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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她绕到屋后香樟树下的工具间。门把转动,灰尘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她将自己塞进这片黑暗,背靠冰冷墙壁滑坐,脚底火辣辣地疼。
寂静像冰茧裹住她。厨房里那场风暴,仓库里他放下水瓶的沉默,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唇上残留的粘腻触感,耳边那句“撒谎”,反复撕扯神经。
她将脸埋进膝盖,身体因寒冷和煎熬微微发抖。掌心伤口刺痛。需要处理伤口,需要食物,但不敢出去。怕狄琪儿的担忧,更怕撞上他。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饥饿噬咬胃部,寒冷让她蜷缩更紧。就在她快要被吞噬时——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狄琪儿,不是成阿姨。那是一种沉稳清晰的步伐,踩在湿润草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她心脏骤停,全身绷紧,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死寂。
他知道了。他总能精准找到她。恐惧扼住喉咙。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沉甸甸的压迫感。
时间被拉长。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不是离开,而是绕着工具间缓慢踱步。沙……沙……沙……像在丈量领地。冰冷的掌控感渗透进来。
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伤口。
脚步声停在另一侧。那里有扇高处的气窗。外面传来轻微窸窣声,像在放置什么。
她仰头。一个模糊的方形轮廓被轻轻放在气窗台上。
脚步声远去。
她僵了很久,才挪到气窗下踮脚够下那个东西——是个塑料饭盒,还带着微弱余温。在黑暗中摸索打开,白粥和炒青菜的香气弥漫,最边上放着那片熟悉的小熊创可贴。
温热气息扑在脸上,胃部痉挛被抚平。可看着这些,她只觉更冷。
他知道了。他送来了食物和创可贴。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施舍?怜悯?提醒她逃不出他的视线?
巨大的屈辱和恐慌再次淹没她。胃里翻江倒海。
“啪!”她粗暴合上饭盒盖,用力将饭盒和创可贴塞进角落杂物缝隙,像埋葬什么脏东西。
重新缩回黑暗,饥饿和寒冷依旧,但更深的是一种彻骨孤独和绝望。
接下来几天,她把自己活成了幽灵。避开所有可能遇见他的时间,天不亮溜出,深夜潜回。不去厨房客厅,刻意避开狄琪儿。吃便利店冰冷面包,伤口用自来水胡乱冲洗。
她关在房间或游荡街头,眼神空洞,沉默冰冷。狄琪儿的担忧被她用单字或眼神冷冷挡回。
世界只剩下两种颜色:他留下的猩红,和一片死寂的灰。
周五下午自习课,教室浮躁。萧然靠窗发呆。
班主任李老师走过来,推推眼镜:“萧然同学,学校下月有才艺展演。我记得有同学提过,你会打架子鼓?”
心脏猛跳。仓库的秘密。是谁?狄琪儿?还是他?
她抿唇不语。
李老师继续:“这个才艺很特别,很有力量感。代表班级出个节目吧?”
表演?在全校面前?像个小丑?
荒谬感和排斥感涌上。她刚要拒绝——
“李老师,这个提议很好。”
平静无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全班瞬间安静。
张子寻站在那里,校服熨帖,袖章鲜红。阳光给他镀上金边,却融不化镜片后的冰冷。他的目光越过教室,精准落在她骤然僵硬的脸上。
“架子鼓表演,确实很有新意。”他走进教室,脚步声踩在她神经上,“学生会文艺部会全力支持。萧然同学,”他微微停顿,“这是为班级争光的机会,希望你不要推辞。”
全班目光齐刷刷聚焦到她身上。
血液冲上头顶又褪尽,只剩冰凉。是他。一定是他。把她秘密公之于众,把她推到聚光灯下。想看她出丑?看她再次狼狈失控?
“我不——”她猛地起身,椅子刮出刺耳噪音。
“萧然!”李老师声音带警告,“张会长都这么说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张子寻微微颔首:“分内之事。”转身离开。
她僵在原地,像被钉在耻辱柱上。紧握的拳头在课桌下颤抖,指甲陷进掌心伤口。剧痛不及心底被当众撕裂的痛。
他赢了。以她无法反抗的方式,将她拖入他的“秩序”。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被架在火上烤。展演消息传遍年级,各种目光如探照灯追随。
更窒息的是他的“支持”如影随形。放学铃响,文艺部女生准时出现,拿着排练室钥匙和设备清单:“萧然同学,张会长让我带你去排练室,设备按他列的清单准备好了。”
排练室里,崭新的架子鼓闪着冷光,比她仓库的旧鼓好十倍。旁边鼓谱上用红笔标注重点节奏型——他的字迹,工整清晰。
“张会长说这套鼓音色他调试过,军鼓响弦也按他推测的偏好调好了。”女生小心翼翼转述。
萧然看着那鼓,那字迹,邪火乱窜。他凭什么替她决定?凭什么插手她用什么鼓怎么调音?
“不需要。”她冷冷转身就走,宁愿回仓库敲破鼓。
推开仓库铁门,她僵在原地——旧鼓不见了。只有拖拽痕迹和散落灰尘。
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冲进学生会办公室,砰地推开门。
张子寻从文件里抬起头,目光平静。
“我的鼓呢?!”她双手拍在桌上,震得笔筒一跳。
“旧鼓年久失修,不适合演出。”他声音平稳,“排练室新鼓是学校资产,更符合要求。”
“符合谁的要求?你的要求?那是我的鼓!轮不到你决定!还给我!”
“你的鼓存在安全隐患,学生会暂时保管。展演结束后归还。”他顿了顿,“或者,你可以退出展演。”
退出?正中他下怀?让所有人觉得她临阵脱逃?
不甘和愤怒冲上头顶。她直起身,扯出冰冷挑衅的笑:“演!我怎么能辜负你的‘好意’?不过,少他妈对我的表演指手画脚!我敲什么怎么敲,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摔门而去。
排练成了一场无声战争。她最终去了排练室,但拒绝碰那套新鼓。固执地要求搬回旧鼓部件。虽然破旧音糙,但那是她的鼓,带着她的气息和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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