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遇观里

　　高中生的感情无非是纯粹的，而钟持愉也在这一个月里感受到了易观礼纯粹的关爱……

　　每到饭点，钟持愉总能收到同桌的邀请；每到晚自习放学，他又会等到易观礼的一句“一起回去吗？同桌”；每次他遇到解不出的数学物理的压轴题，易观礼又会拿着铅笔靠过来讲一下简单的思路……这些场景不胜其数，当然，这些情境里从来就没有霍学与出现过，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奇消失。

　　钟持愉不懂，他之前能很明确地分析*出他接触的任务目标有什么样的想法，也知道自己怎么做能完美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如果把易观礼比作任务目标的话，钟持愉不清楚为什么对方总是帮助他，靠近他，连有时候看他的眼神里藏着的也是他解读不出的更深意味。再结合霍学与莫名其妙的消失，钟持愉竟然分析出了易观礼对他，可能抱有某种超越友谊的、隐秘而执着的别样感情这种离谱答案……

　　钟持愉见过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但真的发生在他身上时，他罕见的萌生出荒诞感。他重生前自知没有和易观礼有过多接触，顶了天就是江润雪和孟梅文那事，所以他认为那时候易观礼可能会对自己产生想法的概率为零；四十二年的穿越更是没有可能了，两人只是通过系统999和888间接产生关系。

　　而高一上学期易观礼对他的态度就比这学期更复杂了……让钟持愉解题解任务不在话下，前提是这个任务不能是他六十年都没接触过的情爱之事。

　　钟持愉轻微地翻了个身，此时宿舍已经熄灯了，从阳台外泻下来的月光细细碎碎的，他借着微弱的光扭头看向和他头对头睡着的易观礼。

　　此人呼吸平稳，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看着那么冷的人怎么就怀着这样热诚的温度总是来扰乱他的心神呢？

　　钟持愉自暴自弃地想，最终他还是迫于明早全是主科的课睡着了。

　　黑暗里，易观礼的睫毛如惊飞的夜鸟陡然掀起。

　　翌日，钟持愉按掉了吸附在床头、正嗡嗡震动的小闹钟，然后趿拉着拖鞋向阳台走去。

　　六点整，三月的早晨暴露在阳台防坠落的栏杆外，远方是青翠的群山，混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山上的风车慢悠悠地转动，在和晨风玩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易观礼坐在床边，用脚把飞远的拖鞋勾过来穿上，起身的时候差点被霍学与东一只西一只的洞洞鞋绊倒。

　　“…………”他面无表情地把那只“罪魁祸鞋”踢进了床底。

　　“吱嘎。”

　　由于钟持愉早就习惯了这个点起床的人只有自己和易观礼，所以他也不抬头继续刷他的牙，弯下腰吐了一口混着泡沫的水，一系列的洗漱过后他也没有赏给易观礼一个眼神。之后又轻轻打开阳台的门进去穿了鞋，简单收拾书包就要出门。

　　易观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他迅速拾掇一下就跟着钟持愉脚后跟出发了。

　　刷了卡出了宿舍的闸机他又屁颠屁颠跟着钟持愉上了食堂二楼，易观礼端着自己的早餐，本来想向往常一样招呼钟持愉一起坐下吃早餐，就看见他用包装袋点了两个包子对他摆摆手，自顾自地下了楼。

　　易观礼：“……”碰壁了两次他也不急，五分钟后他吃完最后一口粥又跑去找食堂啊姨点了杯豆浆。

　　教室没什么人更没什么温度，只有头顶的灯在散发丝丝光热。

　　等易观礼到教室，他把霍学与昨晚让他带的早餐搁在那贪睡的后桌桌子上，又把豆浆放在了钟持愉的桌子上。

　　钟持愉把视线从摊开的单词本与英语课本的单元单词表上挪开，落在了那杯突然出现的豆浆，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钟持愉握着这杯豆浆转头，问他乐于助人的好同桌：“你给我这个干嘛？”豆浆还是热的，透过指尖告诉钟持愉这是刚点不久的。

　　“我看你只点了两个包子，容易噎死我亲爱的同桌，觉得你光就着水咽下去也不营养。”如果中国同桌有段位之分，钟持愉绝对要给他颁发一个“至尊王者”的称号。

　　寸头男生，哦不，是林端同学。他叼着一口饺子顶着黑眼圈从后门半死不活的进来了。听见他们两的对话，凑过去问：“啊哈，班长你怎么对愉哥这么好，还带早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钟持愉看着他的黑眼圈说：“这是班长对同桌的特殊关爱，你若是他同桌也会有此等待遇。”

　　此人昨晚还失眠为两人关系而困惑，今日竟然开始为那份不正常的关心找借口。

　　林端眨巴着困倦的眼睛，真诚地看向易观礼：“班长，这是真的吗？”

　　易观礼笑笑：“假的。”钟持愉听他平淡地吐出这两个字，握着豆浆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

　　笑容突然凝固，林端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钟持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指了指他的黑眼圈，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因为月考？”

　　两天后就是月考，现在班里到的人比前几天还要多。

　　“素的素的，为了月考，不说了，我要先去把昨天的试卷补了。”林端又啃了个饺子走回了座位。

　　钟持愉看了眼在背古文的易观礼，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豆浆放在了桌子右上角。他刚刚才对林端说这是易观礼对同桌的关爱，要是把豆浆还给他不是又打自己脸还尴尬吗？

　　早读时间一到，英语课代表就拿着课本上去多媒体播放课文音频。

　　这时候钟持愉会认真地听音频，把自己读错的单词找出来标上他的“中文发音”，然后才跟着班级里的齐读。

　　早读完后，钟持愉手指无意识摸索到一片温热，然后他自然而然地拿起那杯豆浆，打开了塑料盖。

　　等钟持愉感受到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用余光发现易观礼在和霍学与聊着什么，霍学与魔性的笑声甚至盖过了吵闹的班级。

　　钟持愉：“……”我只是刚好喝了同桌给的豆浆，也刚好有点渴，我没有别的意思。

　　然后他若无其事的把豆浆放回了原位。

　　热闹在上课铃声中归为平静，董老师抱着一本课本和一沓知识点进来。董老师是年级里经验较为丰富的语文老师，他之前连续十年带高三，最近有点力不从心才调到高一来教。

　　十六班的同学刚接触他，只知道他文言文讲得很有层次和逻辑性。

　　钟持愉摊开语文课本翻到《鸿门宴》这篇古文，上面密密麻麻标注很多文言字词的意思和古今异义，是上节语文课董老师在课堂梳理的。

　　董老师抽了支白色粉笔在被值日生擦得铮亮的黑板上写下《鸿门宴》这个标题，边写边说：“上节课带你们过了重点字词，这节课来梳理人物关系和情节……”

　　钟持愉盯着那位脊背挺直的教师在黑板上写下“杀刘派：范增（谋主）、项庄（执行者）；保刘派：项伯（内应）、张良（策应）、樊哙（奇兵）；变星：项羽（决策者，态度动摇）”，董老师在同学提示下把星改为量。

　　只要学生认真听，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最后董老师交代了几句：“如果你们想要做什么就尽快决定，犹豫不决就会败北……咳，课代表等下把这个小说考点发下去，后天要考试你们可以过一遍它。虽然你们是全理班，但语文多重要不用我多说了。”

　　他宣布下课时，前排一个男生示意他多喝水，他是董老师的儿子，叫董沉宴。

　　没过多久，严蜜蜂就戴着她的扩音器来上课了，她先是让学生把昨晚发的读后续写拿出来，接着就展开这节课的内容。他们后天第一次考读后续写，所以严蜜蜂不得不拿一节课来讲这部分作文的一些写作技巧。

　　“你们首先要读明白文本的人物关系和需要续写的两段从哪里展开……有些人写着写着就要给故事增加人物，这种一般不要干，除非特殊情况……哦，这次我就先不要求你们写的出多高深的表达了，先把故事讲清楚。”

　　课堂最后，她还脱了一下堂，从扩音器里面蹦出一句：“谁要是敢给我写不完，到时候我找你们算账！”然后气势汹汹地出了教室。

　　霍学与提了口气终于放下了，经过上次的晚自习，他现在一上严蜜蜂的课就窘惧。怎料严蜜蜂又绕进后门站在霍学与的旁边，对易观礼说：“观礼，等下你把考场座位表贴下……霍学与，什么表情？我是要吃了你吗？”严蜜蜂的视线在他脸上梭巡。

　　霍学与：“……老师您夸张了，看错了哈哈。”

　　送走严蜜蜂这尊大佛，他从易观礼手里抽走座位表想一睹为快。易观礼懒得计较，从桌肚里找到固体胶。

　　霍学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哎嗨，我就知道我是在十一班，物化生最后一个位置。啧，下次考试那我不就成进步之星了？”然后他又啧啧摇头：“易观礼，你在日语班第三个，下次我也要去。持愉……我看看，哎我们班十号。”

　　钟持愉一下一下转着手里的黑笔，本学期新开的日语班全年级大概有三十个学生，所以日语考场就会安排物化生前三十名的同学，自己上学期年级排四十九，踢掉其他选科的学生，自己在物化生排到四十也确实是在本班考。

　　就算钟持愉英语很差，但他觉得还能抢救一下，没有差到必须去选日语。而且他明白很多专业都会限制要选英语，在国际上说英语的人数也远超过日语。

　　易观礼瞥见他在出神，大概也能猜到他在考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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