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凉风习习，宁城的一条小街上，路陈青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路灯照亮不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
　　周砚从药店回来，手里拿着药，他先是蹲下身解开路陈青的鞋带，再一点点脱掉鞋袜。
　　路陈青忍不住缩了缩，下一刻周砚的手掌直接贴上他的小腿，他低斥一句：“别乱动。”
　　“……”
　　这是什么强制文学，路陈青不动了，她僵直着身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周砚一只手捏着她那节洁白的小腿，一只手将药粉洒在伤口上面。
　　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很红肿，路陈青不敢看，也不想把自己的眼泪暴露在别人眼中。
　　“你忍一忍。”
　　“什么——啊”
　　路陈青双手攥成拳头，伸长脖子，嘴里一点点吸气。
　　周砚说完话之后，没有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他的手劲很大，这样不留余地的去揉捏一个地方，是很难让人不难受的。
　　“你就不能轻点吗？啊！”路陈青用力眨眨眼，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一路淌进她的锁骨上。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不见天日的惨白，是精心护理养出来的莹白，手感很软。
　　周砚神情莫测，看了一会，手上的动作没停：“揉开才能上药，麻烦大小姐忍忍。”
　　男生语气平平，要不是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的脚踝上，路陈青还真信了。
　　她想骂人，但自己的脚踝还在人家手里，她又忍住了，再说一会还要让人家帮忙上药呢。
　　“大小姐今天怎么有心情去网吧了？”
　　路陈青都要疼死了，她语调飘飘：“还不是李在明，要是他不跟人PK我压根不会受伤。”
　　周砚取出膏药往上面挤：“PK？和谁？”
　　“旁边职校的男生。”
　　“你们认识？”
　　路陈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周砚都开始八卦起来了：“不熟，见过两次。”
　　她忍不住晃了晃腿：“你能不能快点，真的很不舒服。”
　　周砚最后打了个结：“好了。”
　　路陈青才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最后她真心实意地感叹了一句：“我就是太信任你了。”
　　那只脚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从脚背到脚踝之上两寸，包的不算丑，但绝对和美观不沾边，只有侧边被人用最后一截绷带打了个蝴蝶结，还算好看。
　　路陈青小幅度的抬抬腿，很重，周砚估计是把那一卷绷带都用完了。
　　周砚又摁住她的膝盖，警告她：“别再动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路陈青没深究他话里的警告，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眼泪，睫毛湿哒哒的黏在一起，胡乱翘着。她翻口袋开始找纸巾，找了一会发现刚刚跑太急掉了，又去翻书包。
　　“你哑巴了？”
　　路陈青没找到纸巾，只好用袖子擦了擦。

　　周砚站起来，他的个子高，路陈青坐在长椅上，抬起头只能看他线条凌厉的喉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别的不说，周砚的长相在她见过的人里至少排前三。
　　“是吗？我觉得很好啊，反正大小姐不是不愿意理我吗？”
　　周砚低着头看她，表情很是无所谓，似乎很不在意她的回答。
　　路陈青眉头一皱：“你非要翻旧账是吧。”
　　路陈青都决定了，要是周砚今天帮了她，她还是可以忘记那天的事情，和他和平相处下去的。
　　“你要是不舒服，就打我一顿好了。”路陈青脖子一伸，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路灯下，少女昂着头，明明还受着伤，却像只雄赳赳的大公鸡，也是真的很不怕死了。
　　周砚舌头顶了顶脸颊，笑了。
　　他弯下腰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丢进垃圾桶，有用湿巾擦了手，坐到路陈青旁边。
　　全程一言不发，安静的很。
　　几分钟之后，路陈青忍不住了，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周砚又往旁边坐了坐，路陈青不死心，又拿着手机去戳他。
　　她就像个小孩一样，别人愿意理她的时候，她不肯多说一句话，别人被她弄毛了，她又来劲了，非要招惹人家。
　　眼看着人越坐越远，路陈青试图用那只完好的腿去踢人家。
　　周砚似乎忍无可忍，转过头说：“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愿意和我说话了，但是你连生气的理由都不给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又愿意说话了。
　　路陈青轻轻的咦了一声，她用一种很无辜的语气反问他：“那你就是觉得自己没错了呗。”
　　周砚阴沉的眉眼暗下来，有种压不住的燥意：“好，我有错，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他的低下头，搓了把脸，说话的腔调都带着无力：“没有人像你这样的。”
　　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希望岸上的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要让他死，即使是那个人亲手推他下水的。

　　路陈青看着他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她拖着那条残废的腿，用手撑着往他那边靠了靠，被周砚瞪了一眼，换来一句：“坐好，乱动些什么？”
　　路陈青也火了：“你还生气了。”少女怒目圆睁：“那天你在小教室说我的坏话，你以为我没听到吗？”
　　她的嗓门提起来，说话声音比谁都高：“你别给点阳光就灿烂。”
　　一点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好好小姐的模样。
　　“你说清楚。”周砚气势垮擦一下下来了，他揉揉眉心，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好好说话。”
　　为什么又成他的错了。

　　“周二傍晚，你在和我表叔说什么？”
　　周砚仔细思考了一会，最后他压低声音冲她吼道：“我只是在和孙主任说化学竞赛的事，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你和他说不准告诉我，你还用那种语气说话。”
　　路陈青吼回去，捏着嗓子学他那天说话的语气：“别~告~诉~路~陈~青~。”
　　周砚都要被她气笑了：“你不是说晚上一个人去上课很无聊么，我特意去找孙主任说比赛的事情，你以为是什么？”
　　省里的比赛各科都有，物理的人已经选完了，他就只能去参加化学的比赛，一中的老师不太相信他，他只能约时间去参加选拔，时间定在周五，他答应过路陈青陪她去爬山，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所以才让孙主任先不要说，可能是说话的语气有点差了，但是也不是针对她的。
　　我以为你是在蛐蛐我。
　　路陈青哑火了，她眼神四处扫就是不去看周砚阴沉的脸。
　　学校去比赛的人连晚自习都不去上了，全挤在教室写题，路陈青写得快，没人陪她说话，她还要等着那些人做完，一起听老师讲题。
　　她是抱怨过两次，但谁知道周砚居然听进去了。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周砚不惯着她那副鹌鹑样，索性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用眼睛逼她说话。
　　路陈青被他捏着下巴，脸颊上的肉都推在了一起，肉嘟嘟的，讲话时含糊不清：“周砚……你放开……我……我错了。”
　　手感很好，周砚没放，路陈青气极了，她还没这么受制于人的时候，用手去推周砚，没效果。
　　她就只能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去瞪周砚。
　　却看见周砚眼底的笑意，他平时在她面前也很好说话，但眼里没有一丝情感，路陈青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其他的情绪，连嘴角也漾开笑。
　　路陈青就不挣扎了，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脸。
　　两人个在沉默中对视。
　　“不生气了。”
　　过了好一会，周砚用手掐掐她的脸，听到她的哼哼声，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很可爱。
　　他一放开，路陈连忙伸手揉了揉脸，捏的她整个脸都是痛的。

　　“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话了吗？”
　　周砚重新在她面前蹲下，好声好气地问她。
　　“我考虑考虑吧”
　　路陈青哼哼两声，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周砚点点头，亮出手机上被拉黑的页面：“好，大小姐慢慢考虑，那现在能不能把我加回来了。”
　　“行。”路陈青打开□□，同意了他的申请。
　　周砚又说：“我想加你微信。”
　　路陈青不解：“有什么好加的？”
　　周砚一撇嘴，道：“那就不加吧，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大小姐删。”
　　路陈青简直了：“你不是边南一霸吗？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们刚刚见面的模样，我还挺怀念你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周砚哼笑一声：“我也很怀念你温温柔柔对我说抱歉的样子。”
　　“……”
　　路陈青甘拜下风，她亮出微信二维码：“加吧。”
　　路陈青的微信和她的□□一样都叫“路路路”。
　　周砚看着她把自己的备注换成全名，又重新分组到“同学”一栏，突然觉得有点头痛。
　　路陈青已经打电话叫人来接她了，两个人在凉夜中等着人过来。

　　夏夜的天还是有点冷，周砚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在路陈青身上，装作很不经意的问她：“路路路是什么意思？”
　　路陈青道：“我的小名。”
　　她警告他：“你不准这么叫我。”
　　“为什么？”
　　不远处有车来了，黑色的库里南上面是她熟悉的车牌号，路陈青站起身：“反正不行，行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路路。”
　　在路陈青要杀人的目光中，周砚拎起两人的书包，站起身。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