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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话唠哥哼唧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梁丘音半撑起身。
郊区的深夜,窗外没有一丝光亮。漆黑中,谈以明的位置传来悉悉簌簌的响动。
“怎么了?”梁丘音轻声问。
对面的声源似乎离地面很近,“我的床……好像塌了。”
“啊?”
梁丘音不自觉放开了些嗓音。
两人同时翻找出手机。借助微弱的光亮,梁丘音遥见坍塌的床板一角。谈以明正从床上艰难起身。
梁丘音也下床来,靠近查看。
整张床斜塌下去。作为一件寝具,它已经寿终正寝。
“两点半,”谈以明看了眼手机,“宿管肯定也睡了。”
他回身,望向窟窿下方的床。那里模糊一片。
“那我……”
“去我床上睡吧。”梁丘音的声音带着倦意。
外面一阵强风吹过,墙皮掉落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明显。
谈以明没出声。
“你睡那边,不怕被墙皮埋起来?”梁丘音问。
谈以明好像笑了。他弯腰拿起自己的枕头。
“你睡觉乱动吗?”梁丘音摸黑走回自己床边。
“不怎么动。”
“那你靠墙睡。”
谈以明抱着枕头,轻步靠近。
指腹在枕套上来回摩挲,不知他在犹豫什么。
片刻后,他轻轻开口。
“晚上的时候,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梁丘音一把拿过他的枕头,靠墙摆好,“快睡,我困了。”
两个枕头挤在一起。梁丘音的枕头有三分之一掉到了床沿外面。
谈以明爬上床,紧挨墙壁。
刚要躺下,他又坐起身,爬去床边拉过来自己的被子,再次躺下盖好。
梁丘音在他身旁躺下。两床被子堆在一起,根本伸展不开。
不出五分钟,两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你不热吗?”梁丘音的声音就在耳边。
“热。”
“盖我的被子吧。”他坐起来,掀开谈以明的被子,再给他盖上自己的被子。
四肢在被子里小幅度地错开、调整,最终找到了适当的位置和距离,双方这才安分下来。
“对了,忘了跟你说。”梁丘音侧过脸,嗓音哑哑的。
“什么?”
“我睡觉的时候,很不老实。”
谈以明没有动,只是平躺着。
“没关系。”他轻声说。
黑暗中响起一丝几不可闻的气声,像是一个满意的笑。之后,梁丘音换成侧躺,背对谈以明。
逼仄的空间里,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无法被掩盖。
梁丘音能感觉到耳后的气息。
不多时,身后的呼吸渐渐平稳。
他的理智放松下来,慢慢沉入睡眠。
阳光照进屋子时,梁丘音刚好睁开眼。
“卧槽,这床怎么了?”话唠哥揉着睡眼,一脸懵。
梁丘音抬起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懒懒地回道:“塌了呗。”
“咱哥几个真行,这么热闹的屋子让咱给摊上了。”话唠哥仰头喝了几口水,“不过大哥,你这睡姿够潇洒的呀。”
梁丘音稍抬起头,扫了一眼战况。
被子不在他身上。他的一条腿还搭在谈以明身上。这个姿势过于舒适,以至于他根本没意识到。
他暂时懒得动,索性再度闭上眼。
话唠哥拿出游戏机。哔哔声单调得近乎催眠。玩了几分钟后,他拿起盆走出房门。
梁丘音又眯了一会儿。
身上有些冷。他摸索到被子角,顺势拉过来盖上。
动作间,谈以明翻过身来,也醒了。
也许是察觉到身上的沉重,他也稍稍抬起头,看了眼床上的情况。然后,他轻轻侧过脸,打量身边人。
长发围绕在衣领处。微弱的鼻息撩动发梢。
原来他的眼睫毛也是浅棕色的。
谈以明的气息从另一个方向撩动着发梢。
视线微刺。梁丘音的眉心轻蹙,半睁开眼。
直到这时,他才慢慢悠悠挪开腿。
桌子离床边有一小段距离。梁丘音向斜上方伸出手,想去拿放在桌边的手表。
结果稍一不慎,差点就要跌落床下。
几乎同一瞬间,谈以明一个侧身,单手环住梁丘音的肩膀,接住了他。
门外炸起一片打闹声。话唠哥的嗓音越来越近。
两人花了几秒钟时间整顿,一前一后从床上起身。
门开了,“嘿!你们猜怎么着?”
梁丘音站起来,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怎么着?”
“咱们隔壁的隔壁,昨晚上也塌了一张床。”他咧着嘴走进屋,但并不给人幸灾乐祸的感觉。
刚经历过塌床事件的两人不自觉对视一眼。
谈以明问:“后来呢?”
“跟你们一样,俩人凑合睡呗。”话唠哥放下盆,“对了,他们一大早就去找宿管了,没找着人。”
“就算找到了人,他们也不一定管。”梁丘音从睡衣裤兜里掏出皮筋,简单绑了下头发。
“我说大哥,你这头发挺柔顺啊。”话唠哥本想上手摸一把,结果瞬间被梁丘音瞪了回去。
他讪讪地收回手,凑近谈以明,小声问:“咱大哥有起床气啊?”
“刚才外面怎么了?这么吵。”谈以明端起盆,随口问了一句。
“害!还能有什么事儿?”他煞有介事地眨巴眼,“男生起床那点破事儿呗。”
“早晨水龙头的水凉吗?”
“还行,悠着点漱口,不然牙床子凉。洗完脸倍儿精神。”
“嗯,走吧。”谈以明回头叫上梁丘音。
他们穿着睡衣一起走去洗漱间。
晨光从矮屋的缝隙间射入,斜而柔和。
又是一个初始。
王老师站在发动机拆装区中央的工作台前,抬手示意所有人靠拢。高高的厂房回荡着他清晰的嗓音:“大家都到这边来,先统一讲一遍工具的使用。”
他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把开口扳手,在手里晃了晃:“扳手分开口和梅花。开口用在两边都有空间的地方,梅花用在狭窄、需要包住螺帽的地方。”
“用错了会崩角。到时候修的就不是车,而是你们自己的脑子。”
他又抽出一把螺丝刀,翻转示范刀头:“螺丝刀看刀头,有十字、平口,对不准就别硬拧。一旦滑丝,换螺丝费时间不说,还会被人骂你连拧螺丝都不会。”
已经有几名学生的脸上露出被骂以后的神情。
接着,王老师转身指向角落里停放的千斤顶:“千斤顶,用来支撑车辆。用之前,先检查地面是否平整;顶点要放在车身底盘的受力点上,不然会压弯车架。”
“测电笔,用来检查有没有电。”他拿起一根橙色的工具笔示范用法,“不管你有多急,手一定要干燥。带水碰电,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他打开工作台上一块塑料模型部件的卡扣,“看见这些卡扣和螺丝了吗?拆完记得按顺序摆放,装配的时候一颗都不能少。别问我少一颗有没有关系,车开起来掉了就知道了。”
他合上模型盖,抬起头,“好了,主要工具就是这些。你们也看到了,往前数,咱们车间里有三个发动机拆装区。”
大家一起向车间另一头望去。有人回过头,盯着王老师面前一模一样的工作台,面露疑惑。
“除了我面前的这个。”王老师打消了他们的疑惑。
“每四个组共用一个发动机模型,轮流去工作台上练习——拧螺丝、开盖、装配部件模型。辅导员会先跟你们熟悉一下工具。我会随时走动抽查。”
所有人散开,分组返回各自的整车检测区。
辅导员来到梁丘音小组,拉来一个小型工具架,依次从里面抽出扳手、螺丝刀,一样一样递到每个人手中。
“先都拿一遍,感受每个工具的重量、材质、手感。上手之前别光看,要习惯它们在你手里是什么感觉。”
小熊接过扳手,两手轮流掂了掂,像在摆弄一件新玩具。阿粉双手接过螺丝刀,手腕僵硬,像捧着一件易碎文物。
几件工具在他们几人手中传递。同一件工具在不同人手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神态。
辅导员转身,望了眼其他三组的练习情况,回身对四个人说:“好,第一组练习你们先来。”
五人一起来到工作台前。发动机模型固定在铁质支架上,零件散放在浅盒里。
“你先来。”辅导员看向梁丘音。
他整理了一下帽沿,向前一步,在工具盒里挑出一颗螺丝,先用手旋入三四圈,再拿起螺丝刀,将螺丝稳稳拧紧。
他继续拆下塑料盖板,露出内部零件,最后按顺序排列拆下的螺丝冒。
之后,谈以明接过螺丝刀,动作利落地旋松另一颗螺丝,拆完后不慌不忙地装回原位。
小熊试了两次,螺丝才顺利放入孔位。他抿住嘴微调方向,终于转动顺畅;完成后,他还用纸背轻敲了一下盖板,像给自己鼓劲。
最后轮到阿粉。他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对准最后一颗螺丝,手几次停在半空。最终将其旋入时,他的脸上浮现出短暂的放松。
辅导员靠在一旁,看他们逐一完成,语气平静:“好。拆完了再按顺序装回去,乱了就拆掉重来。学汽修别怕麻烦,手里的规矩比什么都要紧。”
于是,几人又像电影倒放似的,从阿粉开始依次装上盖板。
梁丘音盖上盖板时,第二组已经在旁等候。
“不错,可以回到整车区了。”辅导员带领他们移步。
“这是一份车辆结构简图,还有一份工具用图表。”辅导员拿来两张表,“根据昨天学的内容,和刚才使用过的工具,你们四个人一起填,能填多少填多少。待会儿我来检查。”
说完,辅导员便离开了。
正在工作台上拧螺丝的小组进展缓慢,他们的辅导员站在其中一人旁边,手把手地指导。
另外两组学生在各自的整车检测区,百无聊赖地等待。
梁丘音看了眼手表,三点一刻。
他走去检测区后方,从木板后面拿出一个小包,对谈以明说:“我先去了。”
“好。”
他径直走去后门,闪身出去。
阿粉好奇地问:“他去干什么啦?”
谈以明只是说:“私事。”
过了不到三分钟,谈以明收到一条短信:有热水,我的包在左边最上面。
谈以明回:来了。
收起手机后,他对小熊和阿粉说:“如果王老师来了,就说我们俩去找班主任签字。”
“啊?签什么字?”阿粉脱口而出。
“行。”小熊笑着点头。
谈以明从后门溜出去,按昨天探过的路线,沿南侧楼梯下楼。出了教学楼,对面便是锅炉房和员工澡堂。
门口没有人。走廊尽头便是澡堂。里面传来淋浴声。
澡堂和更衣室之间有道半人高的隔断墙。
几条长凳摆在两排格子柜中央。柜子的左侧最上层,放着梁丘音的包和脱下来的工装。
楼里很安静。淡淡的洗发水味飘出来。也许是靠近锅炉房的缘故,更衣室里格外温暖。
不出十分钟,澡堂里传来脚步声。声音走到隔断处停下。
“我在这,”谈以明小声说,“要衣服吗?”
“嗯,都在包里。”
谈以明取下软包,绕过隔断墙,一并递了过去。
墙后,梁丘音的身上只包了一条浴巾。
他接过软包。谈以明立刻回身。
室温又升高了一些。谈以明逐个解开工装上身的扣子,坐在长凳上等候。
过了片刻,梁丘音穿好衣服走出来。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型吹风机,分开发缝,朝发根吹风。
吹了两三分钟,他收起吹风机,戴上手表。
还不到三点四十。回去正好赶上课间。
他套上工装。谈以明也站起身,慢慢系上自己的扣子。
最后,梁丘音再次挽起一个发髻,带上鸭舌帽。
回到车间教室,阿粉立马迎上来,语气轻而迫切,“你们俩可回来了!”
“老师来过吗?”谈以明问。
“没有呐!”阿粉替他们侥幸,“连辅导员都没来。”
“这个表格我们只能填成这样了,”小熊走近,“剩下的你们看看吧。”
梁丘音接过表格,简单扫了两眼。
然后,他摘下帽子,解开皮筋,用手抓散发丝。半湿的发尾已经稍显卷曲。
“怎么卷起来了?”谈以明好奇地问。
“要是继续扎着,晚上就成大波浪了。”
“喂,”小熊抬起手,在阿粉眼前晃了晃,“你怎么看呆了?”
梁丘音对上阿粉的目光。
“啊!”后者立马醒过来,双手捂住眼,嘴里不断念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梁丘音眉梢微翘,似笑非笑。
他拿来一根笔,斜靠在工具架旁,逐个填写表格上面空白的部分。长发不经意间垂落,遮住他的脸颊。
车间内空气温热,很快蒸干了他的湿法。
晚自习前,众人终于找来了宿管,正是第一天的“瓶塞两块钱”本人。
大家围着他,七嘴八舌地抱怨床架问题。他的态度倒是端正,提议先去看看坍塌现场。
梁丘音和谈以明跟随大家一起去往另一间塌床的宿舍,那张床的惨烈程度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张床是谁睡的?”宿管问。
“我。”其中一名男生举手。
宿管打量他一眼,“就你这吨位,换哪张床都得塌。”
“怎么说话呢?”小胖提高音量,“我跟同学一起睡另一张床,那张床怎么没塌呢?”
“床又不是钢筋水泥做的。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一开始选了张不结实的。”
小胖被这生猛的逻辑堵到哑口无言。
“要是斜塌下去还好说,你看这床板都裂开了,修也没法修,只能换个床板。”
小胖正想询问,宿管直接狮子大开口,“二百一个。”
众人一片哗然。
这时,梁丘音的声音横插进来:“我们宿舍的床是斜塌下去的。”
大家静了一瞬。宿管以为能借此逃脱,于是立马说:“走,带我去看看。”
一群人推推搡搡地来到梁丘音宿舍。
一进门,几个其他屋的人便被天花板的窟窿所吸引。有人小声嘀咕:他们也太点儿背了吧。
宿管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掀开床板,挨个检查床腿。
“这个能修吧。”梁丘音不耐烦地试探。
“最里头的腿少了个螺丝。”宿管直起身来,“按说没有螺丝也不会塌。这床是你的吗?”
“是我的。”谈以明开口。
宿管瞧了他一眼。“吨位”这个借口显然不适用。
“你们来之前我们都挨个检查过——”
“哦,又是我们弄丢了是吧,”梁丘音接过话头,“说吧,一个螺丝多少钱?”
宿管没说话。
梁丘音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的逻辑比你们食堂的大米粥还稀?”
众人的气势立刻被鼓舞起来。
“你的床架还能用吗?”梁丘音问小胖。
“能!”小胖立马点头。
“这个床板搬去给你用。”
“哎?你们不能擅自——”宿管急了。
“你——”梁丘音伸出食指,给宿管静了音,“当着我们的面,把床安装好,螺丝都拧好。”他又指了指谈以明的床,“至于这一张床,我不跟你计较。”
宿管词穷了,但他依然端着一副架子。
他眨了眨眼,“行,那你们先搬床架,我回办公室拿螺丝刀。”说完便作势要走。
“拦住他。”梁丘音发令。
小胖一把拽回宿管。
“我这就有。”梁丘音从包里拿出一把平口螺丝刀。
最后的退路被切断,宿管的脸色开始发白。
梁丘音拍拍小胖的肩,示意他动手。
之后,小胖和另外两名男生搬走了谈以明的床板。大家一同返回先前那间宿舍。
在众人的监督下,宿管装好了小胖的床。
“这样行了吧。”宿管累出一身汗,“给你。”
他举起螺丝刀,刀口直冲梁丘音的脸。
谈以明即刻倾身上前。梁丘音先他一步,抬手握紧刀柄中段,胳膊用力一拧,带动宿管的手腕向外翻转。
“嘶!”宿管撒开手。
梁丘音的眼神骤然变冷。宿管甩着手腕,狼狈离去。
大家顿觉大仇得报,心头畅快了许多。
小胖晃了晃床脚。整张床又稳又结实。他向梁丘音投来钦佩的眼光。
梁丘音回看他一眼,轻轻点头,而后走出房门。
大自习室位于教学楼最北端。长方形空间里,老旧木桌椅一排排挤得紧凑,桌面上刻满了前人留下的名字和歪斜划痕。
白炽灯悬在不高的天花板下,光线忽明忽暗,像时不时短路的心电图,投下参差的阴影。
窗框上积着灰。夜风吹动破旧的窗纱,发出轻微的拍打声。自习室空旷而闷热,空中混着粉笔灰和潮湿的汗味。
半数高一年级的学生们都挤在这间教室。有的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有的趴在桌上补觉。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做打发时间用的卷子。
今天是数学老师看晚自习。他在过道间来回走动,对学生们的交谈视而不见。象征性地扫视一圈后,他回到讲台前,摸了一把自己的地中海,然后大大方方地看起手机。
还没到八点,数学老师自己先坐不住了。他又下台巡视了一圈,并吩咐最后一排的学生向前传卷子。
纸张哗啦啦地在木桌间传递。大家嗅到了“提前下课”的味道,自习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数学老师溜达回讲台上,看着这躁动不安的场面,压住声音宣布:“好了好了,都稳住。收拾好东西,早点回宿舍。”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爆发出兴奋的喧哗。椅子不停刮动地面,大家像被放出笼子的鸟群,簇拥着奔向教室门口。
今天的夜路上人声鼎沸。梁丘音和谈以明正走着,话唠哥从后面一溜烟跑过去,边跑边喊:“我先回去开门咯——”
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
等他们回到屋里,东西还没放下,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谈以明去开门。门外的人是小胖。
“哟,胖来啦?”话唠哥招呼道,“你说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很诚实地接过来。
小胖嫌弃地推开他,“去去去!是给你的吗你就接?”他一走进屋,便看到门边空荡荡的床架。
“今天多亏了你们,我才有床睡。”他拎起袋子放在桌上。
“你的床修好啦?”话唠哥凑过来问。
小胖没搭理他,挠挠头继续说:“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多拿了一点。”他笑得憨厚,“我还有很多,你们尽管吃!”
“谢谢。”谈以明说。
梁丘音看着满满一袋子零食,忍不住好奇,“薯片的包装这么大,你也敢带?”
“哎呀,两三天不吃薯片我就浑身难受。”小胖怪害羞的。
“你少吃点吧!”话唠哥的大手伸过来,在小胖的肚皮上打圈,“啧,这手感,跟上次比又鼓了不少。”
“你这人!”小胖再次嫌弃地躲开,“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
“你那床是怎么修好的?给我讲讲?”
小胖立马来劲了,拉着话唠哥到一旁,声情并茂地演绎下午那一番对峙。
梁丘音拿出一盒乳酪小蛋糕。里面是一个个的独立包装。他撕开一袋,品尝起来。
“这个好吃。”他的脸上露出满足,“你尝尝吗?”他转向谈以明,背对另外两人。
谈以明从盒里取出一小袋,坐回床边,撕开后停住。
就在正对面,梁丘音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嚼得像个小松鼠。
吃完一袋后,他注意到谈以明停在半路的手,便问:“你怎么不吃?”
谈以明低头一笑,咬下一口,转而仔细查看包装袋上的食品名称。
“卧槽!咱们大哥这么神勇啊!”话唠哥惊呼。
“可不嘛——”小胖一边附和,一边悄悄观察梁丘音的反应。
他们的声音简直快要掀翻房顶。
梁丘音又撕开一袋,稍一俯身,打算坐在床边吃。
这时,谈以明伸出左手,撑在桌子边沿,挡住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梁丘音有些惊讶。
“辛苦你,再多站一会儿。”谈以明的声音被笑声掩盖,却又恰好能让对方听清。
笑声降下去。
梁丘音直起腰,咬下一大口,身体斜靠在桌边,依旧背对着另外两个人。
谈以明的目光稍稍偏开,漫不经心地又咬了一口。
一旁,小胖的生动演绎告一段落。
“今天时间这么早,咱哥几个来斗地主啊!”话唠哥两脚一跺,站起身。
谈以明也站起身,绕到梁丘音身侧,将蛋糕盒放回袋子里。
“大哥会玩斗地主吗?”话唠哥问。
梁丘音转过身,“会,但没怎么玩过。”
“会就好办了!胖,你也来!咱们轮换着打。”
“你们先玩,我去洗漱。”谈以明拿起洗漱用品,向门边走去。
“那我先替你一会儿。”小胖跟谈以明说。
谈以明向他点头,开门离去。
三人围坐在话唠哥的床上。话唠哥两手各持一叠扑克牌,拇指给劲,来了一出漂亮的瀑布式洗牌。
重复三次之后,整副牌全数摞起,手掌一抹,牌背面层层展开,列在床上。
他们依次摸牌。话唠哥的神情随着牌越抓越多而逐渐得意。他的手牌捋成扇形,开口道:“我叫地主!”
“行,那咱俩农民。”小胖和梁丘音组队成功。
“地主先出!”话唠哥啪地甩出一张黑桃三,挑衅地扫视二人。
小胖摸着手牌,想也没想,撇出一张红桃五。接着,梁丘音随手丢出一张梅花七。
“七?”话唠哥挑起眉,“就这?”
他手里的牌像大炮连发,连续“八、九、十”走得飞快。两个农民统统要不起。
小胖急了,拆了个对子扔出一张J,但被话唠哥用Q轻松压回。
见状,梁丘音依然没什么反应,无意识地整理手牌,好似神游太虚,任由地主带牌带到飞起。
“哈哈哈,看见没,这才叫地主!”话唠哥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副无敌之态。
小胖紧着向梁丘音使眼色,“大哥,怎么办啊?”
“嗯?”梁丘音含糊地应一声,丢下一对K,“先稳住。”
话唠哥的节奏被打断,嘴角抽了抽,“哟?开始认真了?”
小胖瞅准机会连出两个对子,可惜牌太小,话唠哥轻松截胡,场面再次倾向地主。
局面陷入胶着状态,两个农民翻身困难。
眼看话唠哥手中的牌所剩无几,梁丘音手里捏着三张牌,放入场内。
三张A。
“喔——”小胖长啸。
这时门开了,谈以明走进屋。
“你搁这憋大招呢啊!”话唠哥恨恨地说。
“大哥牛逼!”
梁丘音看了眼谈以明。
他的头发是干的,看上去只是洗了把脸。
放下东西后,他凑过来,看了看梁丘音和小胖手里的牌,眼底漾出淡淡的笑意。
梁丘音松了口气,丢出一个对子。话唠哥跟上。小胖的士气被带动,连忙扔出手里最后两张牌:“对2!”
“炸弹!”话唠哥啪地扔出最后四张牌,仰天大笑。
小胖像个撒了气的气球。他伸过头来看,“你还剩啥牌啊?”
梁丘音翻过牌来,顺手扔在床上。
“你还剩个小王呐!”
“这就叫运气!”话唠哥晃着脚尖。
“我不服!再来再来!”小胖拍案而起,“下回我叫地主!”
“嘿嘿嘿,”话唠哥重新开始码牌,“这回我坐镇后方指点江山,你们仨来!”
他唰唰地洗完牌,从床尾迈过去,坐在小胖身后。
梁丘音向里挪去,给谈以明腾出床边的一块地方。
三人抓完牌。话咯哥的鼻梁上绷出几道纹路,“胖啊,你这牌,不好叫地主啊。”
小胖斜睨他一眼,“你是来指点我的还是来损我的?”
“叫地主。”谈以明说。
“哦?又是你俩的农民!”话唠哥又看了眼梁丘音的牌,“嗯,配合好了问题不大。”
谈以明在梁丘音的下家。牌出得很顺,可每次都被谈以明封死——顺子被拆、对子被截,跟小胖打不出半点配合。
小胖正想跟一个单张,话唠哥立马嘶了一声,“人家都遛了你两圈了,还不长记性!”
小胖皱着眉,手指来回摩擦牌面,咬牙道:“不要。”
梁丘音没犹豫,也跟着不要。
对子下场,一连走了两圈,小胖成功压下谈以明的牌。
此时,谈以明只剩三张牌,而梁丘音和小胖合计还剩四张。
谈以明掷出一个单张。小胖转转眼珠,挑眉询问梁丘音,又瞅了眼话唠哥。两人琢磨了几秒,同时点头。小胖按指示跟了一张。
梁丘音顺势撂下自己最大的牌,而后视线上抬,对上谈以明深不见底的目光。
最后关头,谈以明轻轻一甩——王炸。
“哎哟——”小胖和话唠哥一起喊出声,整间屋子都跟着震颤。
“你俩到底谁克谁啊?一点默契都没有!”话唠哥突然将话题上升到玄学层面,“要不下次组队之前先合个八字?”
“得了吧!”小胖往后一靠,“我看是你在我背后瞎叨叨,还指点江山呢!”
“哟,还赖我头上了?”话唠哥叉着腰,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当时就该让你出单张,早死早超生!”
“我——”小胖辩不过他,索性物理超度。
“啊——大哥救我!”话唠哥被小胖夹在腋下,一张脸憋得通红。
“先给你们俩合合八字吧。”梁丘音慢慢起身,语气懒懒地,“你们继续。”
敲门声响起。梁丘音顺手拉开门。
“大壮在你们宿舍呐?”跟小胖同一个宿舍的男生朝屋里探头。
梁丘音作出“请欣赏”的手势。
床单皱皱巴巴,扑克牌飞得到处都是,话唠哥和小胖扭打在一起。说是扭打好像并不准确。
更像是站在岸边的熊啪啪拍打跳出水面的三文鱼。
纯抽。
男生乐了半天,朝屋里大喊:“壮!你手机响半天了!你妈找你!”
“哎!来了!”
床板吱嘎作响,小胖翻下床来,留下一条饱受凌辱的大肥鱼。
“你们刚才打牌呐?”男生边笑边问,“我们那也有一副牌,来争上游啊!”
话唠哥瞬间扑腾起来,举手示意,“大哥!我申请外出!”
“我十一点锁门。”梁丘音说。
“好嘞!”话唠哥骨碌下地,“哈哈哈爷来啦——”他咧着嘴收拾床上的扑克牌。
不出两分钟,一群人乌泱泱地撤离,屋里清静了不少。
骤然袭来的沉寂竟让人有些不适。
“不是吧,”梁丘音单指轻戳耳廓,“我竟然耳鸣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噪声便从隔壁传来。
“现在好了。”梁丘音揉了揉耳垂。
谈以明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先是笑得收敛,进而有些克制不住,甚至有点停不下来的迹象。
他捂住肚子,瘫倒在床上。
梁丘音越是若无其事,他的笑越会反复发作。
直到没有力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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