌烦:

      “也因为这事,又碰见沈家的人了。那个沈浩,今天在街上堵我。”

      提到这个名字,他停顿了一下,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些,才继续道,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冰锥。

      “他还是老样子,张嘴就是‘野种’、‘晦气’……他说,我和您一样,生来就带着‘晦气’,是我……克死了您。”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绷得发白,在昏暗中显出青白的颜色。

      “妈……”

      他的声音第一次控制不住地染上了一丝颤抖。

      “我连您一面都没见过,连您的声音、模样都不知道……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诋毁您?又凭什么让我从小……就背着这样的罪名长大?”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仰起头,仿佛想将眼眶里那股酸热的感觉逼回去。

      再开口时,声音低哑下去,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

      “是王枭骗了您……还有柳青青,那个恶毒的女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害了您。

      师父的死……八成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些话,是他心底最深、从未愈合、甚至不敢轻易触碰的伤口。

      此刻在母亲碑前倾吐,如同亲手揭开一层血淋淋的痂。

      “我不会忘的,妈。”

      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坚定,“一刻也不敢忘。”

      温热的液体终于还是从眼角滑落,他没去擦,任由夜风将它吹干,在脸颊留下微凉的痕迹。

      “他们害了您,又害了师父。”

      他说,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

      “这世上最疼我的两个人,都被他们夺走了。这笔债,我一定要讨回来。”

      他一字一顿,声音轻而清晰,却像淬了冰的刀锋。

      “不管沈家背后藏着什么。王枭,柳青青,沈浩……所有掺和进来、知道内情却冷眼旁观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最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冰凉的碑石,指尖停留了片刻,语气转为一种沉着的保证:

      “您放心,我不会乱来。沈家不简单,我会借力,会学,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异监司……或许是个机会。

      那里的人,看起来是认真做事的。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该还的,一分都少不了。

      师父的仇,您的冤,我都会一一算清楚。”

      他在母亲的墓前站了很久很久。

      夜风一阵阵拂过他额前的黑发,也仿佛带走了那些激烈翻涌的情绪,只留下一种被沉重现实淬炼过的清晰与平静。

      其实……今天也不算全是坏事。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王明宇说起要查档案时那副专注的神情,还有林笑笑做事干脆利落的样子。

      至少,目前遇到的这几个“同事”,看起来还挺靠谱的。

      这个念头,像一粒微小的火星,在他沉重的心绪里短暂地亮了一下,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

      当他终于转身,沿着来时那条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小径,一步一步走回山下那片人间灯火时,背影挺直,脚步坚定。

      夜色吞没了墓园,也吞没了那个清瘦孤寂的身影。

      只有碑前那束白色的百合,在寂静中静静散发着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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