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蛇影

　　通过这些零散得如同便利店关东煮里那颗永远找不到的鱼丸般的接触，叶馨蒙终于在脑海中拼凑出一幅略显模糊、但勉强能当“自制侦探地图”用的信息拼图。她一边啃着下午茶买的肉松小贝，一边在笔记本上画下几个大大的感叹号，仿佛自己正置身于某部经费不足却野心勃勃的校园悬疑剧片场。

　　首先，监控系统——这个本该无孔不入、连蚊子飞过都要拍三张高清照的高科技防线——居然也存在“公认的盲区”。是的，你没听错，就像Wi-Fi信号总有个角落死活连不上一样，这家医院的监控也有它的“信号死角”。仓库？常年积灰，摄像头估计都被蜘蛛当婚房用了；老旧楼梯间？那里的监控可能还停留在2008年汶川地震当天的画面循环播放；至于管道层，别说是人了，就算一只穿西装打领带的老鼠扛着公文包走过，系统都未必认得出来。换句话说，在这些地方搞点“非公开行为艺术”，基本属于法律与科技双重豁免区。

　　其次，巡逻路线虽然有固定班表，听起来像极了学校早自习查寝的年级室长，但实际上……后半夜的保安大哥们也不是铁打的。有人会偷偷蹲厕所刷短视频，有人趁机绕道去小卖部买泡面加蛋，还有人干脆坐在值班室跟同事讲昨晚梦见前任回来复合的离奇梦境。换言之，这套看似严谨的巡逻制度，其实就跟餐厅阿姨手里的勺子一样——看心情抖两下，真要钻空子，还是有机会的。

　　再者，门禁权限分明得像个职场宫斗剧现场。不同区域、不同职位的人，刷卡时的命运截然不同。普通实习生想进药房？门都不给开；主治医生想去设备间修个机器？还得提交申请走流程。唯独保安兄弟，手里那张卡简直堪比万能遥控器——哪儿都能刷，啥门都能开，简直是行走的“全地图解锁神器”。这让叶馨蒙不禁怀疑，坤泰是不是私下兼职做医院密室逃脱项目的运营总监？

　　最让她头疼的是，这群保安嘴严得像是签了终身保密协议外加喝了十碗忘情水。问一句“你们晚上几点换岗？”对方都能警觉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反问：“你打听这个干啥？”搞得她一度以为自己不是在调查谋杀案，而是误入了某个地下情报组织的接头暗号测试环节。当然，职业操守值得尊重，但在当前这出“谁是幕后黑手”的真人秀中，这种集体沉默反倒成了最可疑的背景音——毕竟，正常人防备记者，不会防备一个写课程报告的学生防到像防诈骗电话。

　　而就在她沉迷于“如何用学术名义合理偷窥安保布局”的课题研究时，那位传说中的保安主管坤泰，终于再次登场了。这一次，他的出场方式堪称经典：没有BGM，没有慢镜头，只有脚步声从背后悄然逼近，配上一句轻描淡写却杀伤力十足的问候：

　　“叶同学，你的课程报告进展如何了？看来你对安保系统真的很感兴趣。”

　　那一刻，叶馨蒙差点把手里的笔当成麦克风举起来喊“我是卧底！但我演砸了！”但她硬生生忍住了，转而摆出一副被高数作业逼疯的大学生表情，苦哈哈地说：“哎呀，就是有些技术细节不太明白嘛，比如监控数据的存储逻辑啊、调用权限分级啊……感觉比我初恋还难懂。”她说完还特意叹了口气，眼神迷离，仿佛真在为一段逝去的感情哀悼。

　　坤泰笑了，笑得像个刚给孙子买了新玩具的慈祥爷爷，可那双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他语气温和地说：“这些涉及内部管理流程，不方便对外透露哦。你只需要了解基础原理就够了，太深入的东西……”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不是你一个学生需要操心的。”

　　这话听着像关怀，实则是一记裹着棉花糖外衣的警告弹，精准命中她的试探意图。叶馨蒙乖巧点头，嘴里说着“谢谢主管提醒”，心里却已经在写下一集剧本大纲：《论如何用一篇虚假的课程报告撬动整个医院安保体系》。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列入坤泰的“重点关注名单”，编号可能就叫“X档案007号可疑女学生”。但这未必是坏事。敌人开始警惕，说明你已经踩到了雷区边缘——哪怕还没引爆，至少证明你没走错路。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继续前进而不被当场抓获？毕竟，没人想成为新闻标题：“女大学生因过度热爱安保系统被拘”。

　　于是，她在脑内开启了一场名为“如何智取金环蛇”的战略会议。会议室里坐着三个分身：一个是冷静分析型的“福尔摩斯版叶馨蒙”，一个是鬼点子不断的“综艺嘉宾版叶馨蒙”，还有一个是只想躺平吃外卖的“咸鱼版叶馨蒙”。经过激烈辩论（以及一顿激烈的内心挣扎），前两者联手否决了后者“放弃吧去撸串”的提议，最终达成共识：常规手段已失效，必须启用“非常规作战计划”。

　　所谓非常规，自然不能靠天天盯着平面图画圈圈。她需要一场“意外”，一次能让坤泰主动暴露破绽的机会。比如，制造一场看似偶然的断电？或者假装迷路误闯禁区被摄像头拍下？又或者更绝一点——报名参加医院志愿者活动，混进后勤队伍近距离观察？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张皱巴巴的医院平面图上。那些被红笔圈出的盲区，像极了游戏地图上的隐藏通道；那些权限复杂的区域，则像是Boss战前的最后一道谜题。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像个学生，倒像个正在通关高难度潜行类游戏的新人玩家，只不过这次的游戏失败代价有点大——轻则退学，重则人间蒸发。

　　但越是这样，她越兴奋。你知道吗？有些人天生就爱挑战不可能的任务，尤其是当任务背后藏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时。金环蛇的毒牙固然致命，可再厉害的毒蛇，也有它蜕皮时最脆弱的瞬间。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瞬间，然后轻轻一推——让整座看似坚固的外壳，轰然崩塌。

　　接下来的行动，必须像喜剧演员讲冷笑话那样：表面轻松无害，实则埋着致命包袱。她要让坤泰以为她只是个傻乎乎的好学女生，直到真相揭晓那天，他才会恍然大悟：“原来那句‘报告好难写’，根本就是她的作案预告！”

　　话说叶馨蒙最近的“社交活动”之频繁，简直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不是因为她突然成了医院最受欢迎的实习生，而是她几乎每天都能在保安室门口和夜班大叔们谈笑风生仿佛她不是来走访，而是来竞选新晋女保安。她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配上一句“你们晚上几点换岗呀？”，温柔得像春天里的一缕微风，却让整个安保系统都起了点微妙的鸡皮疙瘩。

　　这行为，说得好听点是调研；说得难听点，就像一只小松鼠在炸药库旁边疯狂嗑坚果——动静不大，但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砰”地一声炸出个惊天秘密。而这片本就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的“湖面”，终于因为她的石子战术泛起了层层涟漪，又再次成功吸引了那一位重量级观众的关注：周品孝

　　这位仁兄，总是表面上是温文尔雅。戴着金丝边眼镜，嘴角永远挂着三分笑意七分深不可测，走起路来像在拍医疗剧宣传片，连白大褂都飘得格外有气质。别人穿白大褂是为了治病救人，他穿白大褂更像是为了营造一种“我随时能看穿你灵魂”的压迫氛围。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医院走廊被照得像个大型布景棚，叶馨蒙刚结束与某位夜班保安长达十五分钟的情感交流（主题为《交接班时如何避免打瞌睡》），正准备功成身退，忽然，一个声音从拐角悠悠传来：

　　“邮差妹。等等。”

　　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叫一只迷路的小猫，可那语调里的掌控感，却比CT机还精准地锁定了她的后颈。

　　叶馨蒙脚步一僵，内心OS瞬间刷屏：“完了，暴露了！难道保安把我举报了？还是我上次问‘监控死角有几个’的时候声音太大？”但她面上不动声色，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标准的学生式微笑：“周室长。又见面了。”

　　周品孝站在光影交界处，阳光从他身后洒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如果不是那副眼镜反射出两道寒光，活像科幻片里即将启动AI审判程序的机器人，这一幕简直可以拿来当医院宣传海报。

　　他慢悠悠走近，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姿态闲适得仿佛刚从咖啡厅散步回来，而不是来执行一场精神审讯。

　　“最近啊，”他开口，语气亲切得像邻居大叔，“我发现你的出勤轨迹有点……丰富。教室去得少，图书馆待得短，倒是大厅、消防通道、保安室这些地方，你打卡频率高得让我都想给你颁个‘最佳非教学区域探索奖’了。”

　　叶馨蒙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聊天，这是精准狙击。

　　她立刻启动应急预案，搬出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学术挡箭牌：“哦，我在做一门选修课的报告，题目是《现代医疗机构公共安全系统的优化路径研究》需要实地走访收集数据。”

　　“哇。”周品孝拖长音调，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顿时变得像X光，“高中这么硬核的课题？什么时候开了‘反恐安防工程’专业？我还以为你是来预习解剖图谱的，结果你已经在研究巡逻路线图了？”

　　叶馨蒙差点笑场，强忍住表情管理：“就是想做得深入一点嘛……毕竟现在社会治安也不太稳定。”

　　“深入？”周品孝轻轻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你知道什么叫‘过度深入’吗？比如，一个人天天蹲在动物园老虎笼子外记录猛兽作息还跟饲养员打听喂食时间——你说他是动物保护者，还是潜在的越狱策划者？”

　　叶馨蒙：“……”

　　她很想回一句：“至少我没带撬棍。”但理智告诉她，此刻不宜讲段子。

　　周品孝见她沉默，便继续施压，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如针：“医院最近不太平，管理层压力山大。这时候，任何看起来‘特别热心’的行为，都会被自动打上三个问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比如，一个学生不去复习功课反而对夜间巡逻时间表产生浓厚兴趣——这不是引人联想，这是主动递刀。”

　　他说着，微微前倾身子，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蛊惑感：“你要知道，好奇心太重的人，往往死得最早。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能揭开真相，结果呢？真相还没揭开，自己先成了别人调查报告里的‘意外死亡案例’。”

　　叶馨蒙听得脊背发凉，却又忍不住想笑——这家伙说话怎么跟悬疑剧旁白似的？就差背景音乐响起《命运交响曲》了。

　　但她还是乖乖低头，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我明白了，周室长。以后我会注意分寸专心学习，不再……乱逛。”

　　“这就对了。”周品孝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那种春风拂面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冷酷的心理猎手只是她的幻觉，“记住，你是来送信加走访的，不是来破案追凶的。除非你想毕业后直接进警局当卧底，那我建议你先去考个刑侦学院。”

　　说完，他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动作亲昵得像长辈关怀晚辈，可那一掌下去，叶馨蒙只觉得肩头沉了十斤心理负担。

　　看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白大褂随风轻扬，宛如一位刚完成心灵救赎的圣徒，叶馨蒙站在原地，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下次见面，我一定带个防毒面具——因为你这张笑脸，毒性太强。”

　　这场对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刀光剑影。周品孝没动一根手指，却用语言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所有的行动空间都框死了。而更可怕的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冠冕堂皇、合情合理，让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但叶馨蒙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在心里默默记下几个关键词：“调查”、“打草惊蛇”、“不必要的误会”——这些词从一个外科医生嘴里说出来，本身就够可疑。正常人劝学生别瞎跑，会用“别影响学习”就够了，可他偏偏提到“可能存在的调查”，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好吗！

　　所以问题来了：这人真奇怪。上次可以帮她抓贼。这次警告她远离危险？还是在试探她到底知道多少？又或者……他自己，正是一条躲在阴影里不愿被打扰的“蛇”？

　　叶馨蒙望着空荡的走廊，嘴角微微上扬。

　　“周室长，您说得对，好奇心确实危险。”

　　“但您忘了——当特工的人，天生就有剖开一切的冲动。”

　　“不管是尸体，还是谎言。”

　　叶馨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直起身子——像一只终于确认猎物走远的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活动了下僵硬的颈椎。刚才那副“老师我知错了”的乖巧模样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冷到能结霜的眼神。

　　周品孝的介入，就像是一场本该低调进行的地下拳赛突然被裁判冲进来喊暂停，还顺手给双方递了杯热茶谈人生理想。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他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举动：一个学生，居然敢在医院禁区内打听巡逻路线？还问得那么专业，连换班时间都精确到分钟，简直像是来应聘夜班保安主管的。更离谱的是，她提问时语气天真无邪，仿佛只是想写篇《论现代医院安保系统的科学性与人文关怀》的社会实践报告。

　　但周品孝出手干预的时机也太准了，准得像是提前买了彩票号码。理由冠冕堂皇：“为了医院安全。”听起来正义凛然，实则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院长是不是随身带着监控地图和行为预测AI，专门盯着谁不按剧本走？

　　他是想保护医院？保护她？还是……在保护某个不能见光的秘密，比如地下室藏着会跳踢踏舞的实验体，或者顶楼有个通往平行宇宙的电梯？

　　周品孝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把脸上那副“慈祥长者”的面具一点点撕下来，动作熟练得如同脱掉不合脚的皮鞋。进了门，反手锁上，咔哒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静音了。

　　他站在窗前，俯瞰楼下人来人往，眼神深邃得像是刚看完一部烧脑悬疑剧并准备写五千字影评。

　　叶馨蒙……

　　这女孩，绝对有问题。

　　首先，她手上那只金镯子，造型复古，花纹繁复，一看就不是商场促销买一送一的那种货色。关键是——它和好友尹柏萧当年那位突然去世的女友、也是自己师妹关澜悦戴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连内侧那个微小的刻痕都对得上，除非是同一个银匠加班加点连夜赶工出了两件同款，否则这概率比连续中五次彩票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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