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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关于新都高中试点可能被取消的传闻,终于不再是空穴来风。
一份由上级教育督导部门下发的《关于新都国际预校试点工作阶段性评估的初步意见》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
意见中尖锐地指出了试点存在的诸多问题:本部与国际部资源分配严重不公,人为制造教育壁垒;
过渡班形同虚设,学生前途迷茫;管理混乱,学生抗议事件频发……结论是,若不能在短期内拿出行之有效的整改方案并看到初步成效,将考虑暂停试点,所有学生回归传统高考轨道。
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本部和国际部同时引爆。
原本幸灾乐祸的国际部学生也开始慌了神,一旦试点取消,他们唾手可得的推荐信和出国捷径也将化为泡影。
而本部的学生更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他们仿佛看到了刚刚透出一丝光亮的未来之门,又被狠狠关上。
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末日般的焦虑和绝望。
校董事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但争吵不断,拿不出能立刻平息舆论、扭转上级看法的有效方案。
邢董事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几天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李思淼站了出来。
她拿着那份反复修改、已经厚达十几页的《关于设立“交流生考试”机制及完善多元化评价体系的补充方案》,直接找到了焦头烂额的校长和邢董事长。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思淼深吸一口气,将方案双手呈上,“校长,邢董事长,这是我针对目前危机,对之前方案的补充和完善。我认为,我们可以主动发起一场‘交流生考试’。”
两位领导狐疑地接过方案。
“交流生考试?”校长皱着眉。
“是的。”思淼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顾名思义,就是为本部和国际部的学生提供一个流动的通道,但这次考试,不仅仅是传统的笔试。”
她开始详细阐述自己的构想:
“考试可以分为几个部分:学术能力测试,考察基础学科水平,但题目可以更灵活,侧重应用;综合素质评估,包括面试、小组讨论、项目设计等,考察沟通协作、批判性思维和创新能力;特长展示,为有特殊才能的同学提供平台,无论是艺术、体育、科技发明还是其他。”
“我们可以设定一个比例,比如每次考试,成绩优异的前百分之多少,以及在某些单项中表现极其突出的同学,可以获得进入国际部交流学习的资格,同样享受推荐机会。而国际部的学生,如果考核不达标,也可能回流到本部。”
“这样一来,”思淼目光灼灼,“流动变成了双向的,打破了固化的阶层。它给了本部学生希望和明确的上升路径,也给了国际部学生压力和动力。这不仅能立刻缓解当下的矛盾,向督导组展示我们改革的决心和具体行动,从长远看,也是建立一个真正公平、有活力的人才选拔机制的关键一步!”
她的语速很快,逻辑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两位领导的心上。邢董事长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眼神里的光芒,与她第一次在他家提出“废除过渡班”时如出一辙,甚至更加耀眼和坚定。
他快速翻阅着手中详尽的方案,里面甚至包含了考试科目设置、评分标准、操作流程等具体细节。
这绝不是一个冲动的想法,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成熟提案。
校长和邢董事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希望。
“这个建议……”邢董事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一丝松动,“很大胆,但……或许是现在唯一能破局的方法。”
三天后,校董事会正式通过决议,采纳李思淼的建议,紧急启动首届“交流生考试”计划。
消息公布,全校哗然。
希望重新被点燃,本部的学生们奔走相告,开始疯狂地准备。
卓森每天抱着乐谱泡在琴房,为钢琴特长展示做准备;陈潇重新拿起了画笔,构思他的漫画作品集;靳博彦则开始恶补功课,虽然他成绩平平,但他出色的外形和社交能力,或许能在面试和小组讨论中加分。
唯有林易,陷入了更深的焦躁。
他的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之前的“不良记录”更是让他难以获得老师的推荐。
他看着伙伴们都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努力方向,自己却仿佛被排除在这场关乎命运的竞赛之外,那种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变得更加沉默,有时会一个人在天台待很久,看着下面忙碌准备的同学们,眼神复杂。
交流生考试在紧张的氛围中结束了。
放榜那天,公告栏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思淼毫无悬念地名列前茅,她的总分和综合素质评估分数都极高。
卓森凭借钢琴十级的出色演奏和稳定的笔试成绩,成功获得资格。
陈潇的网络漫画家身份和提交的精良作品集,征服了评委。
甚至连靳博彦,也靠着面试中机智的应变和小组讨论里的领导力表现,低空飞过,惊险入围。
欢呼声,祝贺声,失落叹息声,交织在公告栏前。
李思淼在名单上反复看了三遍,确认没有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心里一沉,挤开人群,看到林易独自一人靠在远处的篮球架下,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成功了的朋友们围在一起,兴奋之余,也感受到了那份格格不入的尴尬,欢乐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晚上,李思淼在家门口的巷子里堵住了推着单车、浑身低气压的林易。
“林易……”她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易抬眼瞥她,眼神冰冷:“来看我笑话?”
“我不是……”
“李思淼,”林易打断她,语气带着刺人的嘲讽,“现在你满意了?你证明了你自己,带着你的好朋友们远走高飞,我这个‘不良少年’,活该被留在原地,对吧?”
他积压了太久的挫败、不甘、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在此刻爆发出来。
“你以为你很大度?跑回来跟我们这些‘底层’混在一起?你不过是在自我感动!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彻底跟我们划清界限了!”
思淼被他这番话彻底激怒了,连日来的委屈、坚持,以及对他这种固执的失望,也冲破了临界点。
“林易!你除了会像个刺猬一样扎人,还会什么?!是,我是靠自己努力考上的!可你呢?你除了抱怨和冷战,你为你的未来争取过什么?!你宁愿在这里自怨自艾,也不愿意去想别的办法!你以为世界就该围着你转吗?!”
她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扫过地上不知谁丢弃的一张破旧海报,上面画着一个骑着鲤鱼飞跃龙门的卡通男孩,寓意美好却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她指着那张海报,口不择言地吼道:“你看看你!就像这海报上骑鱼的男孩一样,只会异想天开!你以为靠着你那点小聪明和脾气,就能解决一切吗?!做梦!”
吼完,她转身跑回了家,重重地关上了门。
林易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思淼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骑鱼”海报,画面上男孩憨态可掬的笑容此刻看来无比讽刺。
异想天开……骑鱼……
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
忽然,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像闪电般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为什么……不能真的“骑鱼”呢?
他不是一直喜欢动手搞些小发明吗?他不是对机械构造有着天生的敏感吗?
水上自行车……对!如果能造出一个真正可以在水上骑行的自行车,这算不算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特长”?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猛地弯腰捡起那张海报,像捧着什么珍宝,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和光芒。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冲向了陈潇家,紧接着又叫来了靳博彦和卓森。
“兄弟们,帮我!”他将海报拍在桌上,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我要造一个东西!一个能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易几乎消失了。
他请了假,泡在自家的车库、学校的物理实验室,以及靳博彦父亲工作的港务区船舶维修车间。
陈潇负责设计和图纸,用他画漫画的精准笔触勾勒出一个个复杂的零件结构;靳博彦利用他的人脉,帮忙搜集各种材料和工具;卓森叫上李思淼负责后勤、信息查找和力所能及的协助。
李思淼一开始并不知道卓森叫自己做的事儿有什么意义,但她知道他们都在帮助林易,不管怎么说,这个忙她也一定是要帮的。
他们遇到了无数困难,失败了一次又一次。车架入水失衡,传动系统打滑,浮力材料选择不当……但林易的倔强和创造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他几乎不眠不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上沾满了机油和划痕。
李思淼默默地看着他疯狂的背影,看着他为了解决一个技术难题而眉头紧锁、反复试验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骄傲、冲动、有时幼稚得可气的少年,在为了自己的梦想和尊严拼尽全力时,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不一样的光晕。
第七天,傍晚,在新都郊区一个人工湖上,一个造型奇特的“自行车”稳稳地浮在水面。林易深吸一口气,跨坐上去,脚下一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辆装着特殊浮筒和螺旋桨传动装置的“自行车”,载着它的少年,缓缓地、却坚定地破开平静的湖面,向前驶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也洒在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
“成功了!林易!你成功了!”岸上的靳博彦和卓森激动地跳起来大喊。
陈潇飞快地用画笔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李思淼站在不远处,看着水面上那个身影,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眼眶却有些湿润。
她想起了自己骂他“骑鱼的男孩”的话,此刻,这句话不再是讽刺,而成了一种神奇的预言。
林易骑着他的“鱼”回到岸边,浑身湿透,却笑得像个孩子。
他跳下车,目光穿过众人,直直地落在李思淼身上。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敌意,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的明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一周后,林易带着他的“骑鱼”牌水上自行车设计图纸、专利申请受理通知书以及实地测试视频,出现在了校董事会的特别会议上。
所有评委都被这不可思议的“特长”震惊了。
这不仅仅是发明创造,更体现了强大的动手能力、解决问题的毅力和敢于挑战常规的创新精神。
这完全符合,甚至超越了“分项考核”标准中对“特殊才能”的定义。
毫无悬念,林易获得了破格进入国际部的资格。
当公告栏上补录的名字出现时,本部的学生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
林易的逆袭,像一个传奇,极大地鼓舞了所有人。
李思淼看着那个名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她转过身,看到林易正朝她走来。
他停在她面前,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别扭,最终还是开口道:“喂,三水……那个,断交协议……能不能作废?”
思淼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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