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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住第一天
俞夏泡在衣服堆中。打眼看去,一片姹紫嫣红,好不鲜艳。他觉得龚妈这是下了血本的,惜财如命的他觉得心肝肉分外的疼。
“柳姨,我真穿不了这么多,留两件就行……咱们在学校天天都是穿校服。”他扯了扯沈那件件粉蓝色T恤,伸出一根小黑指头,纵着小眉头一脸憋憋屈屈:“这也太多啦,真的太多啦,要花好多钱。而且您看,我这会儿还正在长身体呢,明年就都穿不了了,可浪费!”
俞夏嘟着嘴卖萌,抱着龚妈的胳膊左摇右晃,试图打动她。希望对方看在他这么倾情演出的份儿上能打消全部留下来的念头。
龚妈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儿,毛茸茸的脑袋,大眼儿水润黑亮,拽着自己正噘嘴撒娇,顿时捂住心口,满脸抑制不住的“姨妈笑”,搂过俞夏就“叭叭”亲了两口。
“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不试了不试了,全部留下!”她抱着俞夏不撒手:“夏夏乖,听柳姨话啊,咱穿不过来就一天换一身,实在不行就穿在校服里面。”
俞夏:“……”
华柯在一旁默默别开脸:“……”
看他更不顺眼了。
“虽然你晒得黢黑,但胜在长相可爱,这衣服穿起来很不错。再者了,就冲你在学校顿顿清汤寡水那劲儿,也长不了多快,说不定这衣服明年还能穿。”
石放一边看一边点评,说完还不忘拉个同盟:“是吧?时川。他平时吃啥你可最清楚。”
龚时川目光落在俞夏身上,片刻才淡淡道:“都留着吧,好看。”
他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任凭俞夏试衣服时偷偷抛过来好几个求救的眼神,全都视而不见。直到这时才开口,语气却是不容商量的肯定。
俞夏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球。怪不得总在食堂碰见这货,原来根本不是巧合……,但现在他没有多余心思和他掰扯,眼前这衣服又贵又多,没道理白拿,可自己买又买不起。救救孩子”的可怜表情,眼巴巴望向龚时川。
龚时川不为所动。
俞夏心里咬牙切齿,面上风平浪静。他强撑着那副乖巧模样,蹭过去轻轻拽他袖子,压着声音嘟囔:“太多了,也太贵了,我受不起……咱别让你妈妈买了吧,实在不行我就留一身好不好?或者……把你之前穿小了的衣服给我穿两件也就行了。”
龚时川闻言微怔。
-——俞夏穿着他衣服的画面忽的撞进脑海:黑色丝质衬衫宽松垂坠,松垮地挂在他清瘦的肩头,下摆垂落,堪堪遮住白皙腿根,卡在圆润的翘臀下……
画面过于冲击,他喉结一动,倏地垂下眼,掩去眸中暗色。再抬眼时,凑到俞夏耳边,轻声低喃:
“想穿我衣服?……也行。今晚就给你。”
俞夏:“……”
穿,穿你大爷。
站的近的石放将这番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好好一句话,硬是被他说出股耍流氓的味儿。要论骚,还得是龚时川。学到了。
石放一脸幸灾乐祸。
俞夏瞥见石放那副憋笑憋到扭曲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再看看龚时川,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眼神深的让人发毛。
他气的长出一口气,颇为无力。觉得这男人关键时刻总是靠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扭过头一脑门官司地望向龚妈,千言万语全在小表情中。
龚妈被他小表情逗得噗嗤一笑,走过来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别不好意思,柳姨是这家的金卡会员,每年都有最低消费要求的。他姐弟俩早早就不让我给他们买衣服了,你就当帮柳姨一个忙,满足满足我这个老母亲无处释放的拳拳爱心,让我也能再感受一下给孩子打理生活的那种柔软的被需要的感觉,好不好?”
说着,她挺起一张保养得宜又分外年轻的脸,微微蹙起精心描画的弯眉,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失落,一副“我很需要这份被依赖,请你不要拒绝我”的表情,静静看着俞夏。
俞夏:“……”
明知道她是装的,可对着这张满是期待的脸,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他不无惆怅地想,天底下的妈妈大底都是这样吧?
算了,苟不过,根本苟不过。
俞夏放弃挣扎,狠狠瞪了一眼龚时川,气哼哼地从他身边撞过去,拉起龚妈妈的手一边走一边乖巧地说:“那咱可说好了哦,我们以后可不能再买了,就这一次。我以前穿衣服都很省,家里还有好多爷爷比量着我可能长的身高给提前做的衣服,再不穿就都浪费了。”
龚妈妈顿时眉开眼笑,晚饭时干脆留了几个孩子在家里吃饭。由于是临时决定,管家连忙差遣人出去采购孩子们爱吃的食材。龚妈让他们几个小的先去玩儿会儿,自己也兴致勃勃地系上围裙,要亲自下厨露一手。
等待的间隙,仨人移到影音室。石放提议联机打游戏,俞夏说不会,摇头拒绝。
华柯提议正好四个人斗地主吧,俞夏也不会。
“那你到底会玩儿点儿什么呀?”华柯很是不可思议,“你是长在大山根儿里吗?”
真相了,俞夏心想。
“我会下象棋、会下围棋、五子棋,跳棋也行。”他也分外苦恼,同学会的他都不会,而他会的好像同学又都不喜欢玩儿。彼此脱了节,他就像误入现代都市的古人,不单单曾经生活的地方被封印在了大山里,似乎连他擅长的也都封印在了大山里,与这喧嚷鲜活的城市格格不入。
“要不你们仨玩儿吧,”他索性放弃,“我找部电影看,正好这些片子我几乎都没有看过。”
华柯高兴的不行立刻点头,他不玩儿才好呢:“那行,你自己挑电影吧。来,咱们仨开一局,我拉你俩。”他掏出手机准备登号。
石放无可无不可,聪明的没发表意见。
“不玩,我看电影。”龚时川径直走到俞夏身旁坐下。
俞夏瞅他一眼,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
华柯瞅准时机立刻挤到他俩中间:“那一起看吧!俞夏你想看什么类型,咱们找一部。”
龚时川隔着华柯看俞夏,没再动弹,也没说话。石放“啧”了声坐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龚时川闲扯。华柯想插话,还没来得及插上嘴,电影已经开播。
等到饭菜上桌,众人落座,龚时川自然而然坐在了俞夏左手边。华柯立刻抢了他左边的位置,石放见状爆笑出声,晃晃悠悠过来坐到俞夏右手。
华柯:“……”
这人真讨厌,性格霸道张扬,从小到大都和她过不去。天天狗皮膏药一样粘着龚时川,正事不干,专会膈应人。偏偏他家世又摆在那儿,她还真不敢和他彻底撕破脸。
俞夏对吃的不挑,从前在家也就家常菜,从未见过眼前这般阵仗。很多都不知道是什么菜做的。少数认出来的,大多又不知道怎么吃。
相比之下,华柯用餐仪态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俞夏偷偷观察,暗暗叹气,又有点儿酸溜溜的——龚时川的命是真好。
不过他也不气馁。他还小,还可以好好学习,等他以后考上个好大学,出来再找份好工作,多攒一些钱,将来也能找一个和他相互扶持、漂亮温柔的,哼,还不这不茶里茶气的。往后只和他安安生生过日子,不会离开他,也不会不要他们的孩子。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身旁气压一低。
龚时川的眼睛就和长在俞夏身上似的,见他时不时瞟向华柯,脸色顿时沉了几分,默不作声地盛了小半碗海参粥,搁在他手边。
俞夏见他臭着脸递粥,赶紧表示感谢。他端起碗喝了两口后冲他咧嘴假笑,异常狗腿:“我就觉得,你女朋友长的特好看,和你特别般配。”
石放表情管理失败:“……”
瞅见龚时川一脸便秘样,没忍住爆笑出声,被龚时川刀子眼一扫强行憋住,脸涨得通红。
餐桌另一头,龚妈妈和龚家姐姐对视一眼:……
龚妈妈用眼神传递:这是在整哪出?
龚殊挑了挑眉:不知道,接着看。
“哎呀,你瞎说什么,别听他们乱说。”华柯表情娇羞,难得对俞夏和颜悦色,拿起公筷给他添了一小块桂花酥:“尝尝这个,甜甜的,口感特别好。”
俞夏眼睛一亮,立刻夹起来咬了一小口,酥点入口即化,,绵密的甜香在舌尖漾开。他满足的眯起眼一脸享受。
简直人间美味,等他以后有钱了,每个月都要吃一次。
转脸冲华柯笑的灿烂,暗自腹诽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同学都这么说,可不是我瞎讲。”
龚时川的脸更黑了,端走俞夏喝了一半的海参粥,三两口喝完,又夹起俞夏刚咬剩的桂花酥,一口吞了。
俞夏:“……”
饭桌上忽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石放低着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他都没来得及反应,最后一块就这么被这神经病给吃了。
俞夏心中小人儿捶胸顿足。只恨自己速度太慢,刚刚为什么不一下全塞嘴里?至于吗至于吗?不就是他女朋友给夹了一块儿点心吗?醋劲儿也忒太大了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绝配。
石放实在没忍住住就差拍桌子狂笑。双肩剧烈颤抖,癫疯一样。
华柯目瞪口呆:此时要说龚时川没有一点心思,打死她都不会信。
她瞬间没了食欲,转头再看俞夏那一脸懵懂样,感觉心都要梗住了。他凭什么?
龚家姐姐训斥:“想吃自己拿,欺负人小孩儿干嘛?”她冲俞夏眨了眨眼。
龚妈随即也瞪了龚时川一眼,又给俞夏盛了半碗海参粥:“夏夏别搭理他,不知道又范什么轴。喜欢桂花糕?明天就让阿姨做给你吃,回头开学前我让阿姨再多做点儿,给你带学校去。”
俞夏一听,眼睛都亮了,瞬间释怀,小嘴儿快咧到后脑勺,他冲龚妈笑的倍儿甜:“谢谢柳姨,我太爱您了!您太好了!”说着对着龚妈双手biubiu比了几个心。
龚妈妈被萌的会心一击,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乖巧可爱小朋友冲自己撒娇的感觉了。内心顿时酸软一片,恨不得马上立刻就去给他摘天上最亮的星星。
再瞅瞅龚时川,那货打小就像喝了掺水的孟婆汤。犟脾气不亲人还早慧,别说鲜艳,恨不得一年到头就黑白俩色,堪堪过了七岁就再也没让她给买过衣服了。
龚殊倒是比他好点儿,但那孩子是个有个性的,不是自己看中的从来不穿。龚妈妈一直想走公主王子风,结果一个悍匪野将军,一个打远看都看不出来是男人女人,终于养了一头长发了,还一年到头看不见个正常颜色,每天染的鸡毛掸子一样。
俞夏这孩子就不一样了,乖巧懂事长的好。发黑眼亮、爱笑嘴甜。几乎瞬间全方位无死角地击中了她干涸多年的妈妈心,恨不得当下就认了做干儿子,抱回家里来仔细养着。
这也间接导致了,俞夏的时间基本上都被龚妈妈给霸占了。
俩人一天到晚不是忙着插花种草就是做点心刷剧,龚时川每次忙完出来找人都得半天。刚开始他还抢一下,硬给提溜回来两次。后来看他妈实在是喜欢,显然俞夏也乐在其中,俩人那腻乎到一起,颇有种母慈子孝的画风。也就随他们去了,反正回校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默许之余,又有点儿心疼,孩子打小就没了父母,大概也特别想要吧。
假期的最后两天,龚时川终于舍得带着他去医院把固定板拆掉了。医生点了点龚时川笑的无奈。俞夏没看见,光顾着感受他的脚丫子重获自由了,他动了动脚腕问医生:“我这算是全好了吧?现在一点儿都不疼,感觉和以前一模一样。”
医生一脸亲和:“好利索了,能跑能跳。放心吧!”
俞夏立时蹦起来欢呼。
龚时川看过去。
他就喜欢他神采奕奕的样子,那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特别吸引人。
俞夏乐观,能打能苟。想必他家里人一定特别爱他,才能让他在独自一人生活这么久之后,仍能眼中有光、心中有度。
他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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