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我的流浪猫

　　神宫寺绫发现星野葵最近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像藤蔓一样，在三天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第一天，神宫寺就注意到了异常。
　　早晨她像往常一样为星野葵整理衣服，指尖擦过对方脖颈时，明显感觉到星野葵的身体退了一下
　　“怎么了？”神宫寺问
　　“没、没什么。”星野葵的音有些飘忽，“就是……有点痒。”
　　骗人。神宫寺在心里冷笑。以前更亲密的触碰都没听她说过“痒”。
　　午餐时，佐藤美咲兴奋地分享新买的指甲油，拉着星野葵的手说要帮她试色。星野葵任由佐藤摆布，眼神却频频飘向神宫寺这边——不，不是看神宫寺，而是看着她面前的便当盒，看着她和旁边同学交谈时自然摆动的双手，看着……她的嘴唇。
　　那种目光太专注了，专注到让神宫寺觉得自己像被观察的标本。
　　第二天，异常变得更加明显。
　　星野葵开始频繁地走神。便利店收银时找错零钱，洗澡时忘记拿换洗衣物，甚至在神宫寺叫她名字时，要过两秒才反应过来。
　　最让神宫寺在意的是对话质量的下滑。以前星野葵虽然笨拙，但至少会认真回应她的每一句话，哪怕是被调侃也会红着脸争辩几句。可现在——
　　“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
　　“明天要不要去逛街？”
　　“都行。”
　　“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
　　“有吗？”
　　敷衍。彻头彻尾的敷衍。那种“嗯”、“哦”、“随便”的回应
　　第三天晚上，神宫寺在浅眠中醒来。
　　床头电子钟显示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她侧过头，看见葵背对着她侧躺着，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她肩膀的轮廓。那光持续了很久，至少二十分钟。
　　“在看什么？”神宫寺开口
　　星野葵明显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她迅速按熄屏幕，转过身来，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呼吸有些乱。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看看新闻。”葵的声音努力维持平静。
　　新闻？凌晨两点看新闻？
　　神宫寺没再追问，假装闭上眼睛实际留一个缝隙。她看到星野葵在她闭上眼后，又点亮了屏幕，但这次光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熄灭了
　　装睡的神宫寺在心里列了一张清单：
　　1. 躲避亲密接触
　　2. 频繁偷看她（尤其是嘴唇）
　　3. 对话敷衍
　　4. 深夜偷偷看手机
　　5. 整个人魂不守舍
　　可能的解释有很多：藤宫琉璃又说了什么；学校里出现了新的“干扰源”；或者……星野葵想起了什么关于过去的片段？
　　无论哪种，神宫寺都不喜欢。她饲养的宠物，心思应该完全放在主人身上才对。
　　---
　　第四天在学校，神宫寺的耐心终于到了临界点。
　　课间休息，她看着星野葵眼神恍惚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那是男厕所的方向。
　　星野葵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已经伸出手要推门。
　　神宫寺快步上前，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抓住了星野葵的手腕。力道不轻，成功让星野葵从恍惚中惊醒。
　　“看哪个小男生呢？这么入迷。”神宫寺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星野葵的耳膜，“还是说……在预习怎么进去？”
　　星野葵的脸色瞬间煞白，她像触电般抽回手，后退两步，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真实的惊慌。
　　“不、不是！我走神了！真的！”星野葵的声音因为慌乱而拔高，“我在想数学题……那个，三角函数……对，三角函数的应用……”
　　漏洞百出的解释。神宫寺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走神，反应会这么大吗？这种程度的惊慌，更像是什么深层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差点被撞破时的本能反应。
　　“数学题？”神宫寺挑眉，向前逼近一步，“那跟我说说，你在想哪道题？”
　　星野葵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脸涨得通红。
　　神宫寺没再逼问，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但她知道，必须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
　　深夜，神宫寺再次从浅眠中醒来。
　　这一次，星野葵的手机没有亮。但她能听到旁边传来压抑的、极其轻微的呼吸声——那是醒着的人才会有的频率。
　　神宫寺维持着平稳的呼吸，等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才装作熟睡中翻身，手臂“无意”地搭在星野葵身上。星野葵的身体瞬间绷紧，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
　　确认星野葵已经重新入睡后，神宫寺才缓缓睁开眼。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足够她看清葵的睡颜。少女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有什么烦心事。嘴唇无意识地抿着，那是她紧张或思考时的小动作。
　　神宫寺的目光落在星野葵枕边的手机上。
　　她伸出手，指尖捏住手机边缘，缓缓将它从星野葵的手边抽离。
　　神宫寺拿着手机下床，赤足走进客厅。
　　解锁屏幕需要面容ID或者密码。她将手机举到自己面前，屏幕亮起，面部识别框出现——然后顺利解锁了。
　　神宫寺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早在为星野葵购置这部手机时，她就在设置面容ID时，“顺便”录入自己的面容。理由很充分：“万一你忘了密码或者手机出问题，我还能帮你打开。”
　　现在看来，这个未雨绸缪的决定无比正确。
　　她打开浏览器，点开历史记录页面。
　　最近三天的搜索记录像展开的卷轴般呈现在眼前。神宫寺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然后——她愣住了。
　　不是她预想中的“恢复记忆的方法”，不是“如何独立生活”，也不是任何与藤宫琉璃或学校八卦相关的内容。
　　而是一连串的、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关于“关系”的追问：
　　女生和女生接吻后是什么关系？
　　如何判断女生是否喜欢另一个女生？
　　百合情侣的日常是怎样的？
　　接吻后对方不表态怎么办？
　　被喜欢的女生宠爱感觉有些上瘾正常吗？
　　女生之间什么样的互动算暧昧？
　　最新的一条搜索记录停留在今晚十一点：接吻代表承诺吗？
　　神宫寺盯着这些搜索记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做好了发现“背叛”证据的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些……这些像是情窦初开的初中生才会搜的、天真到近乎愚蠢的问题……
　　“噗。”
　　一声轻笑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间逸出。神宫寺赶紧捂住嘴，肩膀却因为忍笑而微微颤抖。
　　她想象着星野葵在深夜偷偷摸摸搜索这些问题的样子——一定是红着脸，咬着嘴唇，一边打字一边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生怕被她发现。
　　想象着葵一条条点开那些搜索结果，认真阅读，皱着眉头试图理解那些关于“同性亲密关系”的讨论。
　　那个总是在奇怪地方表现得过分成熟（或者说怪异）的星野葵，那个会对着女性身体露出研究般眼神的星野葵，那个偶尔流露出其他般思维习惯的星野葵——
　　居然在为“接吻后是什么关系”这种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问题烦恼？
　　神宫寺继续往下翻，发现夹杂在这些“感情咨询”中，还有一些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搜索：
　　如何委婉地夸女生漂亮而不显得轻浮？
　　送女生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你很特别”算不算告白？
　　这些残留的笨拙疑问，与那些关于同性感情的困惑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迷茫又认真的灵魂。
　　神宫寺放下手机，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所以这几天葵的异常——躲避触碰、偷看她、魂不守舍、敷衍对话——全都源于此。
　　不是因为外界干扰，不是想起了过去，不是要疏远她。
　　而是因为那个吻。
　　那个被她当作游戏、当作教学、当作赌注的吻，在星野葵那里，变成了需要认真思考的、关于“关系”的重大命题。
　　这个认知让神宫寺心底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首先是好笑。真的很好笑，这只小猫在某些方面精明得不像话，在另一些方面却单纯得让人想揉她的脑袋。
　　然后是……满足感。一种猎物完全按照自己预设的节奏陷入网中的满足感。星野葵在为她烦恼，在因她困惑，在试图定义她们之间的关系——而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还有一种更陌生的情绪，像温水一样漫过胸腔。
　　是柔软。
　　看着那些笨拙的搜索记录，神宫寺突然觉得星野葵变得……很可爱。不是以前那种作为宠物的可爱，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会为感情烦恼的、活生生的女孩的可爱。
　　她想起星野葵深夜盯着手机屏幕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因为想不出答案而蹙起的眉头，想起她在男厕所门口惊慌失措的样子——所有这些“异常”，此刻都有了新的、温暖的注解。
　　神宫寺拿起手机，将浏览记录恢复原状，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回卧室。
　　她把手机放回葵枕边，动作非常轻柔。然后她侧躺下来，面对着星野葵的睡颜。
　　月光下，星野葵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神宫寺伸出手，指尖没有触碰，只是悬空地描摹着星野葵的轮廓——从眉心到鼻梁，最后停在那双微抿的唇瓣上。
　　就是这里。让这只笨猫烦恼了三天的起点。
　　神宫寺的指尖轻轻拂过星野葵的下唇，感受到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星野葵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像是在回应这个触碰。
　　“关系？”神宫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低声说，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带着玩味的弧度，“……当然是饲养员和她的傻猫。”
　　她收回手，闭上眼睛，却不再有睡意。
　　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既然小猫在偷偷补课，在为她们的关系定义而烦恼，那作为“主人”和“教导者”，她是不是应该……提供一些更“专业”的指导？
　　不是直接告诉答案——那太无趣了。而是设置一些情境，抛出一些暗示，看着葵笨拙地反应，看着她一步步靠近那个“正确答案”。
　　神宫寺想象着明天葵又会如何偷看她，如何欲言又止，如何因为一个不经意的触碰而脸红心跳——而所有这些，都将是她知情的前提下，一场精心设计的互动游戏。
　　这个认知让她心情愉悦。
　　她重新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葵，轻声自语：
　　“别急，课程……才刚刚开始呢。”
　　然后她转过身，背对着葵，唇角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缓缓沉入真正的睡眠。
　　月光静静地流淌，照亮房间里两张睡颜。一张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满足，一张带着未解心事的微蹙。
　　她们之间的关系，在这个夜晚之后，将悄然滑向一个新的、更复杂的阶段。而这一切，都始于浏览器记录里，那些笨拙而真挚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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