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未改

　　“真有那么明显吗？”段靖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可她好像一点也看不出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现在吧，还是太早了。”杜英恒喃喃说道，“再说了，我和她同桌这么久，也没察觉她喜欢别的男生，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段靖然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真会安慰人呢，杜同学。那你呢？我方才还以为你也对她有意思。”

　　“那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杜英恒撇了撇嘴，“咱们小朱同学虽然是个好姑娘，但并非我喜欢的那一挂。我的有缘人她还没出现呢，所以我当下的第一要务还是好好学习，说不定等到进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天，转角就遇到爱了。”

　　两人又嘻嘻哈哈说了一阵，随后段靖然也下了车。

　　他家属于黄金地段，小区就在地铁口子上。

　　进了一号门，他立刻就给何与歌打了电话，让他出来拿钥匙。

　　“我姐还真把钥匙给你了啊？”何与歌的声音里带着笑，“其实她不用这么着急的，反正都是指纹锁，只是用指纹的次数多了，密码一下子想不起来才给了她钥匙。”

　　段靖然顿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那当时在小饭馆里，你还跟她说记得还钥匙，省得你进不了门，合着都是你俩联合起来演戏给我们看呢？”

　　“不是给你们，是给你。”何与歌边说电话边换鞋子，“你等着一会儿，大概五分钟，我来找你。”

　　段靖然心里有点不爽，冷声冷气地说：“我当时不就跟你说清楚了吗，我对你表姐没有想法，你们何必再搞还钥匙这一出？”

　　“你别生气，”何与歌出门又按了电梯，“马上进电梯没信号了，等到了我当面跟你说。”

　　段靖然站在一号门那里巨大的红色三角梅花海下，何与歌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

　　“来来来，这是我们家里刚买的草莓，我洗过了，你带回去可以直接吃。把钥匙给我吧。”何与歌笑着将草莓递了出去，心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呢，段靖然总不会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同自己吵架吧？

　　段靖然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他，又接过了草莓。“你之所以愿意帮她，只怕是还藏着自己的一份私心吧？”

　　“你说朱颜吗？”何与歌挑了挑眉，“是有这么个因素。我实话说了吧，她转学过来不久，我就开始喜欢她了，每天在走廊里看到她我就会很开心。她不是你的私有物，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你做人不够真诚，她是不会喜欢你的。”段靖然拎了拎手里的草莓，“谢了。”

　　说完便独自离去。

　　“我不够真诚？”何与歌回味着他的这句话。

　　看来当初自己那场所谓的“打赌”给朱颜留下的坏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也不知道还要经历多久，她对自己认知才能有所改观。

　　段靖然回到家里，先把草莓顺手放到餐桌上，然后准备去洗个手。

　　这时候才发现老爸段青松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一直在震动，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叫10086，运营商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他伸头往里看了看，发现卫生间正亮着灯，估计自家老爸正在上厕所。

　　“让我来听听客服小姐姐想要说什么吧。”段靖然拿起手机，大拇指往右一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边又是着急又是撒娇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人家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了，你怎么才接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段靖然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将手机拿开一些，再次看了看号码，是10086没错啊。

　　“你怎么不说话？老段？段教授，你逗我是吧？今天问你的那道题你也没回我，这种题根本难不倒你，我知道的。你说话呀，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那边还在喋喋不休。

　　段靖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他的手有点抖。

　　又望了卫生间方向一眼，然后将电话挂断了。等他稍微冷静一些，再去看时才发现这手机设置了锁屏密码。

　　偏偏巧合的是，上次一家人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无意间瞥见了爸爸给手机解锁，那6个数字很好记。

　　现在他还能清楚地想起来。

　　于是他凭借记忆快速输入密码，当真一次就解了锁。

　　段青松出来的时候，段靖然正好看到通讯录中保存的10086背后隐藏的11位数字。

　　“你拿我手机做什么？”段青松愣了愣，随后慌张地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抢夺手机。

　　这还是段靖然第一次看到作为大学教授的父亲这般仓皇的模样。

　　在那只手掌马上就要到面前的时候，段靖然松开了手，啪嗒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屏碎了，甚至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段青松勃然大怒：“你发什么神经，摔我的手机干嘛？”说着赶紧又弯腰去捡地上的电池。

　　“这件事情，我妈知道吗？”段靖然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妈那么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据说女人的第六感都很灵。难道你们也像网上说的那样商量好了，等我高考结束你们就要离婚？”

　　他想起来自己才和别人议论化学老师被渣男辜负的事，谁能料到，一转身同样的事就出现在了自己家里。

　　上天还真是会愚弄人！

　　段青松蹲在地上，好半天没说话。

　　段靖然就那么站着低头看着他，这一刻，他觉得平时伟岸的父亲极其狼狈。

　　过了片刻，大门口响起密码锁的声音，是妈妈从健身房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赵绯立即发现了家中的不同寻常，“老段，你蹲在地上做什么呢？啊，手机摔坏了？”

　　段青松这才拿着破碎的手机从地上站起来，默然不语进了卧室，还把门给关上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赵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问段靖然。

　　儿子现在比她这个当妈的都高出了一头。

　　“我爸出轨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段靖然看着妈妈。

　　从赵绯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即便妈妈不知情，他也不打算为爸爸隐瞒。

　　人都应当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赵绯愣住了。

　　段靖然还在继续说着：“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还在问他题目，或许，是他带的学生？”

　　出于母亲的本能反应，赵绯试图安抚儿子，但她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儿子，你先冷静一下，听妈妈给你说……”

　　“我很冷静。”段靖然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想问你，你到底知不知情？如果知情，你是为了我才选择一直这样委曲求全，忍耐他的背叛吗？他这样的人，完全就是不知廉耻！妈，你这么优秀，没必要和他继续下去！”

　　他的声音很大，是的，他就是故意说给屋子里的段青松听的。

　　赵绯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捂着嘴，慢慢走到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妈，”段靖然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至少他应该做个决断，要么和外头的小三彻底断了往来，我们一家还能接着把日子过下去。要么，我跟你走，我们离开！”

　　赵绯含泪摇着头：“孩子，你还小，你不懂，大人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处理，好吗？”

　　“我十六岁了，”段靖然反驳道，“妈，你不会是想要继续和他维持这种表面平静的婚姻关系吧？男人又没有被重新允许拥有三妻四妾，你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难道要和人家共享自己的丈夫吗？”

　　赵绯却只是流着泪摇头。

　　段靖然看得一股子无名火，最后憋出一句：“我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你既然说要自己解决，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办吧。不过，我暂时不想再看到段青松这个人了！因为，我觉得恶心！”

　　他说完就回自己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而后背着包愤然走出了家门。

　　关门声震得屋子都像在发抖一般。

　　赵绯赶紧给自己爸妈家里打了电话，只简单说了说段靖然今晚要过去住的事，让他到了那边记得给自己来个消息报平安。

　　“靖然怎么突然想起要过来，你们批评他了？”父亲赵航觉得事有蹊跷。

　　“没有，可能他学习压力太大了吧。”赵绯随口扯了一个谎。

　　“不是才读高一吗，这孩子，就是处处要强。行了，等他到了我跟你说，放心吧。”赵航端上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我这就去给我好外孙准备宵夜，那就这样，先不说了啊。”

　　赵绯刚刚挂了电话，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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